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序动身的瞬间,下方山林中那些隐晦的气息终于也不再隐藏身形,纷纷跟着飞了出来。
沈崇序定睛一看,这些密密麻麻的身形赫然全是迦南寺的释修,足足十万八千众!
这些释修手中全都捏着古怪指诀,每三千六百人形成一个方阵,迅速将自己围了起来。
“迦南寺好大的手笔。”
“为了对付沈某一个小小的胎息圆满,不仅出动了大光明镜的世尊,还大费周章,动用这么多的释修组成大阵……”
“你们在怕什么?”
听到沈崇序的话,面前的大光明世尊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道:“本座说了,上一次在你们沈家手中吃了大亏,这一次自然是要有提前的防备。”
“这【无相遮天妙幛阵】不仅可以遮蔽天机因果,还能抹除一切痕迹。”
“就算是化婴真君来了,也绝不可能知道你的去向。”
似是觉得沈崇序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再无反抗的余地,大光明世尊没有丝毫遮掩,直接将这个由十万八千僧众布置而成的大阵说了出来。
沈崇序听后,心中一沉。
他知道,这一次的迦南寺应当是铁了心要拿自己做文章了。
如此大费周章,倒是不知道他们有何打算。
众人御风飞行,在迦南寺诸多释修的“护送”下,越过下方苍茫的大山,沈崇序很快就看到了一片富丽堂皇的宏伟寺庙。
“这里便是迦南寺,小友请。”
临近迦南寺上空,大光明世尊停住了身形,淡笑开口。
这般客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沈崇序是被邀请来做客的。
沈崇序扫了一眼下方的迦南寺,嘴角微微上扬道:
“迦南寺想要从沈某身上得到什么便直说,不必这般遮遮掩掩。”
“若是能给沈某一个痛快,沈某说不得也能遂了你们的愿。”
大光明世尊闻言,淡然笑道:“小友莫要心急,先在我迦南寺住上一段时日再说。”
“请吧。”
见他不说,沈崇序暗自握了握拳头,随之也没有多问,径直朝下方连绵的禅寺飞去。
……
“此塔名为【琉璃隐机慈光塔】,昔年曾是佛陀隐居之所,小友日后便是居住在这塔内,好好净化一身的魔气吧。”
那大光明世尊将沈崇序领到一座宝光氤氲的七层高塔跟前,缓声开口。
沈崇序仰头看了看面前的宝塔,嗤笑一声,便直接走了进去。
但见如此,身后的大光明世尊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挥手打出一道金光将宝塔的门户封死之后,大光明世尊低声呢喃道:“这沈家之人当真了得。”
“一个小辈,心性如此沉稳,若非情势所迫,本座还真想将此子渡化在座前当一个持法童子。”
摇了摇头,他便是唤来两名释修沉声道:“动手吧。”
那两名释修闻言,恭敬拱手,随之便是捏动指诀打在面前的【琉璃隐机慈光塔】塔身上。
大量的金光自【琉璃隐机慈光塔】上浮现,这座近十丈高的巨型宝塔竟开始缓慢旋转起来。
只是片刻的功夫,整座宝塔在高速旋转中,逐渐沉入地下,最终消失不见。
那大光明世尊见此,也是开始捏动指诀,指尖自眉心取出一个金色的光团,点在那【琉璃隐机慈光塔】所在的地方。
那金光没入地面,转瞬间就化作一株青翠欲滴的小树苗。
树苗共有三叶,每一片青绿色的叶片上都遍布金色的纹路,看上去十分神异。
“以沈家的福泽气运,当能让菩提生出七叶。”
“如此功德,或许能够助本座突破到佛陀境。”
大光明世尊呢喃自语之后,便是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
……
云水城沈家。
黑水阁的二楼,沈元面色凝重站在窗边。
修大衍之道,他的天人感应能力远超普通的仙道修士。
这两天,有种淡淡的心神不宁感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为此,他曾耗费了大量的灵韵一一推演了家族在外的小辈们,也未曾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修士当中应该有某种能够遮掩天机的办法吧?”
