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的剑法越发精妙流畅。
出剑只有雪花剑法之“神”,却无雪花剑法之“形”。
她现在是真正的跳出藩篱,以雪花剑法为起始点,创出独属于自己的凤血剑法,欧阳飞鹰是她的催化剂。
欧阳飞鹰的攻势越是猛烈,上官燕激发出的潜能越强,在重重爪影中如凌波仙子般来去自如、踏雪无痕。
时而“雪舞回风”,剑光回旋,卸开对方狠辣的爪影;
时而“冰封千里”,剑意森寒,迟滞欧阳飞鹰的攻势;
时而“踏雪寻梅”,身形剑影飘忽不定,如漫天飞雪;
剑尖总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向意想不到的位置,在欧阳飞鹰身上留下梅花盛开、红梅傲雪般的伤口。
随着上官燕全力出招,凤血剑爆发出一声声嘹亮凤鸣,彩凤腾空而起,不断消磨着欧阳飞鹰的狂躁气焰。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欧阳飞鹰的功力是有极限的。
随着身上伤痕越来越多,随着真气越来越虚浮,欧阳飞鹰的疯癫狂傲、愤怒怨毒,渐渐被力不从心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取代,下意识想跑路。
上官燕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当一个人由攻转守的时候,必然会露出微小的、转瞬即逝的破绽。
上官燕眼中寒光爆射,全身精气神凝聚于凤血剑,整个人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紫色惊鸿,剑身上的紫芒前所未有的炽烈,剑气凝成的凤凰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清唳,随剑锋一同刺出。
这一剑,快如电闪,轻若无物,蕴含上官燕决绝的杀意,穿过欧阳飞鹰双爪间的缝隙,避开所有可能的拦截,精准无比地刺向那暴露出来的、毫无防备的心脏,寒芒一闪,血光崩现。
“呃……”
欧阳飞鹰的狂吼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癫狂、愤怒、恐惧、奸诈在一瞬之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紫色长剑,冷冰冰的剑锋透体而出,带走他所有的力量、野心、罪恶以及对君临天下的顽固执念。
眼中的疯狂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茫然。
欧阳飞鹰踉跄着后退一步,抬起手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垂下。
“噗嗤!”
上官燕抽出凤血剑。
她面若寒霜,眼神中带着大仇得报的悲怆:“爹!我为你报仇了!”
“你们……你们怎么敢……”
“朕是城主!朕是四方城主!”
欧阳飞鹰的身体轰然倒地,眼睛死死盯着那象征城主权力的宝座,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嗬”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但是,机关算尽、残害兄弟、背刺盟友,想“君临天下”的四方城主,临死之前,既没有对妻子的愧疚,也没想着女儿的未来,眼中只有宝座。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气,以及难以言说的压抑感,让人恨不得呕吐三天。
“一辈子追逐权力的人,最终倒在他亲手种下的仇恨之下,倒在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小辈剑下,倒在他追逐一生却又空无一物的权力祭坛上。”
李兆廷负手而立,目光平静,用播新闻的语气为欧阳飞鹰盖棺定论,话音还未落下,宝座已然四分五裂。
丁雪莲、玉竹师太、司马凌风、司马乘风等人,望着欧阳飞鹰的尸体,神情复杂难言,竟不知如何是好。
丁雪莲比较轻松,大仇得报,只想返回沙漠之甍,这辈子不出来,唯一让她担忧的是上官燕的终身大事。
李兆廷固然是良配,但李兆廷好似万能钥匙、柜式空调,身边的美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就算当朝皇帝,怕也没有这么多嫔妃,他能忙得过来吗?
玉竹师太与欧阳飞鹰闹掰了,落发出家,可以带着女儿去水月庵。
司马家族的两兄弟……
司马凌风自信聪明才智,想凭自己的能力找寻杀父凶手,亲手报仇,没想到在他动手前,一个仇人死了,一个仇人跑了,想报仇也不知道找谁。
司马乘风内心比较纠结,半天月是他的养父、师父、义父,同时也是他杀父杀母的仇人,半天月身负重伤,这是最好的报仇机会,下得去手吗?
四方城的“文武大臣”,心说现在跳槽来得及吗?想找个新老板!
实话实说,几率不大!
新老板未必看得上他们。
不是能力问题,不是忠诚问题,而是这些人的眼界太高了,欧阳飞鹰把四方城当做王国,自认皇帝,给下属管事按照三省六部的方式分配官职。
这些当了好几年礼部尚书、兵部尚书的家伙,找新老板的时候,人家给他个普通管事,他能做得下去吗?
虽然这些官职都是扯淡,但毕竟实实在在做了几年“大官”,被娇惯出了高傲心气,怎么可能从头再来?
