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那陆无病乃天星宗新任少掌门,年轻一代四大顶尖人物,号称南剑,剑下斩杀先天强者不止一位,竟然要挑他作为目标?”
四季堂春堂堂主春三娘脸色铁青,一双美眸瞪得滚圆,胸膛起伏,被气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能不能刺杀成功,且不去说,春堂驻地东南,与天星宗势力范围有着重迭之处,一旦得罪了天星宗,那也就得罪了明月宗。
撕破脸之后,她们春堂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秋堂堂主英无忌身形高瘦,狭眼薄唇,一脸冷厉,闻言只是轻摇铁扇,不以为意说道:“我四季堂主要基业不在南离,而在大周……
这次任务,是总堂下令接取,听说其报酬极为丰厚。委托人不但花费十万两黄金,更有一门绝学内功。
事成之后,还有一门绝学剑法作为赠礼。
如此大手笔,可遇而不可求。既然打开门做生意,这种生意不接,四季堂哪里还能开得下去?”
“可那是南剑,英无忌,你到底知不知道能杀得先天强者的年轻高手,究竟有多难缠?
一旦出手无功,别说我这春堂,就连四季堂,也会惹来大祸,后患无穷。”
“南剑又如何?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当初北霸南天,那位南天慕容天罡,你也不是没见过。随随便派出一个节气级别杀手,就能取他性命。
可是,此人被慕容龙城各种推举,把一些战绩推到他的身上去,竟然生生捧出了一个南天的名头,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想想那位慕容天罡,如今身在何处?
听说,慕容龙城正在满天下找儿子呢,让人笑掉大牙。也不知被哪位高手斩杀,扔到山谷里喂狼去了。”
“陆无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同样是大势力后起之秀,凭借长辈扶持,人多势众打出来的名声。
这些新秀的成色,我比你更清楚,什么东刀西棍,南剑北霸,依我看,只有北霸宇文世子,才是天选之子。
其人神力无边,出手威能莫测。其他人等,不过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什么能够斩杀先天强者,谁还没杀个先天了?三娘,你这些时日生意做得久了,倒是忘了咱们起家的本事。
你以为是江湖挑战,当面锣对面鼓的正面交手么?
一根毒针,一杯酒水,一炷兰香,就能取得此人性命……
咱们是杀手啊,不是将军,哪用得着摆开阵势,对阵冲锋。
四季堂口,二十四节气,三百四十一位追魂夺命的一等杀手,二三等杀手更是足足数千人之多,只是杀一个后生晚辈,你竟然怕了?”
春三娘还想据理力争。
她知道,总堂来人或许是被巨额报酬迷花了眼睛,也可能是因为久在北地,从来没见过陆无病的剑法武功。
江湖中每天都有着英雄成名,也有着名宿倒下。
个个都是牛皮吹得震天响……
杀一个市井混混,欺压几个乡民百姓,呼唤一些个地痞流民,就能号称天王,说什么【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一个小县城里,杀了几个欺行霸市打手,也能被吹捧一句剑气冲天,少侠风流。
当初,那慕容天罡的实力,真正了解的人,其实都知道,此人并不见得有多高强。
但人家有一个极其厉害的老子,捧得够高,又能托底,不担心有人招惹,还不是任他招摇。
真真假假的情报汇聚之下,就算是四季堂这种靠着情报吃饭的杀手组织,也感觉眼花缭乱,习惯性的会对年轻强者看低三分。
这一次,连陆无病都敢招惹。
还有谁不敢招惹?
“若是总堂倒行逆施,下达乱命,恕我春三娘不能遵从。
无论报酬有多丰厚,总不能带着兄弟们去送死。”
春三娘知道说不清楚,就算说出陆无病斩杀紫阳宗宗主毕焚空的事情,他们也只会觉得那位紫阳掌门其实名不符实,算不得厉害人物。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啪啪……”
英无忌拍了两下巴掌。
“进来吧,春堂主身体有恙,得好好休养。总堂堂主下令,以卫神通卫兄,担任春堂堂主一职。这是总堂手令,尔等有何话说?”
卫神通虬髯阔面,身形雄武,一进大堂,立刻吸引住所有春堂高层的目光。
只觉此人也不怎么作势,一股强大气息,牢牢压在心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春三娘抬眼冷笑的看了一眼卫神通,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她可是知道,总堂堂主,就是姓卫,也不知道此人到底与他什么关系。
对方没打一声招呼,事先就派出人手来顶替自己。
总堂那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自己?