“老夫心中生出的这种心神不宁绝非空穴来风。”
不得已,沈元的神识沉入识海,站在白玉龟甲面前喃喃自语。
而识海中的白玉龟甲表面灵韵闪烁,似是不知如何回答。
“当初那种法则空间你还能带老夫过去吗?”
沈元想了想,再次开口。
他始终坚信这股心神不宁是肯定有原因的。
自己之所以推演不出来,当是背后有人以秘法遮掩了天机。
为今之计,他只能请白玉龟甲帮忙,去那法则空间,看一看因果线。
白玉龟甲表面的灵韵微微一顿后,似是也明白,自己若是不做点什么,沈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即便是猛然绽放出乳白色的光晕。
下一刻,沈元的身形便是出现在一片瑰丽的空间。
周遭密密麻麻的因果丝线纵横交错,全都牵连在他和沈家身上。
打量着这些因果丝线,沈元凝神仔细探查。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倏然变的难看。
天机被遮掩,通过因果线,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这不禁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但这种怀疑只是在心头一闪,便是立即被他否定。
浸淫大衍之道百余年,他对自己的直觉有着绝对的自信!
那种心神不宁感也并非一闪而逝,已经持续了两日的时间。
这代表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负手站在这片瑰丽的空间中,沈元思忖良久,眸光忽地注意到其中一道自远处迷蒙虚空中探出,连接到沈家身上的粗壮因果线。
沈元缓步来到跟前,一番犹豫之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伸手点在那粗壮的因果线上。
“老家伙,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能否帮我沈家一次?”
道道波动顺着那粗壮的因果线朝另一端蔓延而去。
宛若仙境的山谷中,一身麻布长衫,须发花白的许修正端坐在湍流的河水旁静静垂钓。
其双眸倏然一怔,旋即眉头紧皱。
“那小家伙到底有什么奇遇?”
“竟能三番两次动用因果法则之力?”
“上次一招祸水东引,让那群秃驴差点发现老朽的存在。”
“此番竟又动用因果之力,想要让老朽帮忙?”
许修轻声呢喃着,旋即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眼下大局已定,只待时日便可。”
“老夫便是要看看这唯一的变数到底是能够给老朽带来惊喜,还是惊吓。”
淡笑之后,他当即捏诀低语。
“天星道友,沈家有难,劳你再跑一趟吧。”
……
黑水阁。
沈元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蒲团坐下。
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冥冥之中出现的那种感觉。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忽地从不远处的楼梯传来。
一身月白长衫,身形消瘦的沈修白自三楼下来,瞧见他满脸凝重的样子,缓步来到跟前拱手。
“太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自沈崇序回来,给了母亲刘依然名分,沈修白明显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些许朝气。
沈元回过神,脸上露出淡笑:“太爷爷没事。”
“坐吧。”
眸光示意沈修白坐在对面,沈元看了他一眼缓声道:“不错,修为已经达到练气五层了。”
“看来丹田阵法着实帮了你一个大忙。”
沈修白脸上挂着微笑,娴熟的为自己和沈元倒上茶水。
“此番固然有丹田阵法的功劳,更主要的还是修白的念头忽然通达了。”
“太爷爷,修白发现,修行之事,天赋和努力固然重要,但心境同样也不可忽视。”
沈元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修道修心。”
“吾等修士,若是没有足够的心境驾驭自身的力量,终有一天会成为力量的傀儡,这便偏离了修行的本意。”
提及此事,他忽然又想到了赵抟。
赵抟的心境才是真正的沉稳,只可惜天赋实在太差,是为无灵根之体。
上一次沈崇明带他来黑水阁,他本打算让江修齐帮忙,想办法让赵抟的修为能够再进一步。
但那种以五行阵法替代五行先天灵气的想法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江修齐虽为金丹境的阵道大家,也无法做到。
而今已经过去数年,也不知赵抟怎样了。
练气境的寿元不是很多,赵抟如今已经过了百岁,若是再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待其气血枯竭,身体逐渐衰老之后,就算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是迟了。
“太爷爷,修白想去一趟焰湖城。”
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沈修白忽地开口道。
“嗯?”
