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心的影髓晶石又闪了一下，蓝光比刚才更沉，频率乱得像风里抖的线。
苏砚的手还搭在炉沿上，掌心一热，不是预警，是共鸣。他没动，只抬眼看向训练场中央。十几个少年正围着铁砧，有人在纸上画纹路，有人闭眼感知空气里的波动，一个瘦个子少年刚把手从晶石上方移开，指尖发黑，掌心冒烟。
“停。”苏砚开口。
所有人停下动作。
洛九璃从角落走来，冰丝从袖中滑出，没缠手，而是直接贴上晶石表面。丝线微微震颤，她眉头一压：“地底传上来的频率变了，不是自然衰减，是……有节奏的。”
萧千绝站在阵图边缘，手里捏着一块炭条，听完冷笑一声：“不是我们调的，也不是晶石自己坏的。它在回应什么。”
玄月一直靠墙坐着，影子缩在脚边。她忽然抬头：“昨天他还能稳三秒，今天连激活都做不到。不是他们退步，是标准没了。”
苏砚点头，转身走向炉口。他伸手把影髓晶石抠出来，火焰瞬间塌成灰白。晶石在他掌心发烫，青金纹路自动亮起，试图解析那股外来波动。
“别硬顶。”洛九璃伸手按住他手腕，“你现在接它，等于把自己当导管。万一地底那东西顺着刻印反溯上来——”
“我知道。”苏砚把晶石塞进一个铁匣，盖上盖子，“先断供能，再测残留。”
他把铁匣放在地上，一脚踩裂缝隙，让冰丝穿进去缠住晶石。洛九璃蹲下，指尖轻点冰丝节点，开始记录最后一段稳定频率。
萧千绝把炭条往地上一扔：“等数据出来，黄花菜都凉了。他们练了两天，就指着这颗石头定门槛。现在石头不认人了，你还让他们照着空气练？”
苏砚没说话，扫视一圈少年。有人喘得厉害，有人手抖得握不住笔，但没人离开。
“那就换方式。”他说，“不靠晶石输出，改抓残留轨迹。谁还能感觉到刚才那股波动的尾巴？”
没人应声。
“闭眼。”萧千绝突然喝道，“不是用眼看，是用皮肉感觉。空气里有震，有热差，有能量走过的痕迹。你们不是刻印师，是猎人。猎人靠什么？靠记住猎物留下的脚印。”
一个少年闭眼蹲下，手掌贴地。几秒后，他手指微微偏移，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
“这里……好像有回流。”
萧千绝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画的线上：“偏了半寸。能量残迹是斜向上的，不是平铺。你感知到了，但脑子先入为主，以为它该走直路。”
他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折线：“刻印不是画符，是跟能量对话。它往哪走，你得听清楚，不能让它迁就你。”
少年低头，重新闭眼。
苏砚看了眼玄月。她没动，但影子悄悄铺开一寸，扫过地面，确认那些少年的手是否真的在颤抖，还是装的。
半个时辰后，洛九璃收起冰丝：“数据封存了。地底频率每十二息一变，周期固定，不是随机扰动。”
“那就不是故障。”苏砚说，“是信号。”
“谁发的？”有人问。
“不重要。”苏砚把铁匣踢到墙角，“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没有标准答案了。还能练吗？”
没人退。
玄月忽然站起身，走到训练场边缘，抬手在墙上按了一下。咔的一声，三具黑影从壁槽里滑出，关节僵硬，眼窝发红——是低阶幻影傀儡，模拟刺客。
“动起来。”她说，“谁活下来，谁算合格。”
傀儡瞬间扑出。
一个少年被逼到墙角，闪不开，抬手硬挡，手臂当场青紫。另一个冲上去撞开他，自己挨了一记扫腿，摔在地上。
“别单打！”有人喊。
三人聚到一起。一个用炭粉撒向空中，看粉尘被气流带偏的方向；一个按着萧千绝教的反制阵结构，在地上快速画线；第三个闭眼，手贴地面，突然指向左侧：“那个是虚的！脚步没震！”
