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冯小菜,你咋想的啊?”
“我告诉你,三大队没前途的,咱们对你不好吗?卢队对你不好吗?别愣着了,赶紧过来。”
面对一大队各位同事的劝解和‘威胁’,名叫冯小菜的年轻女公安,害怕的望了一眼站在前头的卢瑞祥。
她怯生生地问道:“卢队,我可以回三大队吗?”
卢瑞祥只是瞥了她一眼:“咱们伍支队都讲话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咱们队正在侦破的案子,不准透露出去。”
冯小菜连忙点头:“我晓得的。”
伍楷眯着眼:“小冯同志,你决定好了?”
“是。”
“我批准,你现在去收拾东西。”
冯小菜望了一眼杨锦文,又望了望他身后站着的顾军,急忙跑回自己办公室。
她穿着一身制服,腰身纤细,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这时候,伍楷震声道:“行了,既然三大队重新组建,咱们支队同心协力,争取把咱们省城的治安整顿好,降低犯罪率,年底的表彰大会,我给各位同志请功!
对了,老卢,你们手上的案子,还有多久能破?”
卢瑞祥没看他,低头道:“再有一周。”
伍楷再问:“挺快的,二队呢?”
名叫冯文竹的女队长,冷冷道:“如果不是迎接新同志,我们现在已经在去抓人的路上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二队的人都昂着头,有些得意地看向一队的人,特别是先前两个在一楼吵架的孙岳和马辉,像是两头雄性公牛,眼神争锋相对着。
伍楷眉眼一挑:“那赶紧的,我不耽误你们时间。”
“好。”
冯文竹应了一声:“二队的,按照咱们刚才商量的抓捕方案,现在出发!”
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返回办公室,取了器械,快速下楼。
同样的,一大队的几十个人也没有丝毫停留,快步回到办公室,开始工作去了。
从他们的统一行动和争强好胜的心情,把破案当做比赛,当做最高的荣誉,杨锦文这一行人只觉得头疼。
临出发前,冯文竹瞥了一眼杨锦文,眼里似乎若有所思。
杨锦文同样看了看她,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对方。
人员散去之后,伍楷也不再装模作样,直接让顾军安排杨锦文一行人。
顾军三十几岁,下颌留着胡茬,眼窝深陷,性格有些冷淡。
他一直是三大队的人,不是他不想插进其他队,而是必须要留一个人,以便三大队以前侦破的案子,有后续问题需要追溯和处理,免得没人负责。
“杨队,各位,我带你们去办公室。”顾军开口道。
杨锦文点头:“有劳了。”
“哎哟,这不是三大队吗?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了啊?有战友了。”
他们从四楼下去,三楼技术队的一些人看向顾军,开着玩笑。
“滚!”顾军骂了一句。
这些人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只是嘿嘿笑着。
姚卫华问道:“顾同志,咱们过来,这楼里的人都知道了?”
顾军摇头:“他们口中喊的‘三大队’,不是说你。”
“那是说谁呢?”
“我。”顾军悻悻然:“三大队就我一个人,他们给我取的绰号。”
“哦。”姚卫华点头:“三大队就是你,你就是三大队。”
“就是这个意思。”顾军叹了一口气:“这是变相的侮辱我,他妈的!要是支队批准,我宁愿去派出所穿制服。”
“你也想当逃兵啊?”猫子问他。
顾军看了看他,没吱声,但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是傻啊?一个大队就我一个人,怎么工作?不就是坐冷板凳吗?
杨锦文见还在下楼,便问道:“咱们办公室在哪儿呢?和他们不是同一层楼?”
顾军回答道:“以前是同一层楼的,不过咱们之前的办公室被一队和二队给占了,咱们现在的办公室在一楼厕所旁边。”
“我靠!”姚卫华骂了一句:“这帮人太不要脸了!”
顾军耸了耸肩:“没办法啊,我们三大队犯了纪律,裁撤后,就我一个人,自然用不到那么大的空间。”
下到二楼的时候,杨锦文注意到仪容镜旁边,不知道被谁挂了一张空白的黑白。
黑板上写着三个字:三大队,但下面空空如也。
顾军抬了抬下巴:“看吧,这就是羞辱。”
蔡婷唏嘘道:“妈的,这搞的我血压都上来了。”
“不能忍!”姚卫华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自己队下面,连续写了十几个‘正’字。
顾军马上道:“你别乱来啊,除了咱们刑警支队的人盯着黑板,市公安局的领导路过,也都会看上一眼。
而且市里的领导都知道咱们支队有光荣榜,省里的电视台和报纸都报道过。
每年年底最后一周,省报刊都会来采访,专门留有版面给光荣榜,报道侦破的大案要案,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艹!”