沈元有些好奇道:“去焰湖城作甚?”
“你自身为水属性灵根,焰湖城地火之气浓郁,你到了那里怕是会受不了。”
沈修白略微思忖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粒鹌鹑蛋大小的红色珍珠。
“太爷爷请看。”
沈元好奇接过那珍珠,仔细看了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讶。
“你竟然在这枚小小的珍珠上,刻下了一座完整的阵法?”
沈修白笑着点了点头:“不瞒太爷爷,修白要去焰湖城,便是想要请修云哥哥或重熠叔帮忙,想办法在不破坏此珠表面阵纹的情况下,将其炼制成法器。”
“此举若是能成,修白或许就能解决在修士体内布置内五行循环阵法的难题。”
这枚珍珠是沈文安自海上带回来的。
珍珠产自蚌类海妖体内,天生能够与血肉兼容,又能如同灵玉那般,在上面铭刻阵纹,更可以不掺杂其他外物,直接炼制成法器。
如此特性,简直就是布置内五行阵法的最佳材料。
沈修白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研究这海妖珍珠,在浪费了十多颗之后,总算能够做到在小小的珍珠表面,雕刻出完整的阵法。
眼下唯一的难题就只剩下炼制成法器的问题。
沈家当今所掌握的【离宫丙火炼形诀】为古炼器法,古炼器法是在法器器胚的内部铭刻器纹,按理来说,正好不会影响到珍珠表面的阵纹运转。
冥冥之中,沈修白能够感觉到,这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是他能否开创内五行循环修行体系的契机。
“焰湖城与你来说太过凶险。”
沈元捏着手中的珍珠,思忖许久道。
沈修白是水属性灵根,天生便是受到地火之气的克制。
若是其修为达到胎息中后期还无所谓,但如今却是仅有练气五层,一旦进入焰湖城,那种浓郁的地火之气极有可能会让其体内的水属性灵力遭受冲击,继而出现经脉受损的现象。
“若只是想让你重熠叔帮忙,你回头去找你伯父,让人给焰湖城送一封信。”
“正好你重熠叔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权当回来看看孩子。”
沈修白如今可是沈家的宝贝蛋子。
加上这两日冥冥之中感受到的那种不安,沈元更不想让其以身犯险。
万一出现什么问题,那可就亏大了。
感受到沈元的关心,沈修白心中一暖,微微拱手道:“那好吧,修白现在就去找伯父。”
说完这话,他便起身朝楼下走去。
……
云水城上空,清风吹过,一道身影忽地出现在壬水掩灵大阵之外。
来人正是化婴真君境的斗笠老者骆天星。
接到许修的传音,骆天星便是直接从儋州结界处赶来。
驻足壬水掩灵大阵之外的虚空,其眸光扫过下方的城池,但见一片祥和,也不像有什么事情发生,骆天星呢喃道:“老家伙是不是感觉错了?”
“唉!”
“来都来了,还是问问吧。”
摇了摇头,他当即撤去隐藏自身的法诀,将气息显现出来。
这一瞬间,云水城的护阵修士立即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待看清来人是骆天星之后,护阵修士也不敢怠慢,一人先是前去行礼,另一人则匆匆赶到宅院去寻找家主沈崇明。
此时的沈崇明正在老宅院中和沈修白说话。
护阵修士匆匆来到跟前。
“禀家主,那位化婴真君大能又来了!”
化婴真君?