说白了,这是一群眼高手低、自命不凡、自高自大的废柴,除了继续留在四方城,到哪都会被拒之门外。
问题来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任城主肯定要培养人才班底,任命自己的亲信下属管理四方城,最多就是为了千金市骨,安抚百姓,招降一部分旧臣,投降也需要竞争上岗。
这些人左右看了看。
李兆廷,不可能留在西域;
司马凌风,不认识,不熟;
司马乘风,神月教高层,双方打了好几年,很可能遭到秋后算账;
玉竹师太,欧阳飞鹰遗孀,欧阳飞鹰的名声臭大街,若非玉竹师太早就出家为尼,少不得要跟着吃瓜落。
丁雪莲,上官云遗孀,擅长种地;
算来算去,最符合西域的规矩,最适合做城主的,竟然是上官燕。
西域武林的规矩,帮派争抢地盘不需要龙争虎斗,只需要老大单挑,上官燕击败欧阳飞鹰,根据西域的规矩,她就是新任四方城主,另外,上官燕是上官云的女儿,有两成半继承权。
既然如此……
“文武百官”飞速跪下:“恭迎女神龙成为城主,城主万万岁……”
上官燕大惊失色,心说我只想回乡下隐居,照顾老娘,参悟剑法。
什么叫做“成为城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做城主?
上官燕看着黑压压跪倒一片、高呼万岁的“文武百官”,只觉一阵荒谬和疲惫涌上心头,满脸都是抗拒。
“诸位请起!”
上官燕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意味,凤血剑虽已归鞘,但她握着剑的手却微微发颤,并非害怕,而是对突如其来的“拥戴”感到不适。
“我从未说过要做四方城城主,此间事了,我自当带母亲离开,四方城城主之位,你们几个另寻他人吧。”
“礼部尚书”闻言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喊道:“女神龙!欧阳飞鹰伏诛,半天月重伤遁走,四方城高手尽殁,此刻是最虚弱的时候!
四方城周围强敌环伺,若无您这等绝世高手坐镇,四方城顷刻间,便会成为虎狼之辈的盘中餐、俎上肉!
城中百姓何辜?
难道要他们陷于战火流离、任人宰割吗?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上官先生创立的基业,被战火摧毁殆尽吗?
您若一走了之,这满城百姓,交给谁来庇护?谁去应对虎狼窥探?
请女神龙三思啊!”
“兵部尚书”紧跟着说道:“西域武林向来以实力为尊,抢地盘的规矩便是让首领生死决斗,胜者为王。
您以雪花剑法堂堂正正击败前任城主欧阳飞鹰,便是四方城名正言顺的新城主!说破大天,您也是城主!
再者说了,令尊上官云是四方城创始人之一,您有两成半继承权!
除了您之外,我们谁也不认!
想做城主,先打败女神龙再说!
鬼见愁,你想挑战女神龙吗?”
被莫名其妙牵扯进来的鬼见愁,闻言后退两步,表示自己不参与。
“百官”齐声哀求:“请女神龙为满城百姓计,为四方城基业计,登临四方城城主!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上官燕秀眉紧蹙,面对铺天盖地的道德绑架和责任重担,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本能地后退两三步。
上官燕求助的看向母亲。
丁雪莲柔声道:“燕儿!我知你心性高洁,不慕权位,喜好山水。
然他们所言,虽有私心,却也道出几分实情,四方城群龙无首,如虎狼环伺下的肥羊,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你击败欧阳飞鹰。
于公,依西域惯例,你已是合乎礼法的继任者,这是西域的规矩;
于私,此城是你爹半生心血,若是毁于战火,未免有些……有……
城主之位,并非让你沉溺权力,而是一种历练,滚滚红尘的历练。
以你之能,以你之心,定能还四方城朗朗乾坤,待局势稳定,培养合适的继任者,再行归隐,亦未为迟。
燕儿,娘会尽力帮助你。”
玉竹师太附和道:“燕儿,我本不该在此刻开口,但放下屠刀,未必要立地成佛,拿起责任,亦是慈悲。
以手中之剑,守护一方安宁,让四方城百姓免于你幼年所历之痛。
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负担虽重,但我相信,你一定能肩负起重担,勇敢的走向前方。”
上官燕看向李兆廷。
李兆廷温和的说道:“燕儿,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如果你想成为城主,我帮你稳定局势,如果你不想做城主,没有人能让你妥协。”
上官燕心乱如麻,左看右看,竟然看到了梅竹,梅竹在写小册子。
纷乱心绪找到突破口,藏匿在心中的情感快要宣泄出来,上官燕镇定的看着李兆廷:“你刚刚叫我什么?”
“燕儿,我的燕儿!”
“我不是你的燕儿。”
上官燕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中,褪去犹豫和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冰山的坚定。
“请叫我——四方城主!”
上官燕没有走向宝座,也没有享受众人跪拜,而是对着父亲的牌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表明自己的决心。
“文武百官”如蒙大赦,呼号声再次响起,这次充满了真情实意。
“城主英明!城主万万岁!”
“城主英明!城主万万岁!”
“城主英明!城主万万岁!”