不过无所谓了。
意见冲突,连自家堂口也不能自专,这里也呆不下去了。
趁着自己在堂内,还留有几分人情在,主动退隐也是一件好事。
免得被别人设陷攻杀,没了脸面。
“很好,你们既然商量好了,那也没我事,小妹自请游历天下,搜罗英才,就此退出春堂。
尔等有谁愿意跟随,一起离开吧。”
“堂主,我跟你走。”
“我也走。”
大堂内近百高手,只是站出三人,两男一女。
春三娘眼眶微湿,日久见人心,这么些些来,自己掏心掏肺的,终究还是有两三个忠心耿耿的亲信。
可是,那九十多人,却是良心被狗吃了。
不过,想一想也有些可笑。
在四季堂这种杀手组织里面,自己竟然还奢望着他们有良心这种东西,果然,自己不太适合担任堂主一职。
“初三,初五,大十七,你们确定跟我离开,这一去可能不太安稳。”
“大姐不用多说了,我这命是你给的,留在春堂,也只因为你在此处。杀手这活,也没甚意思。”
说话之人,揭开面上铁面,露出一张清秀面孔,心想从此洗手弃剑,到处走走也好。
其余一男一女也是扔下面具,同声笑道:“小姐,你在哪,我就在哪?就算脱离四季堂,也可以的。”
这话就说得重了。
有些势力,一旦加入,就万万不可退出。
否则,会迎来无休无止的追杀。
但春三娘却不在意这些。
甚至,秋堂堂主英无忌与那位新来的春堂暂代堂主卫神通,也没表现出丝毫敌意,似乎像是没听到几人交谈一样。
卫神通还温和的说了一句,“春大姐,你也不要怪我们过河拆桥,对你不公。
实在是这次的任务十分重要,听说,血衣楼已经开始行动了。
若是让他们得手,把咱们比了下去,以后四季堂的名号估计没那么响亮。”
“祝你们好运吧。”
春三娘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大堂。
她脚步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当初天星宗三脉大比之时,那个少年的身影。
那一剑流光……
没有亲眼见过那位少年,总是不免有着各种侥幸与轻视。
但谁知道,一个只是修练数月时间的年轻人,剑法武功会强到那种地步呢?
春三娘有一句话没说,前些天,金玉堂大喜之日,她曾经站在堂外,静静看着。
看到了一剑横空,气魄冲天的景像。
世人或许以为,那个少年与薛良、解青龙等人战了个你死我活,终于拼死了三位先天。
却万万想像不到,在他的剑下,三人就如小猫小狗一样,完全不堪一击。
当是时,春三娘只是好奇的看着,也没想针对什么,却看得心中寒凉,如同坠入冰窖。
如此剑术,如此战力,都不能用飞速进步来形容。
可惜的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们愿去,就去吧,开心就好。
推开大门,在几个黑衣人的目光之下,春三娘眉间带着一丝怜悯嘲意,带着三人没入丛林之中。
……
陆无病骑在大红马上,就如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
耳中响起轻微叮咚声,那是第一辆马车车厢之内,沈心竹师姐在弹琴。
琴声煞是奇怪,陆无病能听得清楚,其余人等却恍然不觉。
明明响在耳边,他们基本上是听不到的。
不过,却能感觉到,自己心情变得极为振奋。一路风尘走下来,不但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疲惫,反而精神健旺。
这就是沈心竹的功劳了。
单论琴艺,对音乐的理解,陆无病觉得,沈师姐还远在自己之上。
那种极细微的情感引动,情绪的分层渐进,完全是发自内心,化入日常生活之中,不是什么技巧可以弥补的。
自己虽然操琴技巧达到圆满,但是,少了一颗沉迷的心,这方面,却是不得不说一声服字。
世间万事万物,终究逃不掉一个【用心】。
‘如此说来,我这精神意志始终追不上元灵剑意的突飞猛进,未能从实境达到极意,是不是,就少了这一分诚心?
