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望着楚天青那双平静眼睛，心中念头飞速转动，感觉他要跟自己说的定然是一件大事。
他沉默片刻，对杜如晦和张公瑾摆了摆手：“克明，公瑾，你们先到府外等候。”
“臣遵命。”
杜如晦和张公瑾虽然心中疑惑，但李世民既已发话，他们便恭敬行礼退下。
“老李，跟我来吧。”
楚天青转身朝前厅西侧的甬道走去。
李世民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动，略一思忖便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医院西院。
楚天青在一扇不起眼的侧门前停下，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布置简洁的偏房。
这里似乎是堆放杂物和临时休息的地方，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半开的窗户透进西边天空昏黄的光线，将房间映照得有些朦胧。
楚天青走入房间中央，转身面对跟着进来并随手关上房门的李世民。
房门合拢的轻响，将此处与外界隔绝。
李世民环顾这间略显狭小的偏房，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惯常的温和笑容，语气轻松自然：“天青，到底是什么机密要事，需要找这么僻静的地方才能说？”
楚天青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世民。
房间里陷入一阵奇特的沉默。
半晌，楚天青才缓缓开口：“老李，之前我遇刺的那件事......凶手，我已经找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世民脸上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疑惑，但他的右眼角却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那瞬间的肌肉紧绷与放松非常迅速，若非楚天青一直紧盯着他的脸，几乎无法察觉。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种不自主的微表情，通常与个体接收到突如其来，具有威胁性或高度刺激性的信息时产生的应激反应。
李世民城府极深，能够在一瞬间控制住大部分表情，甚至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但正是这种需要极力控制的时刻，某些细微的肌肉反应反而会暴露真实情绪。
同样，这个细微的反应，也让楚天青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刺客，就是他派来的。
只是李世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瞬间的破绽。
他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关切与惊讶：“找到了？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这般反应，完全就是个刚刚得知消息，既震惊又关心的局外人。
楚天青迎着李世民看似关切的目光，继续道：“能训练得起死士的，绝不是普通人家，肯定是那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
李世民闻言，认真点头，语气中带着帝王的冷峻：“不错。死士非一朝一夕可成，需耗费大量财力物力精心培养，且要确保其绝对忠诚。有此能力的，放眼天下，屈指可数。”
“而且，这个凶手，一定对我有相当的了解。”楚天青继续道。
“哦？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李世民露出一丝好奇神色。
“如果他不了解我的底细，不知道我有些特殊手段，他大概率只会派几个功夫好些的家仆护院过来。正因为他了解我，知道寻常手段对付不了我，甚至可能损兵折将、打草惊蛇，所以才会一开始就动用最终手段，派出那些不计代价、不留痕迹的死士！”
楚天青语气笃定：“他要的是一击必杀，或者至少......不能让我顺藤摸瓜找到他。”
李世民听着，再次缓缓点头：“天青，你这番分析，确实深刻，看透了人心。”
他略作沉思，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结论：“照这么说，范阳卢家，岂不是完全符合你的推断？”
“他们先是派了两批家仆来，都在你手下吃了亏。这么看来，他们见识了你的本事，知道普通家仆已经无能为力，为了挽回面子，或是彻底解决问题，接下来动用更厉害的死士，岂不是顺理成章？”
他的语气平和，逻辑清晰，一切听起来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楚天青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愣，但随后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多少意外。
反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明悟。
因为就在刚刚的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
李世民的动机，可能远比他之前想的“单纯试探”或“消除不稳定因素”要复杂得多。
这位皇帝，或许确实存了试探自己底线和能力的心思，但他更大的图谋，极有可能是要借刀杀人！
自己，就是李世民手中最锋利、也最难以预料的那把“刀”。
李世民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卢家等世家门阀之间的矛盾，他更知道自己掌握的“奇术”和行事风格，足以对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造成巨大冲击。
他不需要亲自下场与世家撕破脸，他只需要在背后轻轻推一把，甚至只需要袖手旁观，让自己这头被激怒的猛虎冲入世家这座看似稳固的山林之中。
无论最终结果是世家被自己搅得元气大伤，还是自己这把“刀”在与世家的碰撞中折断，对他李世民而言，都是有利无害。
他只需高坐明堂，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好一个稳坐钓鱼台的棋手！
自己之前还局限在“试探与被试探”、“掌控与反掌控”的层面上愤怒。
却差点忽略了，在这皇权博弈的棋局中，自己不仅仅是一颗需要被控制的棋子，更是一枚可以被用来攻击其他棋子的......过河卒。
想通了这一点，楚天青看着眼前这位一脸正气，循循善诱的帝王，心中的寒意与被利用的怒意交织。
最终化作了嘴角边那一抹愈发深邃，也愈发冰冷的笑意。
下一秒，楚天青突然看向李世民身后，一脸惊讶的说道：“孙真人？”
嗯？
李世民闻言也向身后看去，但发现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顿时，他心中警铃大作！
几乎是本能猛地扭回头
所有的思维在刹那间凝固。
一个乌黑锃亮，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奇异物件，正稳稳地握在楚天青手中。
那幽深的洞口，正不偏不倚地对准了他的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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