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换一个人,在罗彬眼前这个处境,应该会想方设法和冥坊搭好线,处好关系,甚至去博取一些陈爼的信任。
    罗彬非常人,他思考问题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他不会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
    同样不会将精力分散出去。
    既然陈爼想,那就要深度绑定。
    否则,罗彬宁可不打交道。
    而人有一种特性,就是先付出的人,往往有一种念头,叫做不甘心,一定要谋求回报,否则就死都不会撒手。
    陈爼想要在他身上下注,那就得先付出。
    此刻,陈爼的心跳的更快。
    他以为罗彬要甩下他单干。
    可他没想到,罗彬居然要直接去玉堂道场……
    看架势,还是一个人去?
    对付那群用巫术的人,一列下九流,再加上罗彬这个特殊的阴阳先生,不太可能吃多大的亏。
    去玉堂道场就不一样了……
    赤甲道观的道士,就能让下九流有去无回。
    更遑论还有个名声在外的阴月先生?
    罗彬的动作,是又要转身迈步。
    陈爼后背都被汗水浸透。
    这风险,太大了啊!
    一旦出事,自己有危险不说,还会彻底得罪两拨极难招惹的势力!
    可只要让罗彬走了。
    那这个人,就肯定不会再和冥坊有任何交集!
    陈爼的直觉,来得格外强烈!
    “罗先生,上车。”陈爼做了个请的手势,是把副驾驶要让给罗彬!
    心噗噗的跳着,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不简单是下血本了。
    陈爼都认为,自己恐怕上了一条贼船?
    只是,另一个直觉告诉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更有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这个年纪就做到今天这地位,本来上头还有个酉阳居,看眼下,再给他十年二十年,他都不可能爬到费房上面去,至少得博取一个平分秋色?
    人生何处不是赌博?
    犹豫,就会败北!
    罗彬再深看陈爼一眼。
    说实话,陈爼会这么直接下决定,这十分让罗彬意外。
    不过,多一群人,显然比他一个人强得多。
    下九流不弱的,像是莫乾,冯骥,罗酆都不弱。
    使用好了,一定能有奇效。
    没多言,罗彬上了副驾驶。
    陈爼让后排三人的其中一人下车,他坐了上去。
    朱峁光溜溜的脑袋上,汗水一溜一溜的往下淌。
    陈爼昨夜就派人去找他,说是要为一个人办事,那人身份极其不普通。
    本身朱峁正在考虑,要将罗酆一家三口拉回来问罪。
    朱犁在罗彬面前被车撞死了,里边儿肯定有蹊跷。
    自然,朱峁不知道细节,守冥人不可能说给他听,他只认为罗彬用了什么邪门手段。
    陈爼的临时安排,让他只能将这件事情放一放。
    可没想到,一路来了城中村,那个不普通的人……居然就是罗彬!?
    而且罗彬对陈爼的态度……完完全全是陈爼贴着送上去的。
    这简直是活见鬼。
    只是,朱峁反问自己,这真的是活见鬼吗?
    罗彬那天震慑了他们所有人……
    车内的人各有心思。
    司机开车的方向是城外,地址是罗彬说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日头愈来愈高,阳光直射进车窗里,眼睛都一阵阵刺痛。
    罗彬干脆闭上眼,看似是在养神休息,实则是在回溯玄甲六十四天算的内容。
    这不算临时抱佛脚,只是有这个能力,罗彬便没有浪费时间。
    抵达玉堂山的时间,差不多在下午。
    车停在山脚一处隐蔽的位置,后方还有一辆,拢共下来了九人,算上罗彬和陈爼,是十一人。
    “罗先生,你是什么计划?”陈爼率先开口问。
    “救人。”罗彬简单两字。
    陈爼一愣。
    随后,罗彬才说:“那是最终目的,而想救人,不会那么简单,先生精于算计,道士身手极强,且要比那个齐鲁硬朗的多,普通道士我能应付,那个红袍的赤心道长,我可能没办法轻易对付。”
    虽说之前罗彬伏杀过很多赤甲道观的人。
    但那时候的罗彬,还有着邪祟身,又有着乌血藤。失败了也没什么,死不了。
    眼下,他没那么多加持,和普通人一样会流血,就更需要小心。
    陈爼稍稍松口气,还好,罗彬不是说直接大刀阔斧的冲进去。
    “擒贼要先擒王,解决掉领头的,剩下的就是一盘散沙。这比我们救了人,屁股后边儿一群人追杀来的强,云溪先生也不能真丢了玉堂道场。”罗彬再道。
    陈爼再度僵住了。
    他本以为罗彬那番话,是要更谨慎的潜伏。
    没想到接下来说的,居然是擒贼擒王?
    相当于要直接对付赤心道长?
    这计划,未免太疯狂。
    红袍道士啊!
