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先回了礼部。
这时,礼部的大火已基本被扑灭。
刘统勋和黄祐两考官以及参加博学鸿儒科考试的儒士也的确都没事。
考卷与档案也都完好无损。
只是一场大火,难免让人心难定,也就让不少人都露出惊惶难安之色。
礼部尚书赛尔图和魏廷珍等礼部堂官也因为大火,都在这时赶到了礼部。
赛尔图甚至还在赶到礼部时,忍不住叹道:“四爷说的没错,他比我更了解汉人士绅!”
啪!
说着,赛尔图就对右侍郎石文焯的顶戴拍打了一下:
“叫你之前还说,四爷是不是太小心了!现在知道了吧?”
“不是四爷过于小心,是四爷比谁都清楚,汉人士绅有多坏!”
石文焯赶忙扶正顶戴,讪笑了笑,没有多言。
赛尔图则越发神气,同时瞅向魏廷珍。
魏廷珍这时也因博学鸿儒科的考官和考生以及礼部满汉档案没有受影响,而大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其实也担心这场大火会让人怀疑是他这个礼部汉尚书所为。
对此,魏廷珍也就不禁赞叹道:“四爷明哲天纵啊!”
“你这家伙不应该是失望吗?”
赛尔图听到了魏廷珍这话,也就面带讥讽的问了一句。
魏廷珍只笑道:“博学鸿儒科若真的因这场大火而大受影响,那对鄙人只会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鄙人哪会失望呢!”
赛尔图没再多言,只在看见弘历来后,就向弘历走来说:“四爷!这事八成又是汉人士绅所为,只怕主谋就是本部尚书!”
魏廷珍怔在了原地。
“胡扯!”
弘历当即呵斥赛尔图。
接着,弘历又申饬起来。
“如果是本部尚书,就会知道我们防备甚严,把考点设在了档案房,如此,压根就不会有这场大火。”
“再说,内城以旗人为主,又有宵禁,大清门内晚上就只有步军统领衙门的护军,即便真是汉人士绅所为,那肯定也有旗人参与。”
赛尔图只得闭嘴。
魏廷珍因而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向弘历的眼神里,充满了敬意。
弘历在这时则对赛尔图和魏廷珍两人吩咐道:“赛尔图,你去安抚博学鸿儒科的考官和考生;魏廷珍,你带人去安抚被大火伤害到的值守官吏,顺便清点损失,收拾局面。”
“嗻!”
两人立即应了一声。
弘历没有说他自己去哪儿,只直接往长安左门策马而来。
五月的京师城,风凉如冷水浇面,特别是在骑起马来的时候,能让人保持足够的清醒。
而弘历一到长安左门,也就立刻注意到粘杆处的来保就迎了上来:“四爷!”
“查清楚那道姑逃去哪里了吗?”
弘历立即勒马问道。
来保单膝跪地回道:“去了嵩祝阁老家!”
“九门提督阿齐图何在?”
弘历又问道。
阿齐图从一堆披甲持火把的人里冒了出来,也单膝跪地道:“奴才在!”
弘历拿出了金牌令箭:“把另一条腿也跪了!”
阿齐图眼尖,在弘历这话刚一落,就变成了双膝跪地。
弘历则在这时吩咐道:“你立即带人去嵩祝阁老宅,抄拿其全家,尤其是那个道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嗻!”
“事不宜迟,快去吧。”
弘历吩咐了一句。
“嗻!”
阿齐图立即站起身来。
而弘历则在他起身时,又嘱咐道:“记住,有金牌令箭在,便是皇命,谁敢阻挠你,耽误你拿人,你可先杀后奏!别拖泥带水,坏了皇命!否则,我必先将你斩了!”
弘历因持金牌令箭,也就代雍正说话,便发了狠话。
阿齐图听后后背一阵发凉,忙跪下道:“奴才不敢!”
“奴才告退!”
