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尊崇凯勒布学者。
他认为,凯勒布学者将权力的来源与构架进行了宏观的叙述,而有了这个宏观叙述之后,自己所探求的权力也有了攀附点。
不过,他也认为,凯勒布学者的视角只是站在‘国’的角度,而没有在‘人’的角度。
所以,为了研究得更为彻底,他就争取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力。
但是,当马库斯真正的来到这片土地之后,他自己也有些分不清是自己想要研究权力,还是自己想要拥有权力了。
太迷人了。
接近小半个公国的土地,而自己只需要动动嘴,那么这片土地就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
只不过今天收到的这封信件让他清醒了过来。
那种绝对贯彻的权力,也只是因为自己和下面的那些官员都有着共同利益才出现的。
但他们到底也是个体,而且是很贪婪的个体。
现在这些贪婪的个体在贵族们的反击下先清醒了过来,明白了他们的权力是自上而下的。
所以找到了自己。
马库斯看着克里夫这位曾经的修道院一期学徒,现在的学者公会三阶学者,也是自己的助理。
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管他们呢?”
克里夫犹豫了下,说道“或许可以联合官员们给那些贵族进行一定的经济制裁。”
马库斯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克里夫说道“这些贵族才刚刚在约克城花完了金币,我们封锁了要供给他们的税收之后,以那些贵族们花费金币的数量,他们绝对撑不了半个月的。”
马库斯问道“就因为这个原因?”
克里夫说道“也因为,我们只有这个权力。”
马库斯问道“那么,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个权力?”
克里夫愣了一下,才有些恍然的说道“是因为,这就是我们的任务,也是我们的权力来源。”
马库斯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的权力只是来自于上面的需求,甚至于,上面就是要我们来对付这些贵族的,让绿地更繁荣只是证明我们除了对付贵族之外,还有着更重要的价值而已。”
“或者说,想要我们这些官员能够留存下来,我们就得证明,没有了贵族之后,我们这些官员依然能够维护好秩序,并且让绿地继续繁荣,给参议院,给王国上缴更多的税金,证明我们比贵族更有用。”
克里夫皱着眉头,说道“但正是因为如此,您也不能让那些官员们失去心气,必须要给这些贵族反击,不然的话,下面的官员们心气散了,行动就乱了,我们的任务也就无法完成了。”
“只是,经济制裁的方式不能使用的话,我们该怎么反击呢,比起这些掌握武力的贵族来说,现在的官员掌握的武力太过脆弱了。”
马库斯说道“愚蠢,我刚才都已经说了,我们的权力是自上而下的,他们那些官员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他们就将这个消息告到了我的面前。”
“而你觉得,贯彻自上而下的权力这一根本的话,我应该怎么做呢?”
克里夫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说道“您的意思是,将这个消息上报给参议院?但这样的话,议员们不会因此而怀疑我们的能力吗?”
马库斯笑了声,指了指桌上的报告,说道“那你觉得,这些官员将这个消息上报给我,不会担心我怀疑他们的能力吗?”