沈崇明神情一凛,当即看向沈修白道:“你先在这等着,伯父去看看。”
御风来到壬水掩灵大阵外,果然看到斗笠老者骆天星正矗立在不远处的云层上,笑呵呵望着自己。
沈崇明不敢怠慢,连忙来到跟前拱手道:“拜见前辈。”
骆天星含笑点头,旋即开门见山问道:“沈家最近是否遇到了麻烦?”
麻烦?
沈崇明心中狐疑,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到沈家如今有什么麻烦的事情。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拱手道:“前辈远道而来,请前辈屈尊,到我沈家喝杯茶水如何?”
骆天星思忖一息,点了点头。
二人从空中降下,来到庄园厢房坐定没多久,一道身影便出现在厢房门口。
来人正是沈元。
骆天星此来并没有隐藏什么,其一身化婴真君的气息自是被黑水阁中的沈元轻易感知到。
感受到骆天星到来,他便明白许修肯定是收到了自己通过因果线传递的消息。
“爷爷?”
见到沈元,沈崇明明显有些惊讶。
沈元含笑点头之后,便来到骆天星跟前微微拱手道:“沈元拜见前辈。”
骆天星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番,旋即抬手还礼。
沈崇明将其扶到一旁坐下后,低声道:“老前辈此来是询问我沈家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沈元颔首道:“你先出去吧,老夫和这位前辈聊聊。”
听到这话,沈崇明心中的狐疑更浓,但也没有多问,当即便拱了拱手,自厢房离开。
厢房内仅剩二人后,沈元拱手将自己的感知说了出来。
耐心听他说完,骆天星眉头紧皱。
“你虽然只有胎息后期的修为,但既然修的大衍之道,有此感知当不会有错。”
“不过,此事没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老朽倒也没有办法相助。”
沈元点了点头。
他也明白,眼前骆天星只是化婴真君的修士,并非仙神,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其拨动沈家和许修之间的因果线,本意是想看看此次感知到的不安,是否和他们这群执棋者有关。
如今随着骆天星的到来,沈元便是明白,让自己心有所感的危机并非是执棋者们带来的。
想到这,他内心松一口气的同时,倏然更加沉重。
“此事确实是在下唐突了,不过……”
“前辈可知有哪些势力擅长遮掩天机,又能干扰因果?”
他先前已经推衍了天机,又借助白玉龟甲,利用因果探查,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很明显幕后黑手十分了解沈家,知道他的手段。
骆天星闻言,皱眉思忖之后,神情怪异开口道:“你想从这个方面分析?”
不待沈元答话,他便是摇了摇头道:“此路行不通。”
“金丹境修士已经有了窥探命运的能力,他们想要遮掩天机,简单操纵因果之力也还是能办到的。”
“而金丹之上的紫府甚至吾等化婴,想要做到这一点,则更加容易。”
话锋一转,骆天星又道:“老夫能感受到你在大衍之道上的造诣极高,但想要瞒过你,一些同修此道的金丹便可以做到。”
听到这话,沈元的脸色有些难看。
“罢了,老夫既然来了,也没帮上什么忙,便是留一个后手给你沈家吧。”
说话间,骆天星手中光芒一闪,直接取出了一块玉符,随后便是朝玉符中打入了一道灵力。
“老夫这道灵力,能够轻易斩杀金丹修士,即便是紫府,若是不小心,也会被重创。”
“若是沈家真有危险,当是能够派上用场。”
“既无他事,老夫告辞了。”
将那泛着淡金色光芒的玉符递给沈元,骆天星便直接消失在厢房内。
“恭送前辈。”
沈元捏着那玉符,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自厢房内走了出来。
院中的沈崇明和沈修白见此,一起迎了上来。
“爷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化婴真君境的骆天星前两次来沈家,都是受人之托,来送东西的。
这次竟是上来就问沈家是不是遇到了麻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爷爷沈元好像又有什么事情,独自对方在厢房内聊了许久。