从琴声想到极意,再从极意想到自己的混元太清气,陆无病精神内视,在氤氲蒸腾的体内真气上面看了几眼,默默的掏出一颗紫云丹服下。
路上走了七日时间,行路过桥,遇店进店,遇城进城。并且,一直练剑练气,陆无病终于把混元太清气,重新补满穴窍和经脉。
比起三功合一之前,真气品质,到底提升了八九倍,还是十来倍,陆无病已经彻底没个数。
他只知道,想要把这种强得不象话的高品质真气,压成液体真元,需要的心力和神意,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如果不是【天道酬勤】命格加持,每一次行功过穴,精神汇入真气之中,都能感受到一点点进步。他怕自己就这么修练到天长地久,也不能把真气彻底压缩成功。
‘果然有一得就有一失。’
‘我的真气品质,比别人强上十多倍,这是好事。但好得太过,就是更难改变形态。想要再次提升品质,需要投入的精神和心力也更多。
正常修行的话,这个过程会让人绝望。
因此,元灵剑谱如此邪门的精神意志提升法门,却是舍不得放弃。
不放弃的话,却又逼迫着我时时刻刻走着钢丝,生怕一时压不住那股至邪魔意,这就是一个难解的誖论。’
想要快速提升,就得担上无穷风险。
担了风险,就可能入魔。
想要压制魔意,又需要更强的体魄与精神,必须更快修行。
‘到底这一步走的是对还是错?若是当初如同师父一般,把元灵剑意高高挂起,从一开始就强忍着不去运用,不去修练。此时的处境,会不会更好一些?’
不会。
陆无病自己给出了答案。
若是如此,就算有着【天道酬勤】在手,自己的精神力量甚至灵魂强度跟不上,很可能连剑意才刚刚练出。
内力和气血,以及身体横炼,或许可以用各种外物来提升,但是,精神力的修行,却是一点也没有捷径可走。
别说此时的剑意向着极意境界迈进。
能够追平师父欧阳正的剑意层次,就算不错。
除了天长日久的冥思修行之外,他就没听说过,有什么功法或者药物,可以让武者的精神短时间之内得到突飞猛进。
想到这里,陆无病对【形】字印,越发渴望起来。
身强则气旺,气旺则神壮。
首先,把【形】字印头部补足,把形体蜕变到完美境界,没有丝毫缺陷。
应该能再次大幅度的增强体魄,对炼气炼神方面,也会同时得到进益。
就算是精神受到异变,肉身也不会崩溃,足以承受得了这股魔意。
……
这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在客栈喂了马匹,一行人刚刚出得秋山城,城门口就传来一声惊喜呼唤。
“长风兄,前方可是长风兄。”
却是陆长风刚刚下马说了几句话,被人叫住了。
来人一身灰色长袍,满脸风霜,背心微微有些佝偻,看上去就有些讨喜。
最讨喜的还是,他的背上,还背着药箱,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道。
都不用猜,这身打扮,肯定是同行。
“是田兄啊,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见,这是……”
陆长风见到此人,也是满脸堆笑,抬眼望去,就见此人身后有着一辆驴车。一个中年妇人坐在车上,好奇看来。还有两个年轻人,一胖一瘦,车辕挂着麻袋。
驴车,大夫,拖家带口的。
本来也不算太过显眼。
但是,这位佝偻着身体的老大夫,身边竟然有十余人,高坐马上,像是在护卫他们。
这些人身形个个彪悍,提枪拿刀的,冷眼扫视四周,显得颇为精锐。
“是云骑尉张士杰张大人,这次好不容易请来护送一程,否则,由此处到京师,一路还不知道会多出什么波折来,唉……”
灰袍老头虽然在叹息,但眉宇之间,却是微微有些得意。
听出来了。
能让一个云骑尉带着兵丁护送赶路,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这是极大的荣耀了。
要知道,大离云骑尉份属六品,放到地方小城,至少也是一城军事主官。
属于勋贵阶层。
“你们也是应召前往京师治病的吗?怎么没有军兵护送?如今路上凶险,各处都在截杀高明大夫,长风兄可得多加几分小心了。”
“竟有此事?”
陆长风一听脑袋就麻了。
回头看向陆无病,介绍道:“这位是田七先生,你叫他七翁就好,是乐原县一位医术极高明的大夫,尤其精擅伤寒科。”
说到这里,他又笑道:“犬子倒还有几分本事,路上安危不用担心,只不过,七兄先前所说的截杀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朝廷召令,我等实在不知,听七翁的意思是,四处州郡县城,都有大夫被召去京城?”
