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寥,殷红如血。
“不,不不!不可能!”
看着那熟悉的石碑,罗砂的喉咙上下滚动着,干涸开裂的嘴唇开合,却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沙哑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彻底击碎了他作为风影的冷静与理智。
这是幻术?
这一定是幻术!
“解!”
他猛地抬起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结出解除幻术的印式。
死死瞪大双眼,屏住呼吸,期待着眼前的景象扭曲、破碎、消散,露出砂隐村原本熟悉的轮廓。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卷起细密的沙砾,抽打在他的脸上,那细密的刺痛感,像是无数蚂蚁在噬咬。
清晰而真切。
这,不是幻术。
彻骨的寒意,无法抑制地从脚下窜起,沿着罗砂的脊椎骨一寸一寸向上爬行,让他结印的双手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恐惧惊惶!难以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是离开了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砂隐村怎么变成这样?!
就在他失神惊惶之际。
噗!噗噗噗!!
数只干枯、焦黑、扭曲如老树根须般的手臂,突然从他身下那片看似平静的沙地破土而出!
这些手臂干瘪得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焦炭般漆黑或死灰,指甲尖锐而弯曲,如同鸟爪,完全不像活人的肢体。
动作僵硬,却死死抓住了罗砂的双腿和双手!
“什……”
罗砂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股无法抗拒的拉扯力就从那些手臂上传来!
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疯狂地将他向下拖拽,要将他拖进这片深不见底的沙海之中!
身下的沙地仿佛变成了流沙沼泽,他的身体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下沉。
“这是什么鬼东西?”
罗砂体内的查克拉本能爆发,试图挣脱。
但这些干枯手臂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而且数量越来越多,不断地从沙中冒出,死死锁住他的双手和身体无法结印!
但他依然疯狂挣扎着,操控着少量砂金疯狂斩切、格挡,将那些从四面八方伸来的干枯手臂不断斩断、搅碎!
噗!噗噗!
被斩断的手臂并未流出鲜血,只是化作一捧捧毫无生气的普通沙土,簌簌落下,重新融入周围的沙海。
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无论他斩碎多少,立刻就有更多干枯手臂从沙海中探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手臂、腰身,将他拖向深渊。
就像是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广袤无垠、充满恶意的沙漠,个体的力量,渺小得可笑。
“不……”
罗砂最后的嘶吼声,充满了绝望与愤怒,却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间被无穷无尽的、冰冷的流沙彻底吞没。
无数的手臂将他拖入了那片松软、冰冷的流沙之下。
黄沙从四面八方汹涌挤压而来,沉重的压力瞬间作用在他的全身,仿佛要将他碾碎,沙土涌入他的口鼻,令人窒息。
罗砂压下心中恐慌,艰难操控着体内残存无几的查克拉,金色砂金在头部周围凝聚,强行撑开了刚好足够呼吸的空间。
“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让他几乎要爆炸的胸膛稍微缓解。
但他依旧被无尽的沙海包裹着,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持续消耗着他本就微薄的查克拉。
之前在鬼之国,被‘魍魉’造成的腹部伤势,虽然在鬼之国得到了医疗忍者的处理和救治,但是还没有完全愈合。
他试图向上挣扎,操控砂金向上突破,但周围的沙层厚重得超乎想象,就像陷入了最粘稠的沼泽。
每一次试图移动,都只会让周围的流沙更加紧密地包裹上来,让他陷得更深,越是挣扎,陷落得越快。
要死了吗?
绝望,就像周围的沙土一样,冰冷地包裹了他。
他不知道在这种缓慢的下沉中煎熬了多久。
噗通!
脚下猛地一空,失重感骤然传来。
他整个人脱离了那粘稠沉重的沙海束缚,向下坠落!
嘭!
他的双脚砸在了一片坚实而熟悉的地面上,这种感觉让他踉跄了几步,但还是迅速站稳。
“这里是哪里?”