“没事。”
冥冥之中的不安既然主动求而不得,他便也不打算说出来让沈崇明他们徒增烦恼。
为今之计,便也只能被动等着麻烦自己找上门。
“吩咐下去,最近这段时间,一切都要小心应对。”
“做好防守。”
沉声嘱咐一声后,沈元便负手朝黑水阁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沈崇明面色凝重。
爷爷沈元很少会这样。
“伯父,太爷爷他……”
沈修白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眼中的沈元是一位运筹帷幄,古井不波的老人,他还没见过其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没事,好好修炼。”
“伯父这就让人去焰湖城,告知你重熠叔回来一趟。”
沈崇明压下心中的思绪安慰道。
……
南疆,迦南寺。
沈崇序盘膝坐在一处略显虚幻的房间内。
房间装扮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蒲团。
三尺矮桌的左侧有一青铜香炉,右侧则是一盏古灯。
琉璃隐机慈光塔虽是沉入了地底,但在塔中的沈崇序却是没有任何感觉。
此时的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只能感受到周遭有着一声宛若靡靡之音的吟唱连绵不绝。
伴随着这靡靡之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古怪力量,无孔不入,通过他的呼吸和全身毛孔,一点点渗入身体。
最开始的时候,沈崇序还在奋力抗争。
但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却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后,他便果断放弃了。
他现在的想法便是保存自身每一份力量,轻易绝不浪费。
眼下就先老老实实听从安排,麻痹这群秃驴,日后一旦机会来临,便是要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杀出去!
“该死的秃驴,还真想将小爷一身的魔气给净化了?”
感受到自身的力量在缓慢减弱,沈崇序心中正暗骂着,忽然便是听到细微的动静。
外界,一名迦南寺的释修手中端着木盘,木盘上摆放着一个玉瓶,缓步踏入面前的光影漩涡。
下一刻,其身形便是出现在琉璃隐机慈光塔内部。
从他的视角明显能够看出此时的沈崇序十分诡异。
昏暗的房间内,青灯如豆,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沈崇序盘膝坐在一旁,双眸紧闭。
而在其头顶的虚空,数条散发着诡异红芒的树根深深扎进其血肉之中,正慢慢从他身上抽取着什么东西。
但这一切沈崇序明显不知道。
他的视角下,此时的房间阳光明媚,一名身穿褐色僧衣的释修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来。
“道友。”
“奉世尊之命,小僧特地为道友送来了修行资粮。”
那释修十分客气的将托盘上的玉瓶取下,放在面前的案牍上,便退了出去。
待其走后,沈崇序望着那玉瓶,略微思忖,转而直接将其拿起,从中倒出一颗馨香扑鼻的紫色丹药。
打量片刻,他直接用力将那丹药碾碎,灵力操纵着其中一粒细小的丹药粉末,炼化吸入。
确定丹药没什么问题之后,他又连番进行了多次尝试。
目前来看,虽是没有发现这丹药有什么问题,但他可不相信迦南寺会有这么好心。
索性直接将这玉瓶收进了储物袋中,再次返回蒲团坐下。
而真实的视角中,不管沈崇序如何移动,那些诡异的树根都始终深扎在他的血肉中,没有让他察觉到任何异样。
……
阳泉山,白宣教。
空荡荡的寝殿内忽地有一道红芒自旁边的冥戌秽业炉中飘出,继而化作乌氏千柔的身形。
“主人!”
“是主人!”
乌氏千柔正喜出望外时,脸色倏然又是一变!
“怎么消失了!?”
“主人!您到底去哪了!?”
身为冥戌秽业炉的器灵,被沈崇序以自身精血唤醒,又以魂种培育成血傀分身。
乌氏千柔和沈崇序之间有着一种难以阻断的联系。
这层联系既然是沈崇序前往旸淖之地时,乌氏千柔在阳泉山依旧能够感受到。
可前段时间,乌氏千柔忽然发现她与沈崇序之间的联系断了!
