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张延确实没有白费唾沫——下午‘技术工种’这边排队的人直接少了一半。
导演系基本全军覆没，文学系也走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主要以摄影、美工为主。
所以临近傍晚的时候，张延就见到了排在末尾的徐婧蕾。
看到张延高大帅气的模样，徐婧蕾明显眼前一亮，语气神态也比在隔壁时温柔多了。
不过她自报家门后，张延翻了翻桌上的档案，纳闷道：“徐同学，我这里好像没有你报名的纪录，你确定你报名了？”
“我报了啊，不过一开始报的表演专业。”徐婧蕾眨着眼道：“但我觉得自己也适合搞文字工作，所以想再试试报考编剧。”
这姑娘还挺有自信的。
张延又翻了翻预备的考题，对她道：“那请你试着写一篇不超过两百字的观影感，最好是现实中不存在的电影。”
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那里有纸笔，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徐婧蕾倒也不墨迹，拉着椅子坐到书桌前，就开始思索该怎么破题。
本来这期间张延应该喊下一个考生进来，但工作人员进来提醒，说是后面已经没人了，他便开始重新翻看前面人的考核情况。
徐婧蕾的动作还挺快，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交卷了，字体写的工整秀气，显然是专门练过的。
《愤怒的背面是糖霜》——看标题就透着一股小布尔乔亚味儿，看内容果然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
而且不到200字里，至少有70个字是在引用的名人名——这与其说是影评，倒不如说是在显摆自己的知识面。
当然，单以文字来说，她这文章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至少拿来包装个才女人设是够格了。
回头问问陈虹，看她的表演天赋怎么样吧。
结果张延准备打发她回去等消息的时候，徐婧蕾却自来熟的道：“张老师，能把您的联系电话告诉我吗，有机会的话，我想跟您讨论一些文学问题。”
张延微微皱眉看过去，与徐婧蕾对视片刻，却没能分辨出这姑娘是不是撩拨自己。
于是他模棱两可的道：“如果你能进入我们圆梦，那咱们有的是机会交流文学。”
等送走了徐婧蕾，半天没说话的张国利忍不住感叹道：“现在的小姑娘可比我们那时候大胆多了。”
“社会风气变了呗。”
张延说着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晚上咱们吃点好的……”
正说着，大哥大就响了。
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了冯晓刚蔫了吧唧的声音：“你那北电校招忙完了没？”
“怎么，晚上有节目？”
“找个地方咱们单聊，是正经事儿。”
“你定我定？”
“谁请客谁定。”
“那还是我定吧。”
三言两语定下晚上吃饭的地点，张延对张国利摊手道：“得嘞，晚上冯晓刚找我，说是有正经事儿要谈。”
“不会是要跳槽吧？”
张国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老冯要来咱们圆梦，我肯定举双手支持。”
要是搁在几天前，他说这话未必是真心实意，但现在么……
冯晓刚的《永失我爱》扑了，上映后总票房还不到100万；而《新游龙戏凤》则是全国热播，火热程度丝毫不逊于当初的《渴望》。
虽然一个是电影一个是电视剧，但这并不妨碍张国利居高临下心胸宽广。
“肯定不会！”
张延说的斩钉截铁：“老冯那人精明着呢，咱们刚跟京台掰了腕子，他这时候肯定不会来咱们圆梦。”
冯晓刚是停薪留职加入的鼎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仍是京台的人，而且他十几年的关系人脉也在京台，不是轻易就能割舍掉的。
几人收拾完桌上的简历出门一瞧，表本班的学生还剩下十多个人，今天肯定是面试不完了。
张延便让李嵩强宣布明天上午八点半继续，然后去隔壁跟陈虹把自己晚上要去见冯晓刚的事儿说了。
“如果冯导能来咱们圆梦就好了。”
陈虹的态度跟张国利差不多：“比起那些一根筋的导演系学生，冯导的风格更适合咱们圆梦。”
“先看看他怎么说吧。”
张延想到刚刚的徐婧蕾，顺嘴问道：“有个叫徐婧蕾的考生，她表现的怎么样？”
“徐婧蕾？”
陈虹纳闷道：“你认识？”
“不认识，她刚才又去应聘了编剧，文采还是有一点的，让刘振云和余桦包装一下，应该能立个才女人设。”
陈虹闻言掩嘴笑道：“怪不得她说喜欢文化人，不喜欢有铜臭味的老板——不过她之前拿你跟王硕比较，说你的文笔不如王硕。”