上官燕没理会他们的欢呼,她沉默地站着,挺直如松,目光深远。
李兆廷站在上官燕身边,轻轻挽起上官燕的手:“我说过,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全力支持。”
“理由。”
“一见钟情。”
“这话只能骗骗我师父。”
“燕儿,你错了,古前辈不会相信这种话,遭遇过情殇的老光棍,哪懂什么一见钟情?他所谓的爱情,都是隐居时臆想出来的,充满诗情画意。”
“诗情画意?”
“虚假!虚浮!不真实!”
“李兄的爱情呢?”
“爱花惜花,真心实意。”
“我记得你刚刚说过,你会全力支持我的决定,但是,就在我刚刚提出意见的时候,你似乎提出了反驳?”
“所以呢?”
“本城主要把你打入大牢!”
上官燕眉宇间闪过一抹厉色。
李兆廷叹道:“千万不要!我坐牢会触发几件‘特殊天命’,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事,燕儿千万别调皮。”
“你再次反驳了我!”
“啊……这……”
“把李兆廷打入大牢!”
上官燕发布首个“城主令”。
打入大牢是不可能的,几个侍卫把李兆廷送去城主府后院,李兆廷刚准备喝口茶,就看到古木天的臭脸。
古木天恶狠狠的看着李兆廷。
“混小子,你把我害惨了!”
“晚辈何时坑害过前辈?”
“你忘了自己说的话?”
“晚辈只是有些好奇……我肯定不是诡辩,您凭良心说,晚辈的问题是胡乱提出来的,还是有切实理论?”
“凭良心!凭良心!你这小王八蛋好一个说话做事凭良心,前脚用乱七八糟的问题把老子赶出家门,后脚抓紧时间泡我徒弟,你小子有良心吗?”
“前辈,凭良心……咳咳!用您的审美观评价,我的容貌怎么样?”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我的武功怎么样?”
“天赋异禀,无上天剑。”
“我的人品怎么样?”
“好色成性,满口胡扯,但还有那么点侠气,勉强算是江湖侠客。”
古木天对李兆廷颇有怨愤,但毕竟是武林前辈,不能睁眼说瞎话。
本想尽量贬低,奈何古木天看到书本就烦,不懂春秋笔法,说出来的话都是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够圆润。
经历过正宗学堂教育的李兆廷,能一眼挑选出话语重点,并自动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诋毁从耳朵过滤出去。
“晚辈的容貌、武功、人品,您老人家都看到了,再说说我的家世,我爹是大宋兵部侍郎,军功显赫,过几年就能升任兵部尚书,晚辈曾在宋辽战场立下功勋,又曾在关东武林大会,阵斩满清名将福康安,被封为啸云侯。”
“那又如何?”
“学识、武功、人品、家世,各方面都是上上等,再加上救命之恩以及帮忙寻母,很容易得到少女青睐。”
“呵呵呵呵呵呵呵……”
古木天发出一阵渗人的冷笑。
李兆廷讪讪的笑了笑,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得被古木天追打。
不是打不过他,而是尊老爱幼。
李兆廷是谦恭有礼、尊敬长辈、爱护孩童的江湖杰出青年,不能被古木天毁了形象,随口换了话题:“前辈,您抢回龙魂刀之后,研究出什么?”
古木天闻言,面色有些落寞。
龙魂凤血是他毕生骄傲,但他毕竟不是铸剑师,不懂铸造术,完全是用绝世武功,硬生生温养一对神兵。
无论龙魂刀还是凤血剑,都沾染古木天本人的精神印记,以及古木天对于爱情的执念,年轻人手持刀剑,难免会受到刀剑影响,进而产生爱恋。
这种事情,很难说是好是坏。
但是,从古木天的角度而言,他希望是人掌控兵刃,无论龙魂凤血的威能多么强大,永远属于“兵刃”。
哪怕人剑合一,也是人驾驭剑。
古木天正在想办法修改,化去刀剑上面的精神印记,让龙魂刀和凤血剑重新变为兵刃,在李兆廷提点下,上官燕走出自己的路,接下来,古木天会指点鬼见愁,让他找到自己的武道。
“前辈,半天月在哪儿?”
“你找半天月做什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燕儿刚刚做了四方城主,需要杀人立威,燕儿不愿大肆杀戮,但肯定想为父亲报仇。”
“原本我是打算用半天月历练龙魂凤血的兵主,没想到发生这种事,你自己去找吧!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半天月的武功能恢复吗?”
“恢复个屁!老子一掌拍碎他的金佛不坏身,震碎他半边经脉,就算吃十根千年人参,也治不好他的伤。”
“金佛不坏身秘籍……”
“你想练?不可能!别做梦了!金佛不坏身需要童子身练功,你的童子身怕是每天都会刷新,滚一边去!”
“晚辈这就滚……”
“等会儿?”
“前辈还有什么事?”
“过来,陪我玩几手!”
“能不能不动手?”
“不能让你小觑了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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