起初,她只是认为沈家有某些阵法存在,再加上距离确实远,阻断了彼此之间的联系。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乌氏千柔的内心也逐渐变得焦躁。
方才那种联系短暂恢复,继而又迅速消失,乌氏千柔隐约意识到沈崇序可能真的出事了。
“不行,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乌氏千柔焦急呢喃之后,眸中便是闪过一丝坚毅,当即挥手卷起本体冥戌秽业炉,消失在寝殿中。
虚合回廊大阵。
大量身穿黑色甲胄的修士集结成一个又一个的方阵,正有序通过大阵的缺口,不断朝旸淖之地赶去。
大阵的另一侧,乌氏敖望着面前铺天盖地的修士,目光灼灼,沉声开口道:“所有人,隐藏气息,先行赶到颍川郡城等待命令。”
面前,无数修士士卒接到命令,纷纷催动战阵,隐匿了自身的气息和身形,朝颍川郡城飞去。
待得这些士卒都离开之后,乌氏敖朝着面前的虚空微微拱手。
“皇兄。”
其面前的虚空一阵扭曲,继而出现一名身穿玄色金纹长袍,头戴十二旒帝王冠冕的身影。
这道身影正是凫山国的国主乌氏傀。
“走吧,孤倒要看看这次那些家伙是否还真的能忍住。”
乌氏敖恭敬拱手,正待与乌氏傀一同离去时,身后的虚合回廊大阵缺口,忽地出现一道血色流光,朝远处飞去!
“嗯?”
“那是……”
注意到那血色流光,乌氏傀的神情一怔,旋即面色大喜!
当即伸手朝着已经飞出很远的血色流光抓去!
虚空中,刚穿过虚合回廊大阵,正着急赶去沈家的乌氏千柔根本没有想到在这大阵处居然会遇到凫山国的人。
更没想到遇到的还是凫山国国主乌氏傀和乌氏敖兄弟。
正急速飞行的她倏然发现头顶突兀出现一个土黄色的灵力大手朝自己抓来,心中瞬间大骇!
“千柔丫头,真的是你?”
那土黄色的大手抓住乌氏千柔之后,乌氏傀与乌氏敖也都看清了她的容貌。
乌氏千柔本身是凫山国的一位郡主,也是国主乌氏傀的重孙女,因为天赋不错,深受乌氏傀的偏爱。
当年她被沈崇序几人抓走后,乌氏傀着实让人找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
不曾想今日却是在这旸淖之地碰到了。
听到这声音,乌氏千柔内心更是一沉。
作为器灵夺舍了乌氏千柔的肉身,继承了乌氏千柔所有的记忆,她自然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可是一个金丹境的强者,只需细心一查看,便能够轻易发现自己是冒牌夺舍的!
乌氏千柔正拼命搜刮着脑海中的记忆,想着如何骗过乌氏傀时,身后的乌氏傀声音却陡然一冷。
“你不是千柔!?”
“好好好!竟敢夺舍孤的后人,当真是不怕死!”
伴随着其话音落下,原本只是轻轻握住其身后的灵力大手陡然用力!
嗡!
感受到这具肉身即将被捏碎的瞬间,乌氏千柔当即也顾不得暴露,直接化作一道血光,钻进冥戌秽业炉中,仓皇朝着云水城的方向逃去!
乌氏傀也没有想到夺舍自家重孙女的居然是一件法器,且还拥有如此手段。
心神愣神的刹那间,被冥戌秽业炉钻了空子,直接逃了出去。
“很好……”
“杀死了孤一位天赋卓绝的后人,还给孤一件不错的上古法器,千柔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话音未落,他也顾不得遮掩自身的气息,眸中闪过一丝贪婪,当即闪身朝冥戌秽业炉追去。
与此同时。
云水城黑水阁内。
沈文安刚从外面回来,正与父亲沈元汇报性灵的事情,忽地感受到一股独属于金丹境修士的气息出现在虚合回廊大阵的位置。
且除了这股金丹修士的气息外,还有一股略显熟悉的血煞气息正急速朝云水城而来。
“爹,儿出去一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是化作一道冲天剑芒,朝虚合回廊大阵的方向飞去。
苍茫大山上空,冥戌秽业炉所化的血色流光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不惜燃烧炉内积攒的血气之力,想要摆脱身后追上来的乌氏傀。
然金丹修士毕竟是金丹修士,乌氏傀的速度极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追到跟前。
“果然是个好宝贝!”