听到这话，张延本能的皱起眉头，半晌吐出五个字：“那就再议吧。”
跟陈虹交代完，张延又去找了北电方面的校招负责人，谈了明天上午校招继续，以及下午中戏要来几个人事情。
虽然北电学生很抵触这事儿，但北电领导却乐见其成——毕竟这说起来，就相当于是中戏的学生来北电找工作，约等于北电压了中戏一头。
…………
当天晚上、兴顺饭庄。
张延赶过来的时候，冯晓刚早已经在包间等候多时，在昏暗的灯光下，老冯脸上皱纹层次分明，像是又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至于吗。”
张延做到他身边，笑道：“老冯你可是出了名的百折不挠，这么垂头丧气的可不像你——再说不就是电影赔本了吗，下一部咱吸取教训再赚回来就是了。”
冯晓刚叹气道：“要只是电影有问题，我也犯不着这么发愁——但咱那片子你也看了，节奏虽然慢了些，但该下的钩子没少下，按说保本还是没问题的。”
确实，这部片子在当时上映的片子里，尺度算是比较大的，一开场就是徐凡穿着内衣换制服的镜头。
光是套丝袜就用了一分钟，咱冯导那是真没拿观众当外人。
按现在的观影风气加上王硕的名头，不到一百万的票房确实不太合理。
张延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询问道：“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当然是出在王硕身上。”
冯晓刚正说着，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便闭上嘴。
等服务员带着菜单离开后，他才又继续道：“其实电影上映的之前我就觉得风声不对，后来电影上映基本就没任何宣传，王硕为这事儿登报骂了好几回，结果前两天上面直接下指示，说是以后王硕的事情不让报道了。”
原来是最大的卖点被掐了，怪不得票房如此惨淡。
冯小刚又抿了口茶，龇牙咧嘴道：“《永失我爱》是他抵押了房子才凑齐的拍摄资金，现在票房惨淡，他是东拼西凑好容易才保住房子，却也因为这个欠了一屁股债。”
当初张延建议试点单位必须出资一半以上，主要是担心有滥竽充数的人，会念歪了自己的好经。
谁成想最后竟一箭双雕，靠着这条规矩拿下了《阳光》的主控权，又坑的王硕欠了一屁股债。
当然王硕这个主要是他自找的，他要是能稍微低调一点，《永失我爱》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王硕这个大股东都负债累累了，那你们鼎力往后打算怎么办？”
“王硕还想再拼一把。”
冯晓刚道：“他那版权还是很好卖的，而且认识的有钱人也多，所以打算攒攒劲儿再搞个新项目一雪前耻。”
说到这里，冯晓刚摇头道：“不过我不是很看好这个什么新项目，这都已经被上面给盯上了，肯定是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张延心中一动，觉得冯晓刚应该是要说到关键点了，于是追问道：“所以，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谁知冯晓刚却摇头道：“我没什么打算，不过你要是有想法的话，可以等个合适的机会收购鼎力影业——王硕的项目，他自己做肯定必死无疑，但要是换成你来牵头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
张延皱眉道：“你这不就是让我给他接盘吗？我这么做图什么，我自己的项目难道就不赚钱了？”
鼎力影业的新项目要是再遇到挫折，那就差不多是穷途末路了，收购鼎力影业反而是在拉王硕一把。
“那不一样。”
冯晓刚认真道：“拿下了王硕的心头肉，往后谁还敢说你是什么小王硕？”
感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好像年前冯晓刚就说有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显然他那时就不太看好鼎力的未来。
而且圆梦如果收购了鼎力，那冯晓刚过档到圆梦，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就算京台也挑不出毛病来。
要不说老冯这人猴精猴精的呢！
这毕竟是大事，张延犹豫着没有立刻应下来，冯晓刚也是点到为止，接下来两人就扯起了闲篇，再也没提收购鼎力影业的事。
等半夜回到国贸小院。
张延洗漱完脱衣服的时候，忽然对陈虹道：“还是把那个徐婧蕾招进来吧。”
“怎么？”
陈虹玉体横陈，笑盈盈的问：“不在乎人家拿王硕压你了？”
“呵呵~”
张延不屑一笑：“他也得压得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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