    监管道场里边儿,足够做监管长老。
    哪怕是四大道观中,红袍也是长老级别,真人之下,众弟子之上。
    ……
    ……
    “阿嚏。”赤心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此刻正坐在玉堂道观的大殿中。
    夕阳光依旧晒得他很暖,他本来正在入定,却被自己打断。
    前方演武场,不少弟子正在舞剑练功。
    赤心站起身来,眼中流露着满意。
    阴月先生专注于逼问张云溪,并且将玉堂道场内的余下先生全部整合了。
    他则镇压住所有玉堂道观剩下的道士。
    寥寥数月,他从一个山野小观,一跃有了正派山门。
    不光如此,他还和先生道场相辅相成,两者关系密切,可以说唇亡齿寒。
    一旦阴月先生拿到先天算,彻底转上明面,他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届时玉堂道场改命阴月道场,这玉堂道观也就可以改成赤甲道观!
    未来可期啊!
    入定冥想中断,天色愈渐发晚,没有再打坐的必要了。
    赤心迈步朝着大殿右侧方向走去。
    弟子们瞧见他,就立马躬身行礼。
    这一切,赤心很受用。
    大殿旁侧有一条通道,两侧都是墙,这里光线都稍稍有一丝暗沉。
    赤心迈步走进去,通道尽头再走出,是一个小院。
    几间屋子并排修建,屋前守着两个道士,气定神闲。
    赤心至近前,那两道士躬身行礼,喊:“大长老。”
    摆摆手,赤心是驱散的动作,两人顿时后退,让开路。
    再至其中一道门前,赤心顺手推开门。
    这屋内有着各种各样的刑具。
    两人被死死绑在两张椅子上,他们显得极为憔悴,遍体鳞伤。
    若是罗彬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两人分别是文清和文昌。
    同样是红袍道士,在浮龟山跟随张云溪多年。
    除却张云溪外,他们两人是玉堂道场唯二没有对罗彬下手的人。
    “你们若还不同意,明日,阴月先生就会将你们接走,届时还想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即便是勉强活了,还是不是人,也不一定,完不完整,更不一定。”赤心背负着双手,显得居高临下。
    “其实我可以不需要你们的,可念你们这一身道行来之不易,才会给你们加入赤甲道观的机会。”
    “老东西,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文清啐了一口唾沫,用力往前一吐,刚好落在赤心的脚背上。
    最怕空气忽然寂静。
    赤心猛然抬腿,一记腿鞭抽在了文清脸上!
    他控制了力道,否则这一下足够抽断文清的脖子。
    噗的一声,是一枚牙齿飞了出来,嵌入墙面。
    文昌盯着赤心,不仅仅是眼神,其声音更冰冷:“习道之日,我等就做好了殉道的打算,天道日昌盛,我道日兴隆,你这邪魔外道,休想我们和你为伍。”
    “邪魔外道?你们就这么自持甚高?那你们的观主长老是怎么死的?张云泥,张云尽等人又是怎么死的?先天算你们不想要?”
    “不要说什么邪魔外道,你们本质上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那张云溪跟着罗彬有什么想法,虽然你们不说,但我会猜不到?”
    “他只是比谁都会隐忍罢了。”
    赤心语气透着讥讽。
    随后,他摸出来两张符牌,更冷漠的看着文清和文昌。
    其实,但凡这两人弱一些,赤心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之而后快。
    只是他们不弱,红袍的实力,在任何一个道观都能当长老。
    也就是他资历更久,这两人稍微差了一些经验,再加上阴月先生暗中相助,他才将两人拿下。
    他有一道符,需要对方同意的情况下,落下眉心血,就能借用此物制衡,甚至是控制对方。
    文清文昌两人一旦为其所控,赤甲道观的地位就会更稳固!
    “同意了,你们还能见到那些弟子,如果再拒绝,不但你们我会送走,那些小道士,全都杀无赦。”赤心语气中透着威胁。
    话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玉堂道观的其余道士,早就送给了阴月,那些人成了什么模样,他早就不知道了。
    无一例外,文昌和文清都没吭声说话,他们的眼神中只有悍然赴死的决心。
    赤心的脸色泛红,眼中迸出几根血丝。
    余光瞥了一眼脚背上的唾沫,那记腿鞭抽在文清脸上,擦掉了部分唾液,却没擦掉全部。
    “这是你们自找的!哼!”赤心转身离开房间,他脚下迅疾如风,退后的两个看守之人立即上前,关上了房门。
    ……
    ……
    堰塞湖后方的院落。
    张云溪依旧被捆在地面竖着的杆子上。
    他依旧赤身裸体,不着片缕。
    相对比前两日,他脸上全都是被生刻出来的符,显得面目全非。
    阴月先生站在张云溪面前,开始用刻刀在他的胸口画符,血继续流淌,随着一张符落罢,张云溪的双目更显得空洞。
    良久,当张云溪一个激灵,眼神恢复清明时。
    阴月先生神态淡然,说:“死并不可怕,生既是死,死既是生,可怕的是死后无路可走,彻彻底底湮灭,再无来世。”
    “不光如此,你的山门传承也彻底断绝,你是彻彻底底的罪人。”
    “为了保住一个和你毫不相关的外人,值得么?”
    张云溪依旧不言不语。
    “还在嘴硬。”阴月先生眼中再度浮现一股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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