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军不可能攻青州!”
陈远山大喝一声,“斥候日夜查探,根本没有西梁军调动的迹象,何来攻城一说?”
“你!你这是违抗王爷的命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眼下北境安危为重,青州有城防可依,可镇北军粮道一旦被断,便是万劫不复!本将身为西陇卫主将,不能看着北境毁在一纸糊涂令上!”
“糊涂令?你敢说王爷下的是糊涂令?真是大胆!来人呐!”
王显刚要招呼身后的护卫拿人,校场上的西陇卫将士们齐刷刷站了起来,纷纷抽出长刀。
王显看着眼前这阵仗,脸色顿时煞白。
西陇卫是镇北军麾下的劲旅,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真要动手,他带来的这几个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往后缩了缩,颤声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将军!”
庞大彪怒道,“这群幕僚忒不是东西!明着是调防,实则是羞辱您!欺人太甚!!!”
周围的西陇卫将官们也满脸怒火。
西陇卫是镇北军麾下的劲旅,青州卫不过是新募的兵马,如今让西陇卫并入青州卫,让将军听候昔日属下的调遣,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其实众人心里早有猜测。
镇北王怕是早就盯上了陈将军。
毕竟西陇卫跟着陈将军征战多年,将官们对他死心塌地,连王爷的号令都要先看陈远山的脸色,这般尾大不掉,自然成了王府的眼中钉。
只是谁也没料到,幕僚们会用这么阴损的招。
他们笃定青州卫与西陇卫已经势同水火,以为西陇卫将官们早就对林川颇有微词,让西陇卫屈居人下,西陇卫的将官们必然会抗命,到时候,王府便可以“不服军令”为由,将原本对陈远山死心塌地的将官们悉数拿下,彻底瓦解西陇卫。
周围的将官目光齐刷刷投向陈远山。
哪怕违令,他们也绝不能让将军受这等羞辱,绝不能让西陇卫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校场上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王显色厉内荏道:“陈远山,你想清楚,抗命是什么后果?!”
周围的将士们沉默着。
谁都知道,抗命意味着什么。
轻则革职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他们并不知道陈将军要带他们去攻打羯卫大营的目的。
更不知道陈将军心头翻涌的,是北境的局势,和整个镇北军的安危。
他们只知道,陈将军的铁锏所指,便是他们所向。
而眼下,陈将军……
真的会抗命吗?
陈远山看着眼前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袍泽,眼眶发热。
林川对西梁军异动的推测,与他对战局的判断不谋而合。
西梁王设羯卫大营是为了钳制镇北军,若不先破大营,镇北军迟早会被夹击。
而现在看来,王爷早已被迷了眼,根本看不到北境的死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
为了北境的百姓,为了镇北军的生机,也为了这些跟着自己的弟兄……
这道军令,他必须违!
“西陇卫!”陈远山高高举起铁锏,直指大营外的方向,“羯卫大营不除,北境永无宁日!今日,本将便抗这一次命!愿意跟我去打羯卫大营的,随我走!若想保命的,可随王参军去青州,本将绝不怪罪!”
话音刚落,庞大彪率先举起长刀,大喊:“末将愿随将军!誓死破羯营!”
“愿随将军!”
“誓死破羯营!”
数千名西陇卫将士齐声呐喊。
王显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景象,瘫坐在地上。
“出发!”陈远山一声令下。
战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冲出校场。
数千铁骑紧随其后,卷起漫天尘土,冲出大营。
朝着百里外的羯卫大营疾驰而去。
而在途中。
林川率八百铁骑汇入阵中。
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
通往西梁山的商路,本就是条土路。
二狗带着连弩营与火器营的四百将士,天刚蒙蒙亮就出发。
直到下午,才终于抵达那个岔路口的哨卡。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则躲到一块巨石后,从怀中掏出千里镜。
这哨卡比他上次跟大人经过时规整了数倍:原本临时搭起的木栅栏换成了夯土矮墙,墙头上插着西梁军的旗帜;旁边新圈出一座百人队规模的营盘,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营门口立着三道拒马,连取水的井台旁都有两名士兵持矛守卫,显然是做足了防备。
二狗皱着眉调整千里镜焦距,目光扫过营盘内的士兵,忽然顿住。
树荫下,一个穿着西梁军百户服饰的汉子正靠在树干上,手里捏着个酒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倒酒。
那张脸虽晒得黝黑,眉眼间的轮廓却格外熟悉。
“张平安?”
二狗心中一喜。
前段时间调查羯族动向,张平安可没少帮忙。
没想到今日刚好是他的百人队轮防。
一个念头飞快在二狗脑中闪过。
他回过头,对众人比划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
自己则解下腰间的短刀,悄无声息地绕到哨卡后方的树林里。
此时的营盘树荫下,张平安正对着酒葫芦叹气。
眼下西梁王大肆扩编羯卫营,汉兵的日子也越来越难熬。
自从上次遇到了那位林大人,后来对方又明里暗里联系过他好几次,很明显,林大人的青州卫在查羯族的事情。但为什么查,他是不知道的。
不过,这种暗地里帮林大人的滋味,可是格外刺激。
让他都有些沉迷其中了。
毕竟,在西梁军中,整日混吃等死,也是无趣的紧。
忽然,一颗小石子“嗒”地打在他手背上。
张平安一愣,警惕地抬头,目光扫过四周。
营盘里的士兵要么在打盹,要么在擦拭兵器,要么在生火做饭,没人注意这边。
倒是不远处的两棵老槐树后面,似乎有个人影晃了晃,还冲他轻轻招了招手。
张平安心里犯嘀咕,却还是压下疑惑,对两名亲兵喊:“你们盯着点,老子去林子里尿个尿!”
说着,故意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往树林走去。
刚绕过槐树,还没等他看清人影,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张平安吓得浑身一僵,刚要挣扎,耳边就传来一道低声:“张平安,想不想活命?”
这声音有点耳熟,张平安动作一顿,随即用力点头。
他知道,能在这时候找到自己的,绝不是西梁军的人。
“想活命,就好好配合。”
手慢慢松开。
张平安转过身,借着夕阳的光看清了眼前人的脸,顿时瞪大了眼睛:“狗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狗笑了笑:“你说呢?西梁王想干啥,你现在还不知道?”
“西梁王?”张平安一听,脸色瞬间苍白:“大人,你们这是……要对我们动手?”
“聪明。”二狗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你要是配合,不但留你们一条命,大人还会有赏。”
“哎呀,这话说的!林大人的事情,保证配合啊!!”
张平安镇定下来,拍了拍胸口,“别看兄弟这一副皮囊不值钱,可里头装的可是汉人的心呐!只是,狗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爱腐竹小说网http://www.ifz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