随即,阿齐图就叩首起身离开,带着马甲,向着乌黑不见底的西方而去。
弘历则在这时下了马,先席地倚门墙而坐,口里微微喘气,看见阿齐图等人没多久就消失在了黑幕里。
从王府赶到宫里,再出宫来到礼部,他到现在才得以歇息片刻。
而弘历在歇息之后,也瞅了被五花大绑扣押在这里的那上三旗千总一眼。
那千总目光躲闪,把头低了下来。
弘历也没与他多言,只在接下来,带着自己的护卫,追随着阿齐图等刚才的路而去。
乌黑色的长空下,只有月光如水,让静谧冷清的京师城显出各街道胡同的轮廓。
因清朝实行宵禁,下至庶民上至王公都不能在晚上到点后于街上闲逛,各坊还会有步军统领衙门的设栅栏阻拦。
所以,阿齐图等人,一路上也就没有阻拦。
阿齐图等人也就正是循着这样的轮廓,往嵩祝家来。
而,嵩祝!赫舍里氏也,满洲镶白旗人,曾任正黄旗都统,后担任礼部尚书,最终官至文华殿大学士,雍正即位后加太子太傅,于雍正五年因徇庇贝子苏努借库银被夺官。
阿齐图带着马甲来时,嵩祝家宅所在胡同的栅栏已都由步军统领衙门的护军打开。
阿齐图等人也就可以直接进入胡同,往嵩祝家宅而来。
嵩祝家在阿齐图等人进入胡同后,才知道了有步军统领的马甲赶来的消息。
这让嵩祝脸色大变,一开始的得意之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嵩祝为此忙问了一句。
道姑王氏也一脸惊诧:“我来时,没有看见谁跟踪啊?”
“能让你看见的,肯定是需要让你看见的。”
嵩祝回了一句,就惨笑道:“或许,礼部四爷他们还真的很谨慎,谨慎到还是对我们这些官绅保持高度警惕!而在四爷他们眼里,我们这些旗人官员,本就是很不值得信任的。”
嵩祝说到这里让把自己孙子苏楞额传了来。
苏愣额是嵩祝最钟爱的孙子,也是翰林出身,但他现在的官位是御史。
雍正当皇帝以来的特色之一,就是让翰林官去充任科道言官。
这一点,被查嗣庭等儒臣非常痛恨。
因为他们认为翰林清贵官就不该去干这种得罪人的官,而不利于翰林立清名。
但雍正的目的就是让翰林官不能只是养望空谈,而应该敢去得罪人,敢去言事,这样才配在将来被培养为议政大臣。
在雍正看来,一个翰林官只有清操之名,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被砍头的蔡珽在被砍之前是左都御史。
尹泰也被加了左都御史衔。
但对于具体的某个翰林官个人而言,让他去当御史,靠得罪人积累政绩,自然是很不好的事。
毕竟,儒家崇尚中庸之道,宁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愿意得罪人,不愿意撕破脸皮,而只想安安稳稳的当到大官。
因为撕破脸皮,就得要求自己以后做事也得小心翼翼,而谨防自己得罪的人也抓住自己的把柄。
所以,没人希望自己处于这种不安的政治生态中,苏愣额也很反感雍正这种用人模式。
苏愣额在听从嵩祝吩咐后,先来到了家门外,伸出双手拦住了要冲进来的步军统领衙门的人:“你们要干什么?”
阿齐图回道:“我等奉命抄拿纵火逆贼!”
“我们家没有什么逆贼,你们步军统领衙门的人不要太放肆,假借什么皇命,来污蔑我堂堂大学士第!”
“你们要想闯入我家,除非先杀了我这个翰林出身的谏官!”
苏愣额厉声回道。
阿齐图听后沉下了脸。
苏愣额则嘴角微扬起一丝轻蔑的冷笑。
他认为阿齐图是不敢贸然对他这个翰林出身的言官下手,那样得罪的就是翰林和科道两大系统的清流官员!
但弘历的嘱咐,让阿齐图这时还是给自己麾下马甲递了个眼色。
于是,几发连珠箭射了过来,让苏愣额在睁大眼时,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身上插上了好几支利箭。
紧接着,他就被推倒,好几只脚踏在了他身上脸上,而从这嵩祝家的广亮大门内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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