罗砂猛地抬起头,本能地环顾四周。
然而,当他的视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的身体,他的思维,都彻底僵在了原地,化作了一尊雕像。
稀薄而惨淡的光线,不知从何处渗透下来,勉强照亮了这片巨大诡异的空间。
眼前呈现出的,是一副怪诞奇异、仿佛某种残酷行为艺术般的画面。
只有无边无际的黄褐色,无数沙土并非松散堆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塑造着,汇聚成一根根参天而起的沙土之树。
这些“树”强行撑起了一片同样由沙土构成的“天空”,不断有细沙如瀑布般缓缓倾泻而下,将下方的建筑淹没。
正是这些诡异的“树”,在这片沙海的下方,艰难撑起了这片巨大而空旷的地下空间。
而在这片沙海之下的空间之中,罗砂茫然惶恐看向四周,看到了熟悉的建筑轮廓。
砂隐村本就建立在一处巨大的盆地之中,本就类似于蚁穴的建筑结构,此刻真的更像是彻底被埋葬于地下的巨大蚁穴。
如果说砂隐村是蚁穴,那么如今淹没、凝固在这蚁穴之中的,就是那些曾经生活在其中的渺小蝼蚁。
罗砂的目光颤抖着扫过那些熟悉的街道、广场、房屋……
他看到的是密密麻麻、形态各异、浑身干枯皲裂、完全失去了所有水分和生命气息的人影。
他们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姿势,有的匍匐在地,有的正在挣扎着向上伸手,有的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地哀嚎……
不见任何血肉活物,不见任何挣扎的痕迹,只有眼前这铺天盖地的绝望!
死亡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罗砂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呼吸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沙土的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他的目光望向更远处,村子中心的方向,那里,本应矗立着象征砂隐村权力与秩序核心的风影大楼。
然而,此刻屹立在那里的,并非他熟悉的建筑,而是一座由沙土堆砌而成的巨大金字塔。
“怎么可能……”
罗砂的喉咙上下滚动,大脑一片空白。
这绝不可能是守鹤那种尾兽能够做到的事情!
守鹤的力量虽然狂暴毁灭,但绝不可能将整个村子,连同所有生命,以如此具有扭曲仪式感的方式埋葬!
这更不可能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
有什么无法想象的恐怖“东西”,将整个砂隐村,连同所有的生命,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蚁穴”标本。
这种事情,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做到?!
看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冷汗瞬间浸透罗砂的后背,全身的查克拉本能涌动,砂金汹涌而出,缭绕在周身。
就在这时。
嗖!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罗砂几乎本能的条件反射,甚至来不及思考,周身悬浮的砂金凝聚成一柄刀刃,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向后横扫斩去!
那身影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凌厉的一斩。
“是我。”
一个刻意压低、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罗砂结印的动作猛地一滞,霍然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身后站着一位身穿残破砂隐忍者马甲、脸上沾满沙尘与干涸血渍、神色疲惫紧张的女忍者。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不断扫视着周围。
“叶仓?”罗砂几乎是脱口而出,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你怎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仓的目光猛地锐利起来,死死盯住罗砂侧后方的天空某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快走!”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朝着一个方向急速掠去!
罗砂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猛地望去,瞳孔顿时一缩。
只见,在不远处那由沙土构成的、不断渗漏的“天空”一角,一颗由沙子凝聚而成的巨大眼球,正无声无息地悬浮着,飞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沙之眼?!
没有任何犹豫,罗砂体内的查克拉瞬间爆发,抬手结印使用瞬身术,消失在原地。
紧跟着叶仓的身影,两人在半埋的废墟间急速穿行,很快,就带着罗砂来到一处极其隐蔽、被沙土掩盖的入口前。
入口外,一堆干尸站在原地,看上去恐怖又诡异。
而罗砂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感觉这些干尸熟悉了。
灼遁,由风火两种查克拉性质变化融合而成,能在接触对手时瞬间蒸发其水分,使其变为类似干尸的状态。
“这些人是你杀的?”罗砂对身前的叶仓问道。
叶仓背对着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走向入口处厚重的金属门前。
金属门紧闭着,门上缠绕着数道散发着查克拉波动的白色布条,布条表面写着一个“禁”字。
叶仓双手快速结了几个复杂的印,低喝一声:“解!”
门上的白色布条迅速缩回、解开,那道沉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轻响,被她用力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进去!”叶仓率先闪入。
罗砂紧随其后,一步踏入。
门内是一个并不算宽敞、显然是由紧急避难所改造而成的昏暗空间。
空气浑浊,弥漫着伤药、汗水和鲜血的味道,唯一的光源是几盏光线闪烁的应急灯。
而当罗砂的目光扫过避难所内部时,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空间里或坐或卧着一些人影,数量几百人,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倦和恐惧。
听到开门声,所有人如惊弓之鸟般猛地抬起头,紧张地望过来。
当他们的目光看到叶仓,以及紧随其后的罗砂时,死寂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微弱的光芒。
“叶仓大人!”
