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这人最是看得清,钱若是落入自己口袋,那麻烦事肯定很多,怨气也会逐渐生出,好在君侯还是和以前一样未曾改变。
他贪财却不是为自己贪,他是为百姓。
只是在保管这份钱财的时候,偶尔自己取用,所以钱对于他来说可能真的没那么重要。
若是为扬州百姓的犒赏,以后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定是情有可原,只是嚣张是嚣张了一点。
不过无妨,君侯有嚣张的本钱。
实在不行可以把司马懿丢出去顶此罪责,其余人皆大欢喜。
贾诩一瞬间已想得很远,但却还是面色郑重的提醒了许泽:“君侯,今次一战,可谓重创了荆州、交趾的军政,亦可让人心中不安,如此正会有铤而走险之恶胆,要提防荆州反扑。”
“如何反扑?”
许泽站定,询问贾诩道。
贾诩想了想,凝思许久,坦言道:“若是老夫处荆州之事,则会北联袁绍,南收交州,再与西凉、益州达成同盟,重启当初密诏之事。”
“为何呢?刘景升若是趁势归降汉室,难道不好吗?”
“应当不会,”贾诩又踱步许久,心中仍在思量此事,“他若是归降,现在各家未必同意,刘景升依靠荆州世家而起,自然后路也要顾及这些家族。”
“君侯如今斩杀黄祖,打压了黄氏,接下来还有蒯、蔡、庞,都需要一个后路,若是老朽没记错的话,庞不奉许都,蔡亲和丞相,而蒯则伺机而动,那蒯氏的兄弟,兄长蒯良行仁,其弟蒯越善谋,非一路人也。”
“这样,荆州局势其实不简单,日后逐步分为三派亦可想象。”
许泽乐道:“你每天都在关注交趾、闽越,搜集扬州人情,竟然还能弄到荆州的消息。”
“荆州隐士也众多,想来不合许都政令的大有人在,仍还觉得丞相是贼。”
“我们不觉得,是因为我等身在许都之政下,而在外可不是如此,他们只当丞相是篡汉的奸贼。”
“那是政权所致,难道要说我们是叛党,为了宏图大业所以你们老百姓不准外逃么?”许泽一边笑一边坐下,对贾诩道:“老贾,你差人去查一个庞德公,一个水镜先生。”
“武人要找一个黄忠,一个魏延。”
“那黄忠问清楚是不是黄氏宗族的人,和黄祖是否关系密切?”
“年轻的士子可以问询一个叫总庞统的人,他在庞氏又是何地位,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庞德公是这庞统的叔父。”
许泽说完这些,感觉堂前鸦雀无声,抬头却见贾诩愣神在盯着他看,呆若木鸡。
“干什么?”
“君侯为何知道这些呢?”
而且如此清楚。
你近日除了打仗,就是睡觉,要么关注的是闽越治理、上缭水师,什么时候对荆州了如指掌?
除了老夫,难道你还有别的军情来路吗?
许泽微笑道:“先找这些人,本州牧自有探哨。”
“君侯厉害,竟如此远见。”
贾诩心里真是有些敬佩的,一般人真做不到这样,一边忙于战事政务,还能顾及另一州人文情报而不失。
心眼是真的多。
“老贾,想要拉拢他们,首先要查什么?”
“爱好?”贾诩不假思索的回答,接着凝思片刻,道:“问询有何难处,所求如何,以此为恩。”
“恩则有枝。”
“善。”
……
许都。
丞相府。
“阿翁今日可还好?”
曹操回到府内,进了院落房屋,跪伏在床榻前,一把抓住了曹嵩的手。
前日曹嵩病倒在院中,接连请了太医来看,总算稳定下来,可是情况也不太好。
用他们医者的话来说是“衰”而不是“病”,是老人家行将就木,毕竟已八十余岁了,将养下去无非一年而已。
曹操听完心中虽不舍,其实却还是平静的,若非是当年子泓入徐州境内相救,父亲应该在十二年前就被杀了。
得了十余年福气,老年只是衰而无大病,等同于无痛无灾,或许能够安详故去。
“老了,身上无力耳。”
曹嵩轻声说道,又用了些力气,将曹操拉到近前,嘱托道:“而今体衰不知还剩多少时日,有些话该与阿瞒说。”
“阿翁请说。”
“唉……”曹嵩悠悠的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方才道:“丕儿终究是曹氏子弟,是你的亲生儿子,才情出众、聪慧过人,性情又极好,不可因那一件事而厌恶之。”
曹操心想原来是为了丕儿来求情,曹操至今未曾放曹丕去历练,今年曹丕一十七,虽未及冠,但昂儿在这个年纪已经跟着许泽在豫州征战了。
顾此失彼,终究不好。
“我岂会慢待了他。”
曹操的语气稍微有些缓下来,但还是有点怒气,这种事我自己来做便不算什么,若是他人提醒,反而不愿,个中滋味可全然不同。
“还有子泓……子泓能否原谅丕儿?”
“他从来没怪过,何来原谅,”曹操直接了当的回答,“子泓破那个案子,一是为了治郡,那是扬威之事。”
“二是为了建立南北航运的商道,他今年初跟儿提起过,要修一条惠及千古的大运河,将南北通路,铸就繁华。”
“日后陛下及百官可乘龙舟下江南领略扬州之乐也。”
“他不会和丕儿有何矛盾的,”曹操的语气其实也不确定,正常看确实不会有,可丕儿……心性阴沉如蛇,眼光很高,才学亦是出众。
这么小的年纪,就已能明白寻荀氏为师,寻崔氏做长,走的是士人一路,而且这还是在曹氏之中宗亲不睐之后,找到的一条路。
他自己明白这样的路,可见眼光,只是手段还没机会见识。
曹操担心,曹丕以后会有找许泽麻烦的心,能力暂且不说,有这个心就有隐患。
“父亲今日说这些话,是为谁说的?”
曹操真诚的问道。
曹嵩仰面朝天,目光放空,微颤着道:“人老了,终是看重亲情,阿瞒……不能让丕儿如此平庸下去,当予他一个机会。”
“他是如此的有孝心。”
“这段时日,昼夜不停的守在我身前,我都看在眼里……”
曹操本能的烦躁起来,鼻子里喘出粗气:“原来如此。”
真是厉害。
曹操心底里其实有些喜悦,生子如此懂得人情世故,且用心狠也,何尝不值得骄傲。
“我会给他一个机会。”
“让子泓带他,”曹嵩点名嘱托。
曹操表情凝固了下来,觉得更烦躁了,这话怎么开得了口,您知道子泓那里是什么功绩吗?
把丕儿放进去,讨骂吗?
“再说吧,子泓近日大捷,要回许都了,”曹操担心,这一次他回来,气势、局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连荆州都拿了大半。”
“什么?”曹嵩瞪大了眼睛,这是很多人不曾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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