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常春说方文穷这小子是个人才……
陈小富现在身边不缺江湖高手,他现在缺的是有本事的文官。
但他并没有再多问方文穷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清楚一个人也需要一些时间。
他看向了李凤梧,咧嘴一笑:
“高手兄,”
李凤梧瞪了他一眼:“叫我凤梧!叫我凤梧!叫我凤梧!”
“现在你记住了么?”
陈小富摸了摸鼻子,就不明白这高手兄为啥就如此固执。
“……凤梧,你、你有未婚妻了没有?”
陈小富这没头没脑的一问,令李凤梧吃了一惊。
他惊愕的看着陈小富:“没有……你问这干啥?”
“我看你与我年岁相仿,”
李凤梧立马纠正:“不,我比你大三岁!”
“哦,那你更应该找个姑娘成亲了。”
李凤梧:“……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还是想想如何早些破一境吧!”
这话令陈小富立马就闭上了嘴。
他在心里又狠狠的骂了一句:那该死的冷道士!
李凤梧没有未婚妻这就行了,至于梁靖茹能不能将这高手兄拿下,这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就这样等着安小薇三人出来,陈小富便要常春带他去方文穷的家里。
这事梁靖茹没有兴趣。
她急着去妙应寺拜观音菩萨求她的姻缘。
陈小富又看向了李凤梧:
“高……凤梧,要不你送梁郡主去妙应寺?”
李凤梧果断拒绝:“不,我是你的护卫,我的职责只有保护你的安全!”
这话大义凛然,却深深的刺痛了梁靖茹的心。
少女看着李凤梧,双眸渐红,那张漂亮的脸蛋也渐红:
“李凤梧!”
李凤梧一惊:“我在这,你这么大声干啥?”
少女终究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狠狠的瞪了李凤梧一眼,转身就向南城隍巷子的东头走去。
李凤梧看着梁靖茹的背影:
“……她是不是有病?”
所以,这高手兄是没有开窍呢?还是他的取向真有问题?
陈小富有些担心,毕竟自己肯定是打不过李凤梧的。
万一、万一李凤梧动强,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得去内务司一趟,让小仙那丫头将她的这个小师叔给弄走才好。
如此想着,陈小富等人在常春的带领下向方文穷的家里走去。
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陈小富这才注意到街巷两旁除了商贩和行人还有不少的乞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儿个城隍庙庙会,这些乞丐们知道今天这里会很热闹便从四面八方都来了。
仔细看去,有的乞丐拿着个破碗在沿街乞讨。
也有的乞丐就这么蹲在街边,碗就放在面前,双手抄在破烂衣裳的袖子里,双眼空洞而麻木,也不吭声,主打一个随意。
还有残疾的乞丐就更可怜了。
他们躺在地上!
天可怜见的,这大雪初霁的天,今儿个这么多的游人,街巷里的积雪被踩成了水,如泥浆一样!
这不冷么?
这肯定是很冷的。
但他们只能躺着,伸出的手恐怕早已冻僵,却依旧没有松开手里的那口破碗。
他们在苦苦哀求,他们求得的铜板会更多一些。
实在太可怜了。
安小薇似乎知道会有如此凄惨景象,她拿出了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满满一袋子的铜钱。
她就这么一边走一边向那些碗里丢上两三枚。
这速度就慢了许多。
不过陈小富并没有阻止,这毕竟是她的善意。
当路过一间草饼铺子的时候,这铺子的墙角边也蹲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
这个老乞丐在阳光下敞开了他那件破衣裳在捉虱子!
当安小薇蹲身向他碗里放入了三枚铜钱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看了三眼——
第一眼看的是安小薇。
第二眼看的是陈小富。
这第三眼看的是……李凤梧!
三眼皆平静。
而后,他没有说一个谢字,他又埋头捉虱子。
奇奇怪怪的人很多,陈小富倒是看见了那张脸却并没有在意。
李凤梧似乎还在思考梁靖茹的病,他也没有主意这个老乞丐有点与众不同!
比如他的双眼清澈平静。
也比如他的脸虽满是沟壑却很是红润。
更重要的是这化雪的天真的很冷,可他捉虱子的手很稳!
当陈小富一行远去,这个老乞丐这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望向了陈小富的背影,将碗里的那三枚铜钱抓在了手里,直到陈小富一行消失不见,他这才转身向城隍庙走去。
城隍庙的后院住的是庙祝。
这位庙祝尚在庙里忙碌。
老乞丐推开了后院的一扇门,入门便将门给关了起来。
当他再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半分乞丐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锦缎长袍,那乱糟糟的头发竟然洗得干干净净还梳理得整整齐齐。
甚至已经干透!