“似乎还是上古的魔器!”
近距离看到冥戌秽业炉的本体,感受到其中的血煞魔气,乌氏傀心中当即乐开了花。
“莫要再逃了,遇到孤是你的运气。”
“唯有在孤的手中,你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乌氏傀一边说着,一边屈指连弹,打出数道流光锁链,堵住了冥戌秽业炉逃窜的前路。
这些流光锁链飞出之后,迅速在前方的虚空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坚固的大网!
嘭!
冥戌秽业炉猝不及防,狠狠撞在那流光铁链形成的大网上。
二者相撞,爆发出的能量让冥戌秽业炉直接倒飞回去数百丈,正好被赶来的乌氏傀抓在手中!
就在乌氏傀想要仔细检查手中的冥戌秽业炉时,一道剑芒忽地从远处激射而来,直逼他的面门!
乌氏傀眉头微皱,张嘴吐出一方金印!
那金印迎风暴涨,眨眼间便是在其面前化作一丈见方。
轰!
青色的剑芒撞在金印上,迸发出恐怖的爆鸣声。
剑芒消散,沈文安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的虚空中,手持斩龙剑,静静望着乌氏傀。
乌氏傀一手抓着剧烈挣扎的冥戌秽业炉,另一手则是托着恢复原本大小的金印,迎着沈文安的眸光淡然道:“沈家的剑仙道友,孤此番可没有踏足你沈家的疆域吧?”
他现在着急炼化冥戌秽业炉,并不想和沈文安交手。
沈文安也没见过冥戌秽业炉,并不知道这东西其实就是沈崇序的法宝。
此时的他只是好奇,这凫山国的国主怎么会突然来旸淖之地。
就在双方对峙的间隙,被乌氏傀死死抓在手中的冥戌秽业炉内,乌氏千柔忽地大喊。
“前辈,救救奴家!”
“奴家的主人是沈家的沈崇序!”
此言一出,乌氏傀的脸色瞬间大变!
而沈文安在听到这话时,双眸也是瞬间一眯。
怪不得刚才他就觉得乌氏傀手中的古怪炉子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如今听到乌氏千柔这么一说,沈文安瞬间反应过来。
这炉子还真与沈崇序身上的气息有相似的地方。
“道友,这是我沈家晚辈的法宝,还请让沈某带回去。”
乌氏傀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手握冥戌秽业炉,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魔器的不凡,如今得手了,又怎会轻易交出去?
再说,这东西就算真是沈家的,那沈家那名叫沈崇序的小辈肯定也杀了自己比较喜欢的重孙女,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打算将东西还回去。
但见乌氏傀不语,且没有任何要将冥戌秽业炉交出来的意思。
沈文安缓缓举起手中的斩龙剑,背后也慢慢散发出道道青色的涟漪。
【万顷澄湖蕴青莲】的剑意瞬间将方圆百里虚空笼罩,一朵朵青色的剑莲在虚空浮现,围住了乌氏傀的身躯。
而乌氏傀此时也不甘示弱,浑身的灵力涌动,恐怖的气息瞬间撕开了【万顷澄湖蕴青莲】剑意,于背后浮现出一方山河虚影。
两种力量在虚空激烈碰撞着,一时间竟有些难分胜负。
但见如此,沈文安眸中闪过一道剑芒。
旋即,虚空中正在与乌氏傀召出的山河虚影互相倾轧的【万顷澄湖蕴青莲】剑意忽地发生了些许变化。
原本那孕育剑莲的平静湖面,忽地泛起道道涟漪!
