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报还一报?
    杀人夺宝?
    这件事情指的是罗彬。
    冥冥之中,一切有因果,因果不光是人,同样还有天报。
    被人夺了性命山门,就是天报。
    同样也是对方想要罗彬。
    玉堂道场介入得太深,早已泥足深陷,无法抽离。
    摇摇晃晃,张云溪走出了房门,又朝着院门走去。
    陈爼反应快,立马上前搀扶着张云溪的胳膊。
    其余房门开了,人一个个走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又赶紧跟跟上两人。
    罗彬默了片刻,走在最后头。
    一条船无法载所有人过河。
    陈爼和张云溪先过去了,随后好几趟,其余人才过去。
    当罗彬再度回到大殿外时,瞧见张云溪萧瑟落寞地站在殿门口,阳光很大,他给人的感觉却是身周很冷,格外孤寂。
    陈爼都没搀扶着张云溪了,在殿门外靠右一些的位置。
    那些下九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几乎所有人都捂着嘴,强忍着作呕感,眼中透着无法言喻的骇然心惊。
    正常来说,三教九流,对死人,死尸,应该见怪不怪才对。
    那也只是正常角度上。
    这大殿中的死人不正常,且数量太多。
    罗彬能这么镇定,完全是因为在柜山村见了更凄惨的死法,闻过更多的血腥味。
    “道场,最核心的从来不是人。”
    “是传承。”
    “一个道场,只要传承在,那始终会有人,那道场始终就会在。”
    张云溪开了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其实早就知道,想要他们认错,想让他们改,是不可能的。”
    “我本身也做好了打算,花一定的时间,慢慢梳理道场内部。”
    “他们却提前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十分惨重。”
    这番话,张云溪显得洒脱许多。
    罗彬松了一大口气。
    如果张云溪要沉浸进悲伤内,那才不好处理。
    能想得通,走得出来,那就太好了。
    “陈司长,感谢你的帮忙。”张云溪扭头,微微和陈爼颔首。
    此前,张云溪对陈爼,基本上是直呼其名。
    此刻,张云溪明显记住了陈爼此次的情分。
    无论这件事情初始陈爼为什么做,的确促成了结果。
    “云溪先生言重了,事情其实依旧有些棘手,赤甲道观多少有些难对付的,提着赤心的人头也未必够。”陈爼一脸慎重。
    先前张云溪说了,集结门人,再带着人头去。
    那的确是够了。
    现在没门人了,麻烦就大得多。
    “并不会。”张云溪再度摇头。
    “罗先生,你觉得怎么样能驱逐走那群人,不用杀他们,没这个必要。”视线投至罗彬身上,张云溪问。
    罗彬一怔。
    张云溪会不知道怎么处理吗?还需要问他?
    肯定不是那样。
    随即罗彬恍然大悟。
    张云溪,在磨砺他。
    借着玉堂道场的情况,磨砺他临机应变的本领。
    张云溪当时就说过,可以辅助他学阴阳术,只是他拒绝回玉堂道场而已。
    “请赶尸匠赶尸,让赤心自己提着头,我们直接进道观大门,嗯,再用两个人抬着云溪先生走,让云溪先生领头。”罗彬果断说。
    陈爼瞳孔微缩。
    其余人面色微凛。
    “罗先生……你确定?一群道士也很难缠的,他们中间肯定有不少青袍,万一……”陈爼慎重开口。
    “没有万一,真就,那就杀一儆百,他们本身就慌乱,会更溃不成军。”罗彬同样摇头。
    陈爼重重吐了口浊气,不说其它了。
    再接着,那几个下九流去找到一张椅子,抬棺匠当头,剃头挑子在后,两人用椅子抬着张云溪走。
    一行人先行下山。
    回到先前动手的位置,找到赤心的尸身,赶尸匠马陵往尸身上贴了一些东西,又系上一些细线。
    随后马陵走在前头,赤心就跟在后边儿。
    饶是没有头,一样能走,只是动作要机械得多。
    原来,赶尸匠从来不是让尸体凭空动,而是通过这种特殊的手段将尸体当成了提线木偶。
    纸扎匠也是类似,只是隐约有些不同的手段。
    再之后的事情就简单许多。
    花费了快一个白天,总算回到玉堂道场第一座山头上,道观依旧挂着原先的牌匾,并没有被拆掉。
    本身大门是敞开的,还有两个弟子在门口镇守。
    伤痕累累的张云溪在前,陈爼在旁,赶尸匠和赤心在另一侧,罗彬则在靠后一些的位置。
    那两弟子惊悚地瞪着赤心尸身,仓皇失措的跑进了演武场内。
    随后听见的就是骚乱吼声,喊着大长老遇害。
    张云溪稍稍抬起手臂,是示意众人不要立即进演武场。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张云溪才点头。
    当众人再进去后,演武场内空空荡荡,内里的道观大殿,一样空无一人。
    “若是正统道观,哪怕是观主大长老身死,必然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可惜这赤甲道观不是。”张云溪摇头,随后再道:“陈司长,让你的人分散去找,阴月先生毒辣,赤甲道观未必有那么狠毒,看看护卫道观有多少幸存者。”
    下九流全部散开了,罗彬和陈爼留在张云溪身旁等待。
    没多久,就有人回来了。
    他们身后带着一些被折磨的不似人样的道士。
    最后回来的两个下九流,带来了另外两个熟面孔。
    文清和文昌!
