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莞尔笑道,“嗯,康伯生怕我吃不到平时爱吃的菜,让厨房做了不少,我们晚上都不用做饭了。”
“本来也准备给你打电话,问你回不回来吃晚饭的。”裴绥打趣了一句,“我沾光了。”
孟笙笑着横了他一眼,“下回让你多沾点,带你回家里吃。”
裴绥挑眉,捏了下她的手心,“好,那我拭目以待?”
“调你的车头去。”
孟笙转身和司机说不用进去了,道了声辛苦后,就让他回城北了,“路上注意安全,多谢。”
三分钟后,裴绥的宾利重新开回来,她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坐进去,直接和他一块抱着那些吃的上了15楼。
将东西放在餐桌上,孟笙刚要侧身,裴绥率先转过来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有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腰。
她微愣,手悬在半空中,感受着他身体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传送。
那颗浮躁了一整天的心此刻宛若退潮了的海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唇角带笑,轻声问,“怎么了?”
“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孟笙一怔,瞳孔也凝滞住了。
猩红的眼睛此刻变得有些虚幻。
清洌的声线宛若夜晚窗外倾泻的月光,带着丝丝凉意,也像浸过山泉的玉石,冷不防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温柔地覆盖了她所有的不安。
蓦地,她觉得鼻子一酸,喉间也好似正在吞咽一颗未熟的青梅,以其生硬酸楚的实体,瞬间占据着腔子里最紧要的通路。
她吸了下鼻子,抬手圈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上,生生将那股想哭的冲动给咽下去。
只这个动作,其实就胜过千言万语了。
裴绥心疼地拥着她,微微垂头,脸贴在她的鬓角旁,唇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她的耳朵。
低声说,“想哭就哭,别担心,我会陪着你。”
孟笙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刚想开口,那股如潮水般汹涌的哽咽声率先从唇间溢出,她立刻就闭上嘴了。
她一直都坚信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情,可哭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宣泄方法。
现在压在她心口上的只有一座名为“悔恨”的大山。
她痛恨和宁微微相遇,悔恨和商泊禹的相识。
总认为,母亲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如果不曾认识过他们,就不会……
她就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一条道走到黑,也没想过要回头看一眼那条来时路。
即便找不到出路,她也宁愿在那条死胡同里耗一辈子。
她对不起母亲。
裴绥摸了摸她的头。
他不知道昨晚发生过的事,但他知道孟笙此刻的难受和痛苦,都源于宁微微很大可能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
所以这会过程虽然不太对,但结果是一样的。
他理解孟笙的愧疚和无力。
他在她耳边轻声问,“笙笙,你信我吗?”
孟笙发了个重重的鼻音,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嗯?什么?”
裴绥声音仍旧是清冷的,但里面少了份温柔,多了份严肃。
“这世间所有的犯罪,只要是人为的,就会有痕迹,是人就有破绽,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天衣无缝,不论多难,总能抽丝剥茧,看到真相的。”
他说得太肯定了。
孟笙抬起头,望着他那双深邃冷冽的丹凤眼,又怔松了片刻。
心头却大震,甚至还有一丝慌乱和说不上来的害怕。
害怕面对。
面对这样的裴绥。
这刻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身为律师的职业道德座右铭,即为正义。
不知为何,从她昨天晚上决定躲过警方,越过法律,把宁微微送进精神病院时,她和裴绥的中间,就有了一条一明一暗,让他们彼此都难以跨越过去的沟壑。
她张了张嘴,现在她应该对他说,“你不用查了,宁微微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心理上的折磨就算再痛苦,也没有精神层面上的蹂躏和摧残更让人癫狂发疯。
现代心理学里有个概念:共情疲劳。
就算是一个再正常的人,成天和一些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待在一起,总有一天,也会疯的。
更何况,宁微微是一个已经经历过身体、心理层面上的折磨。
让她疯,更容易。
不能用美术刀杀了她,那是因为会玷污她母亲一生都引以为荣的梦想和荣誉。
那她只能将精神化作一把无形的刀,把宁微微拉进深渊里,一点点凌迟而死。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既往不咎。
她就是要报复宁微微,报复这个杀害她母亲的凶手。
只有让宁微微痛苦百倍,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甚至是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她都没那么容易放过,试图把自己这辈子都困在那条悔恨的死胡同里。
可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到头来,她忽然发现,比起她担心裴绥会发现昨晚的事,其实更担心,裴绥看到她这么阴暗和狠毒的一面。
害怕自己这一面,和他正义、光明磊落的一面会有所冲突。
可她不后悔,也更不会唾弃这样的自己。
她的阴狠,她自己已经做好买单的觉悟了。
她能对自己所作出的任何决定都负起责任。
有些人,有些事,因为不是光用所谓的正义就能解决的。
像宁微微那样的人,五年的牢狱之灾,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实质的伤害和惩罚。
是宁微微将她推进深渊的,那深渊里,就不该只有她一个人。
她要宁微微在那个见不得光的深渊变成黄土白骨,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在这一刻,她想说的话在她嘴边绕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不清。
到最后,她在混乱的大脑里只清晰捕捉到了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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