姚卫华想要找黑板擦,但没找到,只好用自己袖子把字迹擦掉。
擦完之后,他看向光秃秃的黑白,叹气道:“我们这块板空空如也,太难看了。”
猫子点头:“谁说不是呢。”
蔡婷道:“这就是激咱们啊!难怪一队、二队的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年底垫底的话,是真没脸,一整年都是低人一头。”
看吧,刚来一会儿,这玩意就已经影响姚卫华几个人兴致了。
几个人继续下楼,姚卫华向顾军问道:“以前你们三大队强不强?有没有夺过流动红旗?”
顾军摇头:“没有,本来是有机会的,但就是因为侦破那起连环杀人案,出了事情,所以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黑板上的案子,是怎么算的?按照案件数量算?”
“不是,按照尸体算。”
“尸体?”
“除了案件数量之外,也要算案件的性质,总不能说一队破获一起杀夫案,被害人就一名。
二队破一起灭门杀人案,涉嫌好几人被害,两个案子肯定不能等同视之啊。”
蔡婷问道:“我看一队黑板上的案件数量是十起,那就是十名被害人?”
“是。”顾军点头:“这也变相激励各个大队侦破大案要案,涉嫌被害人多的案子,一大队和二大队都要抢的,特别是灭门案,大部分都是因为利益纠葛杀的人,像这样的案子争的很厉害。”
猫子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抢案子的,难怪他们这帮人跟没睡醒似的,都是拿命在拼啊。”
顾军笑了笑:“奖金也多啊,要是年底拿到流动红旗,支队给的奖金,局里给的奖金,市里给的奖金,省里给的奖金,还要登报表演,这些奖金加起来,拿在手上,都能买半套房子了。”
“啥?奖金这么多?能买房?”猫子眼睛睁大了。
“是啊,不然为啥拼命?以前为了抢案子,三个队吵来吵去,后来支队为了公平,就让三个队轮流接案子,必须把手头的案子侦破了,才能接下一个案子。”
“要是破不了呢?”这话是姚卫华问的,因为猫子已经在脑子里盘算着,在省城买房了。
“就是啊,有些疑难案件侦破不了,就由局里组织专案组调查,还是破不了,只能成悬案了。
怕的就是这个,一个专案组要工作大半年,一直破不了,别的队都侦破了好几起。”
“那一队和二队,哪个队厉害?”
“你们自己看呗。”
这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楼,杨锦文他们先前因为留意着两拨人吵架,没注意到宣传墙。
宣传墙上最显眼的地方,并排挂着三个玻璃相框,里面镶嵌着省里刊发量最大的报纸,秦城晚报。
从左往右,从94年开始,是表彰刑警支队下辖大队的光荣事迹,而且报纸上是团队照片,背景是在年底的表彰大会上,红色的舞台,穿着橄榄绿制服的刑警们,每个人的制服上都挂着勋章,手拿光荣证书。
94年接受表彰的是秦城支队下辖一大队。
95年接受表彰仍旧是一大队。
96年是二大队。
97年又轮到一大队。
至于三大队,一个表彰都没有。
姚卫华咂咂嘴:“一大队厉害啊,难怪他们人最多。”
猫子却有另一番理解,他双目灼灼地道:“三次夺冠,奖金岂不是能买一套半的房子?”
蔡婷笑道:“你就想着买房,要看地段的。”
“我晓得。”猫子咽下一口唾沫:“我当然晓得。”
杨锦文眯着眼,笑道:“咱们不要学他们,安安稳稳做事就行了,不争不抢。”
顾军很意外地看向他:“杨队,你真的不打算跟他们争?”
“争什么?”杨锦文摇头:“咱们是公安,是刑警,初心是为了为人民服务。
就比如说,一个刑警大半辈子就查了一个案子,用尽了他的全力,依旧没放弃追捕,最后耗费了自己的青春,把凶手绳之以法,你能说他不行吗?
我看就很行,这样的刑警,我觉得比这种比赛性质的破案更有震撼力,更让人敬佩。”
“话是这么说……”顾军说到一半,没吱声了。
杨锦文能看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顾军之前一个人待在三大队,面对众人的嘲笑和调侃,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现在重新组建队伍,要是安之若素,不争不抢,他心里是很不得劲的。
那意思仿佛在说,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机会,你不争不抢,那我受到的委屈怎么办?
杨锦文沉吟道:“顾军,以前是你一个人扛着三大队,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现在我们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也可以调去一队和二队,我不会阻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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