“是,是风影大人!”
“叶仓把风影大人带回来了!”
“我们,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带着哭腔的嘶哑呼喊声此起彼伏,仿佛绝望的死海上投下了一根救命稻草,尚且年幼的勘九郎和手鞠哭着跑了过来。
然而,叶仓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充满希望的呼喊。
她径直走到避难所角落,一位靠着墙壁、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和疲惫的老者面前。
“人给你带回来了。”叶仓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疲倦,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老者缓缓抬起头,正是砂隐村的顾问长老,千代的弟弟——海老藏。
他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叶仓,又看了看走过来的罗砂,缓缓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叶仓。”
“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叶仓低声自嘲了一句,走到一旁,靠墙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想再管任何事情。
“海老藏?你也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砂的手臂被手鞠和勘九郎死死抱着,走到海老藏面前表情凝重道:“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其他人呢?”
“其他人?”
回答他的不是海老藏,而是旁边闭目休息的叶仓。
她眼睛都没睁,声音冰冷刺骨:“没了,只有这些了。”
“你看到的,就是砂隐村,最后的活人了。”
“……什么?”
虽然早已有了最坏的预感,但亲耳从叶仓口中听到这残酷的真相,罗砂还是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整个村子,只剩下,这不到一千人?!
“这一切,都多亏了您啊,四代风影大人。”
叶仓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悲痛,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嘲讽。
她盯着罗砂,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那个好儿子做的。”
叶仓和罗砂的关系很差,并不仅仅是因为当初的四代风影之争,更是因为罗砂自从当上风影之后,就在各种针对她。
包括但不限于驳回她前往战场的申请、以资历尚浅为由拒绝让她成为砂隐村高层,所以她当然不会对罗砂有任何敬畏。
“……谁?”罗砂的瞳孔震颤,声音因震惊而变得沙哑,“我爱罗?”
怎么可能?
我爱罗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即使是守鹤暴走挣脱封印,凭借尾兽的力量,我爱罗也绝无可能将整个村子变成这样!
说到底,守鹤擅长的是封印术和风遁,而不是操砂之术。
“确实是我爱罗。”
海老藏叹息道:“有三个身穿黑底红云袍的入侵者闯进村子,将守鹤从我爱罗的体内剥离,我爱罗死后变成了那种名为‘虚’的怪物。”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和木叶之前出现的,那些名为‘十刃’的存在,是同一级别。”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海老藏的脸皮微微抽搐,顿了一下后才继续道:
“那种无比可怕的操砂之术,让他在这种沙漠环境之中,能够拥有堪比沙暴的力量。”
“除了那些最开始死去的人以外,还有很多人被他用‘潜脑操砂之术’操控,变成了他的傀儡。”
“你看到的那些干尸,就是被其操控着攻击其他人,然后被叶仓和我们迫不得已亲手杀死的。”
“那个怪物,明明可以直接杀死我们,但他没有。”叶仓开口道,“他就是在玩游戏,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许多,显然,作为砂隐村的“英雄”,如今却要亲手杀死同伴,对她而言也是极大心理负担。
这,正是那个怪物想要看到的,他们的恐惧、痛苦、挣扎、绝望……
“我就知道!”
“那个怪物早就该死了!”
“风影大人就应该早点杀死他!”
“如果,如果能早点杀死他的话,我们……”
不断有平民在恐惧和怨恨的驱使下发出嘶吼和呢喃。
无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爱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成为人柱力意味着什么。
他们只知道那个小鬼在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怪物,多次失控暴走导致数百人死在他的手中,如果死后依然是一个怪物。
而听到海老藏和叶仓的讲述,罗砂也终于意识到,那个一直被自己视作工具和武器的小儿子,如今变得有多么恐怖。
而且,和木叶的‘凶眼’不同,我爱罗死后变成的‘虚’,居然是具备理智的,性格也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之所以没有亲自出手杀死所有人,而是选择操控砂隐的人去杀其他砂隐的人,就是类似小孩子碾死蚂蚁的做法。
一种最为纯粹的天真和残忍。
“怎么会这样……”
“三代火影不是说,只有灵魂强大之人死后,吞噬了足够多的灵魂,才可能转化为十刃级别的‘虚’吗?”
罗砂的声音干涩沙哑到:“即使我爱罗死前心怀怨恨和痛苦,以他生前的实力,变成‘虚’后也不该如此……”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难道……
不!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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