傀儡扑向他，他不动，等影子重叠瞬间，抬手拍地，一道残纹炸开，正中傀儡膝关节。
咔。
断了。
三人没停，立刻转向剩下两个。一人牵制，一人干扰阵眼，第三人从背后贴上去，掌心按在傀儡后颈，把一道刚学会的锁脉纹硬塞进去。
傀儡僵住，眼红熄灭。
全场静了两息。
苏砚看着他们，没说话。洛九璃指尖微动，冰丝在空中划出一道记号线：第十七分钟，首次协作破局。
玄月走过去，蹲在那个被打青的少年面前：“疼吗？”
少年咬牙点头。
“下次还挡？”
“挡。”他声音不大，但没犹豫，“他后面没人。”
玄月嘴角动了下，没笑，但影子松了一寸。
这时，那个最早尝试复现波动的瘦个子少年又站到了铁匣前。他把手伸进裂缝，直接接触晶石。
“别！”有人喊。
他没停。
掌心发黑，冒烟，但他没缩手。青金纹路从他手腕开始爬，歪歪扭扭，像第一次握锤的孩子。
三秒。
五秒。
晶石蓝光一闪，频率对上了。
他膝盖一软，跪地，手还撑着铁匣。
苏砚走过去，蹲下：“重来一次。关灯，无辅助，全凭记忆。”
灯灭。
黑暗里，少年喘着气，手抬起来，悬在晶石上方。三秒后，掌心亮起，纹路成型，晶石回应。
蓝光稳定。
苏砚站起来，看向其他人：“他不是复现我们的频率。他复现的是地底传来的那个。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人群动了。
有人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人开始画刚才那道锁脉纹，一个女孩直接盘腿坐下，闭眼感知地面。
玄月忽然开口：“名单。”
苏砚点头：“第一批入训，现在定。”
他念了七个名字，包括那个瘦个子，三个破幻阵的，还有两个一直默默记录参数的。
念完，一个没被点到的少年站起来，声音发抖：“我练得比他们多，为什么没我？”
“你练了几天？”苏砚问。
“五天！我每天练到手裂！”
“那你告诉我，刚才那三具傀儡，哪一具是主攻？”苏砚问。
少年一愣。
“你练的是标准动作。”苏砚说，“但没练判断。”
少年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玄月走过去，蹲下，和他平视：“我当年在影窟练了三年，第一次出任务，被一刀砍在肩上，倒地时才发现，我连敌人用的什么刀都没看清。”
她停了停：“努力没错。但战场上，没人给‘努力过’的人发活路。”
少年低头，手指抠进地缝。
“现在你有机会。”玄月说，“刀在你手里，同伴在你旁边。你缺的不是时间，是敢赌一把的胆子。”
苏砚把影髓晶石重新扔进炉心。火焰跳了一下，转为青白，稳定燃烧。
“今天不是结束。”他说，“是第一次有人证明，火能传下去。”
炉火映在少年们脸上，有人眼里发亮，有人还在喘，但没人再问凭什么。
萧千绝把炭条往地上一摔：“明天继续。谁想进第二批，今晚别睡太死。”
他转身要走，忽然停住。
“有人在画反制阵。”他说。
众人回头。
角落里，三个少年蹲在地上，用烧黑的木棍画阵图，一人画，两人改，第四人拿纸记参数。
洛九璃的冰丝无声滑出，在空中划下第二道记号线：第十九分钟，自主迭代开始。
玄月的影子悄悄探出一角，扫过那几张手稿，确认没有外泄。
苏砚站在炉边，看着那个瘦个子少年被同伴扶起来，手还在抖，但笑了一下。
他抬起自己的手，青金纹路在皮下缓缓流动，像一条找到支流的河。
少年的光熄了，但他没倒，只是低头看手，然后又抬起来。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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