这些涟漪在扩散的过程中,逐渐壮大,继而形成了一道高过一道的水浪潮汐!
当这些潮汐相互推送着来到那山河虚影跟前时,俨然已经有百丈之高!
嘭!
一道水浪潮汐拍下,原本还能与【万顷澄湖蕴青莲】剑意不相上下的山河虚影,瞬间被拍的一阵恍惚!
紧接着,又是一道更强的潮汐涌来,狠狠拍在那山河虚影上!
对面的乌氏傀脸色微变,强压着体内翻涌的气血骇然道:
“两种意境!?”
“你……”
轰!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又是接连两道潮汐巨浪拍来的同时,虚空中那些剑莲也纷纷绽放!
霎时间,一道道恐怖的剑意剑芒在周遭虚空不断绞杀,直接将乌氏傀那山河意境打的闪烁连连!
最终更是直接被沈文安两种意境迭加的恐怖力量狠狠压制,只能勉强维持在周身数丈的距离。
乌氏傀面若金纸,强行催动体内的灵力,将手中那方金印祭出。
那金印顶着【潮汐意境】和【万顷澄湖蕴青莲】两种意境的力量,徐徐浮至乌氏傀的头顶,继而金光大盛!
金印散发出的金光中,隐约能够看到一座座城池浮现。
这些城池逐步融入乌氏傀周遭的山河虚影中,不仅抵挡住了沈文安两种意境的力量,竟还慢慢夺回了一些区域。
“此印玺乃是我凫山国的国印,祭出此印,便代表孤的身后站着整个凫山国万千黎庶和修士。”
“阁下实力再强,终究不过是金丹,能拿孤怎样?”
眼瞅着形势再次陷入势均力敌,乌氏傀似是觉得自己又行了,竟然开口嘲讽起来。
闻听此言,沈文安笑了。
“是吗?”
“你已动用了法器,沈某可还只是动用了意境。”
“既是要比拼法器,沈某便是让你见识一下。”
话音刚落,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缓缓点在眉心处。
下一刻,他的眉心便倏然绽放出乳白色的光晕!
伴随着剑指的移动,一柄宛若白玉雕琢的三寸小剑一点点从其眉心浮现出来。
三寸白玉小剑完全出现之后,绕着沈文安的身躯盘旋半圈,倏然便朝着乌氏傀激射而去!
但见如此,乌氏傀当即双手捏诀,一手操纵着数道流光锁链迎着白玉小剑撞去,另一只手则是指向头顶的金印,从中引出一道宛若实质的金光,朝着白玉小剑刷去。
见此,沈文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白玉小剑可是他的剑骨法剑,岂是寻常法器能够抵挡的?
果不然,乌氏傀祭出的流光锁链在撞上剑骨法剑时,想象中的爆鸣声并没出现。
剑骨法剑一阵闪烁,竟是直接穿透了那锁链法器,径直朝乌氏傀的脑袋飞去!
这一刻,乌氏傀终于慌了!
唰!
唰!
他当即催动灵力,接连从头顶的金印中引出数道金光,企图以此挡住剑骨法剑。
而这金光确实也起到了一些效果,但效果微乎其微,并未挡住剑骨法剑的攻势!
轰!
剑骨法剑接连突破道道金光的防御后,正要洞穿乌氏傀的头颅,其头顶的金印忽地一闪,径直挡在了剑骨法剑跟前。
显然,这代表凫山国一国之力的国玺还算有些作用,挡住了剑骨法剑的致命一击。
但同样的,失去了国玺的加持,乌氏傀的山河意境根本无法抵挡住沈文安两种意境的威力。
其身躯直接被一道潮汐意境拍飞,身上的法衣更是被青莲剑意打的光芒闪烁。
“此子突破金丹不过十余载,实力怎会这般恐怖?”
倒飞出去的乌氏傀心中暗忖,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显然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放弃手中的冥戌秽业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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