    跟张云溪在浮龟山呆了数年的两个红袍道士。
    同样,也是玉堂道观最后两个红袍道士!
    罗彬在玉堂道场停留了两天。
    这两天,张云溪处理掉了遇害弟子的尸身,统计了最后剩下的道士人数。
    在罗彬看来,张云溪本身伤势很重,这一切大致都凭借着意志力在完成。
    陈爼提了一个建议。
    张云溪他们得暂时性地离开玉堂道场,或许去南坪监管道场寻求一下庇护。
    阴月先生会走,是因为算到危险临近。
    一旦等他们离开,搞不好阴月先生会卷土重来,杀了所有人报复。
    一个先生一旦藏在暗处使坏,会十分难缠。
    张云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面露思索,再然后,他便直接让文清和文昌两人安排弟子,准备去南坪。
    至此,陈爼看了一眼罗彬。
    罗彬却依旧保持沉默,没有多言其他。
    “罗先生,你应该也遇到事情了吧?”张云溪一眼看出,问罗彬。
    “我身体其实还好,更多的只是一些皮外伤,伤魂,已经通过情花果治愈了。”张云溪再度开口,是打消罗彬顾虑。
    “是伊人的事儿。”
    罗彬这才打开了话匣子,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两个地址……一个是庙,那庙中的僧,应该就是龙普了。”说着,张云溪点点头:“我早年间见过一个龙普,不知道是不是他。”
    陈爼眼前微亮,说:“您有交情?”
    “没有交情,当年那一面也并不友善,那龙普弄走一个大户的孩子,炼成了金童子,我一位好友接的这桩事,他最后瞎了一只眼,龙普毫发无伤。”
    “我因为交情,打算帮忙,只在一庙中见到龙普,他明面上还有个身份,并不以真实面目和我相见,我便没有动手的机会,一旦要动,就会引起寺庙和道场的纷争。”
    “寺庙地址是哪儿?”张云溪问。
    回答的是陈爼。
    “不是一个地方了。”
    “那应该是龙普的藏身之地,是他显露真面目的地方。”
    “还好你们没有率先行动,如果去找龙普,你们必死无疑。”
    张云溪这话说得极为果断。
    罗彬内心更是微凛。
    其实尚琉璃也说了,不要进寺庙相关的任何地方,不要接触僧人。
    “也未必需要去监管道场,给我们找一个落脚之地即可,我们两人能帮不少忙。”场间其实还有文清和文昌两人,是文清开口提议要帮忙。
    “红袍级别,岂止是帮忙了,即便是就这件事情,去请监管道场出手,他们也未必会派出红袍道士。”陈爼点头,眼中更隐约有一丝兴奋:“至于落脚之地,城中也有一些道观,多是用来收香火钱的,并没有多少真道士,冥坊可以出面买一座,阴月先生未曾露面之前,玉堂山都不安全。”
    陈爼这番话说的是事实,同样也有私心,想要和玉堂道场深度绑定。
    文清和文昌同时沉默。
    张云溪的眼中同样露出一抹杀机。
    “萧苛那人,是必须死的。”
    “不急于一时三刻,罗先生的事情先处理,我们需要养伤,更需要重振旗鼓。”
    “或许,他也会在暗中盯着我们,或许,他暂时退避三舍,只是为了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将罗先生你带走。”
    张云溪这番话,让罗彬心头都是一凛。
    这可能性很大,不得不防。
    况且,阴月先生花费了不少功夫,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谈话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没有就巫人的事情继续说下去,因为现在聊也没有任何意义。
    张云溪等人需要落脚之后,才能商议如何行动。
    陈爼带了其余八个人先离开,说是要回去安排一应事情,他留下来了潘觅。
    这群下九流中,最有用的就是潘觅,也能够和罗彬的能力契合。
    差不多又过了一天,主要是张云溪,文清,文昌,要收拾走玉堂道场所有有用的东西。
    第四天清晨,一大群人离开了。
    这里有个插曲。
    张云溪脸上带了个面纱。
    他脸上的符太多,全都是黑红色的血痂,太吓人。
    出发时,潘觅就联系了陈爼。
    等众人抵达南坪市的时候,陈爼已经在商定好的接头地点等待。
    罗彬就没有继续跟着去了,张云溪讲过,安顿下来就会联系他。
    多等一会儿也不怕,着急的不会是他们,只会是对方,而且,没有得手之前,他们一定更不会动顾伊人爸妈。
    有张云溪的肯定,罗彬放心许多。
    他和张云溪等人分开,径直返回城中村。
    这过程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等回到城中村的家里时,顾伊人和顾娅正在包饺子,顾伊人的情绪显得不错,罗酆则在补房顶的瓦片,铲掉更多树根。
    两人瞧见罗彬,正要起身。
    罗彬顺手正要带上院门时,好几辆车停在了院门外。
    就好像这些车是跟着罗彬来的。
    罗彬前脚进门,他们后脚就停下,将外边儿路面都给堵死了。
    房顶的罗酆微眯着眼,瞳孔微微缩紧。
    顾娅和顾伊人面面相觑,脸上犹有两分诧异和不安。
    罗彬面色微沉,看着车。
    随着车门开了,车上下来了一大群人。
    这群人乍一眼看十分陌生,仔细一看,又有些面熟。
    为首那人是个光头的老人。
    正是朱峁!
    朱峁满脸局促,走至门前。
    他略有不自在,似是要行礼,又僵住。
    最后他没行礼,只是慎重说:“我能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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