陆无病敏锐的察觉其中蹊跷
“嘘,此事万万说不得。”
田七老头闻言面色大变,一脸的后悔。
连忙转开话题,说道:“此去道路不靖,山贼众多,长风兄不如与我等同行。”
“多谢好意了,田兄自便即可。”
陆长风听出来田七老头不愿深谈,当下矜持笑笑,“区区山贼,倒是奈何不得我们,家中亦有护院随行,还是不叨扰田兄了。”
不是不想同行。
而是旁边那个云骑尉一脸的不耐烦,此时沉声喝道:“走了。”
“好的好的,将军还请先行,我等随后赶来。”
驴车走得并不快。
只能跟在云骑尉张士杰一行骑兵后方吃灰。
不过,老头却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与有荣焉,挥手与陆家一行告别。
“是冲着所有大夫来的?还是冲着某位特别人物?”
陆长风招呼上马前行,疑惑自言自语。
陆无病笑了笑,并不在意:“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京师之中某位贵人生病,很难治愈,需要四处召令医士进京。当然,会有人不愿看到那位贵人病愈,因此阻截拦杀。
另一种可能,就是欲盖弥彰……有人借着拦杀医士的旗号,意图对咱们下手。到底是哪一种?不妨再看看。”
陆无病话刚落音。
官道一旁丛林里突然响起一声轻啸。
长箭破风而来。
到达他的面前,正好力尽。
车队中众人同时刀剑出鞘,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们都看清了。
箭是无锋箭,被人折了箭头,后面绑了书信。
“不用去了。”
见到郑元彬拿眼望来,陆无病摇了摇头。
他取下纸张,一晃展开,笑道:“果然不出所料,真有人不甘心啊。我想过,会有高手拦路,会有大军拦截,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连江湖下三滥的一些手段也使出来了,真真是不知死活。”
陆无病好笑之余,又有些不解。
难不成,自己在明阳历阳东海三城,威名还不够大?杀敌还不够多?
竟然连血影楼和四季堂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也敢出来讨野火。
是财帛动人心,还是没吃过亏,小看了自己。
陆无病把信纸传了下去,让众人瞧瞧,就不再理会,只是向着一侧丛林打了个手势,车马重新启程。
此行一明一暗两路兵马。
按理来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高手,陆无病都不相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以闹出什么事情来。
但自己拖家带口的,又不能离开,对于许多情报信息就有些不太了解。被动应对,终究难免不够周全。
陆无病就安排了慕容家血燕堂的人手,前行探查。
有着云朵和雨水两个丫头居中策应,这些情报据点,反应极为快捷。
危机还没来临,就已经有了警示。
“怎么就没了信息,也没听说慕容家有内乱发生,甚至,没人来问一问我慕容天罡的去向?”
陆无病脑海中闪过一双百媚千娇的眼睛,想到那些尴尬旖旎情景,心想慕容情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竟然把这种大事也压了下去。
她是不是已经突破了先天境界?有没有与慕容龙城正面起冲突,不会是出事了吧?
思绪一闪而过,陆无病暂且放下心中担忧。
血燕堂还在正常运转,还能听自己指挥。慕容情那里就算是出现什么难事,也不会恶劣到失去自由或者身死。
……
事实证明,云骑尉那十骑精锐,还是很能唬人的。
沿路行走,群邪辟易。
陆家一行车马,紧紧跟在身后,倒也没人来赶他们。
中途歇了一会,吃了点干粮。喂了马匹草料清水。看看就要天黑,竟然起了风。
乌云卷动着,天色急转直下,快要下雨了。
众人一阵心焦,却见路旁不远处,矗立一座破烂大庙。
前方呼喝连声。
“终于赶到灵王庙,好歹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要不然就得顶着风雨赶路,变成落汤鸡。”
“天气说变就变,也没个准。三十里开外,就是福原镇,去不得了。”
“轰隆隆。”
炸雷响起。
豆大雨点,稀稀拉拉砸落下来,溅起片片尘灰。
空气中全是土腥味。
“进庙进庙,大殿甚是宽大,挤一挤,应该能躲一躲雨。”
陆无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前方的斑斓破落的碧瓦红墙大庙,倒也没说什么,听着前方董宁跑前跑后的安顿随行人员。
牵马进了庙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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