克里夫有些迟疑“这个……”
马库斯没有让他多想,直接说道“克里夫,你要记住,在官员之中,能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上面的人需不需要。”
“我现在还需要他们,所以即使他们闯出了这种祸,让那些贵族们重新抱在了一起,我也不会因此而处罚他们,甚至我还要去庇护他们,因为他们现在还有用。”
“而对于议员们来说,只要我还有用,那么,当我将这个消息报上去之后,议员们也只会像我们现在这样,想办法给予我庇护。”
至于说,不需要之后会怎么样,马库斯没有多说。
克里夫这才恍然,说道“原来是在这样,学生明白了。”
马库斯点了点头“那么,你现在就去将这报告直接转送给参议院吧。”
克里夫点头应答,然后拿着桌上的报告离开。
出来之后,辗转到了一间密室里。
对着某个角落微微点头,然后克里夫将报告放到了一个圆盘法阵上。
法阵上光芒逐渐亮起,仿佛有风吹拂一样,掀起报告的一角,露出了紧贴的夹层。
那是克里夫记录下来的。
作为参议院的学徒,有着奥斯卡那样一个院长,怎么会一点魔法都不沾呢。
而这种简单的,记录谈话信息的魔法他还是会的。
看着官员的汇报,以及自己出了马库斯办公室之后,记录下来的对话一同消失在法阵里。
克里夫紧绷的眼神终于松懈了一些。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马库斯老师,这可是您教我的,我们这些官员的权力是自上而下的。’
在今年被马库斯从罗德教区召回之后,他就正式被马库斯收做了学生。
学生这个词也是在学者公会出现之后,为了和序列称呼有所区别,就将那些传承的学徒称作了学生。
也是因为他成为了马库斯的学生,马库斯才能够耐心和他对话。
这也是教学生的一种方式。
而很显然,马库斯的教学在某种程度上很成功。
克里夫太渴望权力了。
当初其他学徒都选择返回约克领,只有他选择了留在原本的村庄之中。
他这个选择在可以算是非常正确的。
因为那些返回的学徒们又被赶了过来。
甚至于因为他们的离开,导致那些乡绅家族重新占据了主导权力,而且适应过这些学徒的手段之后,乡绅们对付这些学徒也更为从容。
而具体的结果,就是那些学徒们在之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死了大半。
而且还都是死得很规矩,规矩到了完全感觉不到是那些乡绅们做的。
但因为这么多人的死亡,导致其他的学徒们极其恐慌。
他们宁愿不做官员了,都要逃回约克领。
那个时候克里夫犹豫了,他所在的村庄权力被他牢牢掌握着,他不甘心就这么跑了。
于是,他再次选择留下来。
然后他就迎来了已经结成松散联盟的,乡绅们的默契围攻。
这让他除了前往罗德城述职的时候,都不敢出村子。
这样压抑的日子他一直过到了新约纪元三年。
所以被召回约克领,从这种压抑之中解放后,他对权力极度渴望。
他深知,自己的出身和自己的能力,只能靠着政治上的权力才能够让自己具备‘价值’,才能够让自己不像前半生一样,小时候被家族的嫡子欺凌,少年时被当做探水石头扔出去,成年后要自我囚禁而渴求生存。
他要取得权力,他要更高的权力,从现在的助理,到某个部门的部长,再到总督,甚至是……那参议院的,象征着最高权力的议员。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其实对比旧约时代的那些庶子和私生子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那个时代,自己这种身份更多的时候,是在某一天,为家族嫡子尽忠的,去战斗至死。
但,他是从时钟塔里出来的,他的思想被解放了,他的眼界被拔高了,他不认为现在这样子就是自己的上限了。
他觉得,自己还能爬得更高。
所以,在有机会接触到参议院的时候,他就和传送阵那边的,不知道是哪位参议员搭上了关系。
至少,传送阵那边的参议院默许了自己的做法。
……
约克城,阿伽门农的宅邸里。
仆人递来了三份报告。
一份记录着萨隆城的事情,一份是来自于克里夫记录的,他和马库斯的对话,一份是来自于马库斯的,记录着他和克里夫的对话。
看着两人,两个视角,但对话都是一模一样的报告,阿伽门农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也很难忍住不笑。
第一次收到两个人相同记录的时候,阿伽门农还以为是这两个人商量好的。
不过在派人观察了两人一段时间之后,阿伽门农才发现,这两个人居然是互相背着干这种出卖对方的事情。
当然,作为受益者,说两人在相互出卖或许有些失礼。
应该说,两人争相表忠心会更适合一些。
看完了一遍,确定两份报告确实是不同视角,但相同内容之后,阿伽门农将这两份报告都放到了一边。
不管他们是表忠心还是有其他企图,这对阿伽门农都不重要。
阿伽门农只需要他们能够完成他们应该完成的任务就够了。
就像他们寄来的报告里说的,他们现在还有用,所以这些都是被允许的。
阿伽门农最后看向那份记载萨隆城事情的报告。
他大概看出来了,那位被耶利米看中的小女孩发力了。
虽然有些用力过猛,但很有效。
让那些贵族知道了官员们强势之下的脆弱,也让贵族们知道了,有她在,可以充做领头者。
不过,这有些用力过猛的方式,似乎自己也可以用一下。
想着,阿伽门农写了一封信。
“去,将这个,送给曼弗雷德,告诉他,律师们该出来干活了。”阿伽门农说道。
而他的话说完之后,桌上的信件仿佛被桌子吞掉了一样的,没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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