林彦坐在那片孤寂的灯晕里，脸上的表情像是一幅被雨水打湿又风干了的旧画，各种色彩和情绪混杂、剥落，最终凝固成一种复杂的阴晴不定。
他刚从尸山血海中抽离的意识，还带着硝烟和血肉爆裂的灼热感，此刻却被楚恒月电话里冰冷的现实瞬间浇透。
他的眉头先是因惊愕而扬起，仿佛无法理解这跨越了虚拟与真实界限的追杀令；随即又紧紧锁死，眉宇间拧出一道深刻的竖纹，那里面沉积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以及一种被毒蛇盯上后本能的寒意。
他的嘴角微微向下撇着，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极致的嘲讽和鄙夷，似乎想笑，却又觉得这荒谬的现实连笑声都是一种奢侈。眼底深处，那两簇在游戏世界里燃烧到虚无的火焰，仿佛又被重新点燃，但这一次，燃烧的不再是决绝，而是冰冷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怒火。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抠着身下柔软的地毯纤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他心底的怒火。
电话那头，楚恒月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沙哑！
“喂！林彦，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情况你比想得要严重得多！”
“你这几天，忙着在那个世界，拯救东北老乡……”
“但外网上，你一点没关注，对吧？”
“外网，现在已经炸了锅了。”
“《夺回我河山》这次的内测，在外网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金陵保卫战》……就像一把尖刀，当着全世界的面，捅进了邪倭台最不敢示人的脓疮！”
她顿了顿，似乎咽了口唾沫！
“由于《夺回我河山》的影响，外网，现在全是揭露那些侵略者当年犯下的罪行的帖子！”
“他们做过的恶心事，都被扒了出来！”
“臭名昭著的‘防疫给水实验室’，在外网已经被证实了！那该死的人间地狱！他们把我们的同胞，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抓进去，美其名曰‘实验材料’！”
“他们把鼠疫杆菌注入健康人的身体，看着他们在隔离室里高烧、淋巴结肿得像拳头大、最后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只是为了记录数据！”
“他们把人的手脚浸入冰水，直到冻成黑紫色，再拿木棍敲碎，研究冻伤的程度！”
“他们把活人绑在靶场上，测试各种细菌炸弹的威力，看着毒气如何让人皮肤溃烂、肺部纤维化，窒息而亡！他们甚至……甚至活体解剖，在人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切开胸膛，取出还在跳动的心脏，只为了观察器官在特定条件下的反应！”
“这些，都不是游戏剧情，是血淋淋的事实！每一桩，每一件，都有侥幸存活下来的劳工、后来发现的档案资料作证！”
楚恒月的声音越来越嘶哑！
“还有那些矿洞！东北大地下，埋着的那些‘万人坑’！”
“也第一次……”
“被全世界的人民注意！”
“全世界的老百姓，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全世界仅有的三块黑土地之一，下面埋葬的，确是累累白骨！”
“光是已经发现、有明确记载的万人坑，就不下几十处！辽安、拂顺、鹤刚……鬼子为了掠夺这些地方的煤炭、铁矿，用刺刀和皮鞭逼着当年的东北老百姓，下到毫无安全措施的矿井里。瓦斯爆炸了，他们封住洞口，防止‘损失’蔓延；透水事故了，他们任由矿工在里面呼号溺毙。累死的、病死的、稍有反抗就被打死的，尸体就像垃圾一样被扔进山沟、废矿坑，层层叠叠，任由野狗啃噬！他们用我们同胞的白骨，堆砌起他们本土工业的繁荣！用我们的血泪，填充他们侵略战争的军费！”
“掠夺！杀戮！奸淫！他们在那十四年里，在东北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可现在呢？”
楚恒月的语气透出悲凉！
“他们毫无悔意！”
“他们仍在诡辩！”
“他们在自己外网的官方媒体的账号上，一天发二十多条声明，说《夺回我河山》里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污蔑性的’！说那些实验室是‘和平的医疗设施’，那些万人坑是‘自然的地质灾害’！他们甚至倒打一耙，说我们是在利用历史进行‘政治操弄’，是在煽动仇恨！更可恨的是，他们那些右翼媒体，那些所谓的‘学者’，用着一种极其轻佻、侮辱性的语气说我们大夏人‘擅长编造故事’，‘需要靠虚构受害来获取同情’！还有王八蛋说，‘就算真的死了一些人，那也是为了大东亚共荣的必要代价，是落后文明向先进文明进化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阵痛’！听听，林彦，你听听这他妈的是人话吗？！”
电话里传来楚恒月急促的喘息声。
林彦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肌肉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随后他忽然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干涩又刺耳！
“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解决不了问题，就打算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了，是吧？”
林彦的声音冷硬！
“这群王八蛋！他们认为，杀了我，就能让那些实验室里的冤魂安息？就能让万人坑里的白骨重新长出血肉？就能把他们祖辈沾满鲜血的罪行从历史上一笔勾销？”
可就在这时。
楚恒月嘶哑的声音打断他，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快走！立刻，马上，走！他们派出的特务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地址已经不安全了！”
然而，林彦却没有动。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茶啊冲市的夜色依旧灯火阑珊，南湖的水面映着零星的霓虹，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他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早已汹涌。他眯缝起双眼，眼底那两簇冰冷的火焰燃烧得越发炽烈！
“不，老板！”
林彦对着电话，声音异常冷静！
“我不打算走！”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楚恒月的惊呼。
“你疯了？！”
林彦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我没疯，老板。”
“鬼子要来杀我，说明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已经怕了！”
“这也是一场持久战！”
“他们越是这样气急败坏，越是说明我们打中了他们的七寸！他们害怕了，害怕那段被他们刻意掩埋的历史被彻底掀开，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冰冷的城市，目光锐利地投向房间内那片温暖的孤光。
“我记得几年前，大夏搞军事演练……这群鬼子，也一样在外网上跳脚！”
“为什么？”
“因为第一，小鬼子很显然十分清楚祖上造过什么孽。”
“第二，鬼子很清楚这些武器是打谁的。”
“第三，鬼子很清楚大夏人打它时是没人反对意见的——打鬼子，只有打鬼子的时候，大夏人没有心理负担，内部也没有反对声音！”
“倭寇血未干，山河恨难消。”
“他们越是害怕，就越是证明我们是对的！他们越是害怕，我们就越是不能后退……他们想弄死我？我不仅不会让他们如愿，我还要狠狠打他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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