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黯淡,冷雾回旋,太白洞天方圆八百里,皆附积雪,草木竹石,都像是裹了层雪壳,内中几处湖泊江河,也被冻成坚冰。
正是那: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自然,洞天福地较寻常山峦,多了好些玄妙,三十六峰,七十二洞,大都是从外看白茫茫,内中却是郁郁葱葱。
碧云许久没曾归山,入漱玉洞的第一件事,却是引动禁制,进了地牢,与租客们叙了叙旧。
这些心术不正的倒楣蛋,大都对太白洞天师徒,敬畏有加,倒也无需费心震慑。
唯独金翅大鹏,依旧头铁嘴硬,愣是不愿服软,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则是还在沉睡。
碧云思量片刻,先将葫中洞天的万年白蛟放出,丢在羽翼仙身前,借之引诱,鹏鸟果然生出馋虫,焦躁得拽动阴阳道气化成的金锁。
这头异种,天生克制蛟龙虫蛇,白蛟单是嗅到气机,就浑身发软,蜷缩在牢房内,化作小蛇,还屡屡向碧云求饶。
碧云根本不为所动,还挥袖发剑气,破开那白玉一般的鳞片,放出几滴蛟血。
金翅大鹏被囚大半年,期间半点荤腥也无,被蛟龙血气一激,又搀又恨,却怎也挣脱不了束缚。
如此软刀子割肉,折磨几日,白蛟先承受不住,愿作护山小畜,被碧云发配苍青窟,受禁制压胜,看守药园、蟠桃,羽翼仙也渐渐看清形势,知晓脱困无望,心中也有片刻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平素执拗,不愿为奴。
碧云见状,暗暗好笑,怕逼迫太急,起了反作用,就没再引逗,出了地牢,将葫芦里的各种罡煞之气,分别藏于洞天峰峦石穴,借太白灵韵和两仪微尘阵玄妙蕴养。
这般很快过去七日,大雪忽起,似鹅毛柳絮,纷纷扬扬,又被寒风席卷。
碧云修行完早课,先祭起剑光,往钱塘龙宫传了信,邀敖震、龙女带上姜凝和宁欢,到时共渡年关,接着祭起神目,观摩洞天景象。
嗡。
这对似星月般明朗的眼眸,刹那发出阴阳水火神光,借法阵和天遁镜玄妙,遍观千里。
群山寒云冷雾之间,时而掠过各色剑光,那是韩毒龙、龙须虎、黄天化三人,在修炼剑术,经过一处苍翠缀雪的竹林,积雪滂沱下落,打在一对肉翅上,那个面容古怪的半大小子,正攥着一把流溢紫雾般光华的宝剑,在空中飞舞。
这口剑,乃是昔日炼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中的天枢剑,此剑炼成之后,先是在钱塘江底蕴养,后封入太白山,相互交击,乃是炼形质六次的剑器,比韩毒龙之外,余下几个弟子飞剑品质都高。
本来炼此七剑,就是要效仿七修剑,对应峨眉天罡北斗剑诀,分别传授。
这门剑诀,并非一人修行,却与阴阳天遁剑诀相似,各修一门,分有玄妙,合起来威力更大。
如今太白洞天已有六个门人,还差一个,便能合炼此绝结阵,到时还能演一回,七剑出太白的戏码。
北斗七星,斗魁有四,斗柄有三,天枢星乃是北斗勺尖,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皆指北辰紫薇,那口同名飞剑,也借吸星球玄妙,沾染一丝紫气,故而剑光也显紫色。
若依序次、功业,碧云门下,韩毒龙居于首位,照理说,他才是执掌天枢剑的最佳人选,但北斗剑阵,却是排第四、光华极为黯淡的天权星,最是紧要。
这颗星辰,连接斗魁、斗柄,乃是天罡剑阵枢要,必须有个修为、剑术都不差的剑仙坐镇,方能万无一失。
虽说蜀山剑仙阵法,玄妙远胜江湖侠士的凡俗阵势,也无需时刻按位置排列,但北斗玄理,却是相通。
故而,碧云才将七剑首位的天枢剑,传给了新入门的辛环。
这个孩子,与雷部有莫大渊源,算是根骨福缘减弱的低配雷震子,最是适合修炼峨眉紫霄神雷剑诀。
不过,其人自幼失孤,还不似韩毒龙那般,曾经感受过家人关怀,性情较为偏激。
碧云决定再考察一阵,再决定,是否要传其峨眉法诀,却先将天枢剑取出,借着剑中紫意,暗运八景妙法祭炼,又用太乙、阴阳、五行等等神雷重炼,然后传下。
这口剑,与辛环相性极高,入手竟就认主,还能随其心意变化,本来是尺许长的无柄飞剑,在其手中,却变成三尺长,紫莹莹,祭起还有电光的宝剑。
“贫道门下,班底渐厚,徒儿们就不说了,青螣墨渊,都快要彻底化形了,先前掐算时,张奎夫妇也收了弟子,只待再有个门人修成仙身,便能广发请柬,遍邀神仙观礼,创立太白剑宗!”
碧云暗戳戳看完门人修行的气象,心中很是欣慰,欲待和亲友团聚过了年,便彻底闭关。
正思忖着,忽然心血来潮,稍稍掐算,却是终南山邻居兼好友云中子来了。
“莫非是调养好了,知我归山,前来道谢了?”
碧云眼眸微凝,分剑光传音山中三个门人,命其暂停修炼,往飞雪崖,准备灵果琼浆,静待贵客。
呼。
碧云驾起剑光,落在洞天之外,远见白衣飘飞,几乎与雪幕融在一处。
“这是玩的哪一出?”
只见那位玉虚教下福德之仙,竟抱着个襁褓,笑容满面飞空。
碧云猜出,那襁褓内,多半是文王姬昌在燕山,凭空得的义子雷震子,却不知,云中子将之带来,是要做什么。
“总不能,是给我送徒儿吧?雷震子也是玉虚三代,不容有失的门人,文王百子,身份重要性,还在韦护、金吒木吒之上,能给我送来?”
碧云暗暗腹诽,却堆出笑容,前去相迎。
“不觉间半年未见,道兄可还安好?”
云中子闻言,忆起入朝歌王宫献剑的经历,心情瞬间不美丽了,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若非你及时出手,我怕是要葬身在那宫禁之内,今番前来,也正是来报答恩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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