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手掌还在黑石上，青金纹路在皮下抽动，像烧红的铁条被人反复弯折。他没松手，也没再压，只是指尖能感觉到那道残痕还在微微发烫，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像一块埋进地底的烙铁，凉了，但没散。
“它已无主。”洛九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高，也不急，“你再压，只会伤己。”
苏砚没动。经脉里那股灼热感还没退，反而随着掌心持续输出在往骨头缝里钻。他知道自己该停，可那道痕还在动，哪怕只是一丝。
两息后，他缓缓收手。纹路一暗，整个人晃了一下，肩膀撞上萧千绝的胳膊。
萧千绝伸手扶住他，没说话，只看了眼自己空了的符袋。左腿还在抖，但他站稳了。
玄月蹲在通道口，掌心伤口裂开一道，血顺着指缝滴在碎石上。她没去擦，只是把短刃从鞘里抽出来，刃缝更大了，像是随时会断。她低头看着刀尖，影子从刃上浮起，不高，也不动，像是喘不过气。
“影髓。”她从怀里摸出一块暗红晶石，不大，表面有裂纹，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能续一口气。”
洛九璃盯着那石头看了两秒，没拦。
四人围坐，玄月把晶石放在中间，指尖划过表面，一道血线渗进去。晶石微亮，像是被唤醒。洛九璃抬手，冰丝从袖口滑出，贴地绕成一圈，连上晶石。萧千绝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晶石边缘。苏砚最后伸手，掌心贴上，青金纹路一跳，能量顺着掌心流入，不是攻击，是牵引。
光从晶石里漫出来，不刺眼，却压得人眼皮发沉。四人闭眼，呼吸慢慢沉下去。
半个时辰后，苏砚睁开眼。掌心纹路已经稳定，不再是青金乱窜，而是沉在皮下，像刚淬火完的刀刃，热，但不再烫手。他低头看黑石，那道痕还在，但温度降了，像是被风吹冷的余烬。
他没再碰。
萧千绝先开口：“够了。阵法断了，傀儡没了，再耗在这儿没意义。该走。”
“胜了？”苏砚问。
“黑气没了，柱子碎了，你还想怎样？”
“它没散。”苏砚掌心轻按地面，“只是断了头，根还在。我们压的是形，不是源。”
萧千绝皱眉：“你非要揪着这点不放？”
“我不是揪。”苏砚抬头，“我是记得。第424章，我们被预判。第428章，反扑来得太快。第430章，靠外力逆转。我们没赢在前面，赢在最后有人没倒。可下一次，未必还有人能撑到最后。”
没人说话。
洛九璃睁开眼，指尖还在发白，但她抬手，冰丝重新滑出，在地上划出一道线，又一道，七道刻痕连成轴，标出时间点。
“三处失误。”她声音低，但清楚，“第一，没识破阵法与苏砚印记的共鸣。早在第416章，地脉就有异动，但我们以为是干扰。第二，行动被预判，不是巧合。第三，临场爆发太多，预案太少。我们靠的是拼，不是控。”
萧千绝盯着那冰线，没反驳。
玄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还没止，但她没包扎。“还有内应。”她说，“第422章，我们分三路进，细节在出发前就有人知道。傀儡不是随机出现的，是等在那儿的。”
萧千绝手指动了下，摸向空符袋，又停住。
“你怀疑谁？”他问。
“我不怀疑人。”玄月抬头，“我只看结果。信息漏了，就是漏了。不管是谁。”
洛九璃点头：“所以不能停。不能以为断了柱子就完了。我们赢的是局，不是势。”
苏砚看着地上的冰线，忽然伸手，在第430章的位置点了一下。“这里。”他说，“我们逆转的关键，是意志共鸣。不是力量叠加，是同步。四人加一个投影，五方同频。那一刻，不是我在用刻印，是刻印在用我们。”
“你什么意思？”萧千绝问。
“意思是。”苏砚抬头，“我们以前是各自为战。火、冰、雷、幻，属性不同，节奏不同。可那一击，我们没想怎么出招，只想怎么连上。洛九璃嫁接刻印，玄月引记忆，萧千绝激怒地底，我咬舌尖喷血——我们不是在配合，是在呼应。”
玄月眼神动了下。
“呼应？”萧千绝皱眉。
“就像铁匠打铁。”苏砚说，“不是谁力气大就打得准。是锤落的时候，砧板要稳，手要跟，火候要到。我们以前是各自抡锤，那次，是有人喊了号子，大家一起落。”
洛九璃看着他，片刻后，抬手在冰线上划出一道新线，连向五人位置。“预警机制。”她说，“不是靠发现敌人再应对，是提前感知波动。地脉、刻纹、能量流，都得有标记。一旦偏离常态，立刻警觉。”
“怎么标？”玄月问。
“用最小单位。”洛九璃说，“一道刻纹，一个节点，像针脚一样缝进地脉。我们走之后，也能持续监测。”
萧千绝沉默片刻：“我萧家有残符记录地气，但需要稳定源。”
“现在没有稳定源。”苏砚说，“但我们可以造。用影髓，用冰丝，用雷息残片，拼一个临时节点。”
玄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晶石：“影髓撑不了三天。”
“够了。”洛九璃说，“三天，足够我们离开并布下第一层网。只要有人再动地脉，我们就能知道。”
萧千绝终于点头：“行。但我有个条件——下次行动，必须有预案。不是临场拼，是提前推演。”
“可以。”苏砚说，“但推演得基于真实数据。不是猜，是算。”
玄月忽然抬头：“第422章的信息泄露，得查。”
“怎么查？”萧千绝问。
“回溯。”她说，“谁在出发前接触过计划，谁动过地图，谁提前离开过营地。一条一条，挖出来。”
萧千绝眼神一闪，没说话。
苏砚看着她：“你有线索？”
“没有。”玄月摇头，“但我信影子。它们记得谁在说谎。”
洛九璃收起冰丝，指尖还在发白，但她把一块净化后的晶石放进苏砚掌心。“记住这痛。”她说，“但别被它牵着走。”
苏砚握紧晶石，没再说话。
四人起身，没人提胜利，也没人说安全。玄月把短刃插回鞘里，刃缝更大了，像是再拔一次就会断。她没管，只把血抹在刀鞘上，影子从鞘口浮起，不高，也不稳，但站住了。
萧千绝检查腰带，雷符没了，但他把残片收进袋里。洛九璃袖口还有血迹，但她把手收回，没再看。
苏砚最后看了眼黑石。残痕还在，但已经冷了。他转身，脚步落在碎石上，发出轻响。
风从通道口吹进来，卷起灰烬，打在墙上，又落下。
玄月走在最后，影子拖在身后，比平时慢了半步。
她抬手，想割掌，又放下。
血已经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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