也不知道他是用炭炉烤干的还是用内力烘干的。
他背负着双手,手里握着那三枚铜板走出了城隍庙,径直向醉花阴茶坊而去。
此去醉花阴茶坊有些远。
他不疾不徐而行,似乎也不急。
……
……
青石巷子。
这便是方文穷的家所在的小巷。
小巷与南城隍巷子垂直交错,距离城隍庙不远,但这里之繁华却与南城隍巷子相去甚远!
这里根本与繁华沾不上边。
狭窄的青石板铺就的街巷高低不平。
街巷两旁皆是破烂的土墙房子,许多的窗棂都没有用纸糊着,也不知道这冬天的风雪灌进去里面会有多冷。
那些土墙房子有些年生了,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模样。
一路而行,时不时有洞开的房门,房门的门槛上坐着一个呆滞无神的等死的老人。
老人的脚旁放着一个烘笼,烘笼里没有木炭只有煮完早饭剩下的草木灰。
这玩意儿很快就没有了温度。
可他们依旧这么烤着,似乎并不在意里面的灰烬是否全然熄灭,就像并不在意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就这样来到了方文穷的家门口。
这位秀才的家比起其余街坊还是略有区别的。
比如他家就贴了一副崭新的对联。
比如他家的窗户就用纸糊着的。
也比如,他家里很干净。
虽然光线并不好,虽然家里的物件并不多,可入门时候并没有扑面而来的霉味。
这小小的房间里有汤药的味道,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墨香味道!
就在这窗前,竟然有一张破旧的书桌。
书桌上整齐的叠着一摞书,书桌上还有一方砚台,砚台里墨已干,当是从城隍庙前的小摊子上带回来的。
这墨香并非来自那砚台。
这墨香是在长久的书写时候飘逸并浸润在了这小小房间的土墙里、书桌上、以及这房间里的每一个地方。
陈小富嗅着这墨香打量着这昏暗的小房间,便觉得这里与老鬼的那口棺材差不多。
老鬼的那小房间里也极其简单,只是没有墨香,那小房间里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尿骚味道。
“小陈大人,”
方文穷有些紧张,“这便是寒舍,小陈大人肯定是呆不习惯,这也算是看过了……莫如改天小人去花溪小院给您道谢!”
陈小富摆了摆手:“以后叫我少爷。”
“好!”
“你母亲呢?”
“在里屋睡着了。”
“相逢就是缘,”陈小富看向了方文穷,“这样,医圣堂的金面小郎君我和他有几分交情,我写个条子给你,你呆会就带你母亲去他那里看病。”
“他不会收你诊金,会全力医治你母亲。”
“等你母亲病情有了好转,你再去花溪小院找我……我没打算让你进内务司。”
陈小富一直盯着方文穷的脸。
当他说他与医圣堂的金面小郎君熟悉的时候,方文穷顿时一喜双眼放光。
当他说没打算让你进内务司的时候,方文穷的眼里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似乎他也知道想要入监察院这有些异想天开。
倒是一个心性沉稳的少年。
“不打算让你进内务司,是因为内务司做的事……你并不会愿意看见。”
“不过我打算等你母亲的病痊愈之后给你谋一个县令。”
陈小富这话一出,方文穷大吃了一惊:
“少爷,这、县令得是举人出生,小人……”
陈小富摆了摆手:“少爷这个人对学历这个玩意儿并不是太重视,少爷我要的是能力!”
“你若是能治理好一县……以后的事少爷我再说给你听!”
姜为峰大喜,他拽了拽方文穷的衣袖:“还不快谢过少爷!”
许是被这生活所逼,方文穷许是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
这一次他没有再倔强。
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陈小富的面前!
“小人已卖身给少爷,小人……但凭少爷吩咐!”
“请少爷放心,小人必不辱没了少爷的名声,小人会给少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
陈小富俯身将方文穷搀扶了起来,他拍了拍方文穷的肩膀:
“至于去哪里,去了主要要给少爷我做点什么,等你母亲病好之后,你来花溪小院少爷我再告诉你!”
说着这话,他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了方文穷:
“你记住,读书人不应该过这种苦逼的日子!”
“拿着!”
“你是少爷的人,就不能丢了少爷我的脸面!”
“笔墨侍候!”
他写着一张小纸条,又道:
“搬去医圣堂附近住!”
“去买几匹衣料做几身衣裳,不要穿的这么寒碜!”
“伙食开好一些!”、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先把你们母子二人的日子给少爷过亮堂起来!”
放下笔,陈小富转身看向了方文穷:“挺直你的腰……往后岁月不负韶华、不负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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