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琉璃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她还不是庙祝时,曾有一个老僧人到过薪火庙。
    此人说自己是行脚和尚,想要在庙中留居一段时间。
    当时的庙祝还是尚琉璃的师尊,将人留下。
    那段时间,做釜山下失踪了很多孩童,甚至还有刚出生的婴儿,以及少女。
    老庙祝费尽心力去追查,却始终没有查到原因。
    直至一天深夜,尚琉璃发现老僧人不在房间,天明时分才赶回来。
    次夜,尚琉璃和老庙祝暗中监视老僧人,发现他进了做釜山一处洞窟。
    当天亮之前,老僧人离开后,师徒两人进了洞窟中,瞧见的是被剥皮的少女,烤制中的金童子,以及用孩童熬制的尸油。
    这简直和老僧人慈眉善目的形象是两个极端。
    回到庙内后,老庙祝就直接翻脸,对老僧人动手了。
    结果,尚琉璃眼睁睁看着老庙祝的头飞了起来,肠肠肚肚都连在一起,从身体中拔出。
    那老僧人没有杀死尚琉璃,只是慈眉善目的摸了摸她的头,便离开了薪火庙,从此再也没出现过,做釜山也没有再失踪过人。
    很久后,尚琉璃回过当初那个山洞,里边儿所有东西都被带走了。
    尚琉璃也调查过那老僧人,得知那是一个龙普,平日里僧人形象行走,四处为恶,古羌城的道士一直在追杀他。
    在那段时间之前,她和老庙祝从来没听说过南坪有巫人巫术,那之后有了。
    尚琉璃就清楚,龙普一定进了南坪市。
    而且南坪这个地方,有一处千佛窟,寺庙众多,他完全能找个地方落脚,哪怕是古羌城的道士都不敢贸然去搜查。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可尚琉璃清楚,自己没那个本事,再之后不久,她就被困进了柜山,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龙普发展出自己的弟子和势力也是理所当然。
    顾伊人和顾娅两人脸色略苍白。
    罗酆则在思索。
    尚琉璃没有再继续说话。
    “总归,先等云溪先生的消息。”
    罗彬话音略哑。
    尚琉璃说出来的信息不多。
    关键点在于龙普被道士追杀,依旧能安然无恙,甚至还能沿途害人。
    结合上张云溪所说龙普曾让他一个好友瞎眼。
    这足够说明,先生和道士都不能完全克制龙普。
    事情的棘手程度,上升了不止一个点。
    时间一晃而过就是两天。
    这期间,罗酆回过司刑一脉,罗彬并没有多问什么。
    尚琉璃多待在房间里,一样不知道在做什么。
    罗彬更多的时间则在钻研玄甲六十四天算,对于面相部分的了解已经很深了。
    不过,距离用阴阳结合的咒杀,还有相当长的距离,此时完全没有眉目。
    第三天正午,陈爼来了。
    罗彬,罗酆,尚琉璃跟着离开。
    顾伊人和顾娅留在院内。
    往常,罗酆和罗彬肯定不会留下她们,眼下情况不同,不光是有冥坊暗中保护,罗酆直接在司刑一脉中挑选了一部分人手,组成了一个青壮队。
    这就是他常年在柜山养成的习惯了,这个青壮队的任务,就是保护顾娅和顾伊人。
    玉堂道场的落脚点,在老城区一个颇为热闹的街道,这里有一座老道观,占地面积不大,前观一直有人来上香,也有穿着道袍的人员接待。
    后观则安静许多,张云溪,文清,文昌,以及其余道士都在此地。
    玉堂道场几天,进南坪市几日,张云溪摘掉了脸上的面纱,他伤口结痂已经脱落了,乍眼一看,整张脸是完整的,刀口像是细密的白线,依旧布满整张脸,这就是无法处理掉的疤痕了。
    偏殿有会客的地方,一张厚重的木质长桌四周摆满椅子,桌上煮着茶水。
    众人落座之后,有小道士来倒茶。
    “南坪共有大小佛院一十八座,我见龙普的地方,在白佛寺。”
    “龙普的地位不低,受人敬重爱戴。”
    张云溪一句话切入正题。
    尚琉璃简明扼要又说了一遍他们师徒和龙普接触的遭遇。
    张云溪再度开口道:“他要长期留居一地,必须要有形象。”
    “南坪太大,还有,他发展了自己的弟子,就不会出现一个小地方失踪太多人,他被盯上的情况了。”
    “而且,他和以前相比不一样了,普通孩童,女人,不屑于杀,他开始有选择性,譬如顾小姐的命数不普通。”
    这时,陈爼慎重说:“我已派遣人手,去那两个地方远远查探过,其中一处在契陵山,那座山前半截是个陵园,后半截修过一片别墅。”
    “陵园在别墅之后修建,当初引起了不少事情,早就成了空置之地,至少我派出去的人,远远没有看见那里有人走动。”
    “另外一座庙,叫火官庙,同样荒废多年,无人打理。”
    “如无意外,去火官庙会遇到龙普,那是他显露真面目的地方,去另一处地方,有着龙普的弟子,两处都各有危险。”
    “顾小姐的父母,我判断在龙普那里,十有八九在火官庙,而并非白佛寺。”
    陈爼慎重的扫视桌旁其余人,稍顿后继续说:“其实,我们眼下人多势众,先处理掉他弟子,剪掉羽翼未尝不可。”
    “此人极为小心谨慎,当初只是被我师尊发现,他杀人之后都没有停留的意思,如果弟子被杀,说不定他又会跑。”尚琉璃摇头。
    陈爼没吭声说话,最终目光定格在张云溪身上,是在等待张云溪的态度。
    “杀蛇取其七寸,没有打草惊蛇的道理。”张云溪摇摇头,算是表态。
    “明白,那我这就去准备人手。”陈爼没有任何意见。
    “且慢。”张云溪再道。
    “您吩咐。”陈爼毕恭毕敬。
    “准备一些特质的鞋袜,手套,不要触碰到龙普的任何东西,避免中招。”张云溪说。
    中招……
    罗彬若有所思,这指的是尚琉璃的师尊,那老庙祝吗?
    中招之后,人头离体?
    陈爼离开了。
    留下罗彬,罗酆,尚琉璃在道观里。
    其实罗彬想让罗酆也回去的,没必要跟着去冒险。
    罗酆本身不了解龙普和巫术,陈爼去准备的人手,一定是下九流中的佼佼者。
    本质上来说,和罗酆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看罗酆的态度,没有要走的意思。
    罗彬便不好多言。
    ……
    ……
    城中村,罗家。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顾伊人上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中年男人,肤色略白,衣着普通。
    顾伊人稍有疑惑地看着对方,问:“有事吗?”
    “我是个行脚先生,途经此地,观测到贵宅头顶萦绕着血光,外边儿一棵树被削去枝干,只留下树身,这是一种煞,专伤男丁。”萧苛语态平静,且带着一丝慎重。
    见过他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死了。
    因此,他不怕暴露自己身份。
    那天,他算不出发生了什么,甚至被伤了手,就断定会出事。
    果然,赤心被杀。
    他没有目睹过程,却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那个罗彬作为主导。
    他是个先生,他会判断情况,分析罗彬这个人的内心。
    曾经玉堂道场因为传承的事情追杀过罗彬。
    那罗彬返回玉堂道场,会犯险带着传承走吗?
    这显然不可能。
    这几天,他一直暗中盯着罗彬。
    凭借他的本事,别人发现不了他。
    当然,此刻光明正大出现在罗家门前,会有很多人看到。
    这不重要了。
    顾伊人咽了一口唾沫。
    这时,顾娅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匆匆到了门口。
    顾伊人低语几句,说了情况。
    “我们家没什么事情,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吧。”顾娅说着,从兜里摸出来十块钱,递了出去。
    “我不是讨钱的神棍,走过这里,纯属机缘巧合,提点两句,也纯属一时兴起,贵宅家中应该有两男丁,院中拐枣才落不久,代表着家业有兴起,门外秃树直射心口,预兆着有被奸人所害的征兆。”
    “你驿马骨有陷落,代表家人不安宁。”
    “你左眉稀疏,代表着子嗣折损。驿马同样浮现血光,预兆着丈夫和儿子共同受损。”
    “你们大可以想一想,我说得对不对。”
    “让我进去看看,你们家是否有什么地方布局出了问题,稍加更改,便可化险为夷。”
    顾娅额间冒了汗。
    如果说,此人前边儿几句话,她觉得是信口胡说的,后边儿这几句,就真就恰好吻合了他们家现在的遭遇……
    只不过,真有那么巧,也真有那么好的事儿。
    一个先生路过他们家门口,看出问题,还说能解决?
    要是问题能通过风水术来解决,罗彬早就解决了,张云溪也早就解决了。
    顾娅没有罗酆那么聪明,却也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此人,难道就是那群用巫术的人?
    他们之中,甚至还有先生?
    趁着家中无人空虚,直接来捉顾伊人?
    罗酆罗彬,甚至是陈爼的判断都失误了?
    “你说的都不对,我们家不迷信的,你还是走吧。”
    顾娅一语落罢,马上就要关门。
    顾伊人顿明白了情况不对劲,帮忙拉另一扇门。
    这时,一群人赫然从路东侧匆匆走来。
    为首的,居然是朱峁!
    这两天朱峁想了很多,他逐渐清楚了,是他自持过高,放不下架子,陈爼呢?几乎对罗彬言听计从。
    他对比陈爼来说,算什么?
    陈爼都能做到的事儿,他朱峁当不了马前卒?
    况且罗彬是司刑一脉的人,再怎么说,以后有好处,更多肯定会给自家吧?
    因此,朱峁没有告诉罗酆,自顾自的去了青壮队,在暗处保护罗家院子安全。
    此刻,西头一侧也走来十余人,将院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娅松了口气,她拉着顾伊人快速后退,让开一定距离。
    萧苛双手逐渐背负在身后,瞄了一眼四周人,他面色不改,竟径直走进院内。
    ”活捉!”率先开口的,是冥坊派遣来的人。
    “必要时砍断手脚,留下活口就好。”朱峁冷声下令。
    多多少少,罗彬失算了。
    陈爼,尚琉璃,罗酆同样失算。
    就连张云溪都没料到过,阴月先生会光明正大的走进罗家院子。
    最主要的,是他们谁都没有考虑过罗彬将传承放在了什么地方,这和思考问题的角度有关。
    萧苛考虑事情,比起正常人来算是另辟蹊径。
    罗彬一样如此。
    无形之中,两人算是“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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