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凤朝眉头紧蹙,眼底精光闪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有你们的买卖,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意。但是在这个地方,咱们都是外人。”
沈戎笑道:“所以不管我们之间这笔买卖做不做成,我建议大家最好还是留几分仁义,互相通个气,不然到时候被别人给用完了以后再扫地出门,那才真是丢了面子,还丢了里子。”
谢凤朝闻言面露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说出了实情。
他们是被王兴祠重金邀请来的,对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得到神道命器【绥靖江海】。
“所以我可以确定,你们被坑了。”
沈戎语气笃定道:“因为绥靖江海根本就不在登神纲里面!”
谢凤朝脸色一变:“你的消息靠不靠谱?”
“千真万确。”
沈戎说道:“我大胆猜测一下,他王兴祠找你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绥靖江海】,而是想要利用你们凤鸣山兄弟的性命来吸引何九鳞的注意力,为他的谋反创造机会!”
“怪不得王兴祠这个龟儿子反复强调让我们在登神诞那天才能动手,口口声声说是只有到了那天才能确定东西的准确位置,合着是准备拿我们当炮灰啊!”
谢凤朝勃然大怒:“亏他编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故事,咱们兄弟差点就上了他的贼当了!”
沈戎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狐疑,谢凤朝的这句话听着实在是有些突兀。
土匪砸窑什么时候还要听故事了?
沈戎忽然有一种感觉,对方像是故意借此机会要把这个‘故事’告诉自己。
不过奇怪归奇怪,对方既然想讲,沈戎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什么故事?”沈戎故作好奇问道。
“既然王兴祠没安好心,那告诉你也没关系。”
谢凤朝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随后便将所谓的‘故事’讲了出来。
故事里,‘九鲤老爷’何九鳞和‘晏公’郑沧海曾经是一对亲如兄弟的挚友,两人的理念和信仰如出一辙,结伴在闽教之中打拼。
后来随着何九鳞登神,郑沧海也萌生了创立自己派系的想法。
何九鳞对此自然是鼎力支持,因此晏公派才会在九鲤教区内生根发芽。
然而何九鳞的想法并不是那么单纯,而是图谋在郑沧海成功创派之后,吞噬对方的成神物和信徒,借此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郑沧海对此也不是丝毫没有察觉,他在布道的过程中便发现自己跟何九鳞的教理发生了分歧,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对方要对自己下手。
直到他成功立派登神,却被闽教定为‘邪神’,敕令何九鳞出手剿灭晏公派的那一天,郑沧海才幡然醒悟,自己原来是对方豢养的猎物。
不过最后何九鳞虽然成功铲除了晏公派,也得到了郑沧海的成神物,可【绥靖江海】中却积聚了郑沧海和所有枉死的晏公派信徒的怨念,根本就无法使用。
多年来,何九鳞一直在想方设法化解其中怨念。
而这次的登神诞之所以会办的如此隆重,一方面的原因是为了打破自己重伤不愈的谣言,一方面也是为了在登神诞的那天,借助九鲤派鼎沸的信徒愿力,一举消弭命器当中的怨念。
“所以【绥靖江海】出现在李阿婆的身上,其实是何九鳞在借用晏公派遗徒来消融怨念?”
沈戎忽然想起之前麻鸿曾经说过,修复【绥靖江海】需要九鲤派的教徽,而且越是高位的神官的教徽效果越好。
这些之前曾让沈戎感觉疑惑的问题,现在被谢凤朝说的这个故事串联起来,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不过谢凤朝为什么会突然把这个故事告诉我?难道他知道【绥靖江海】在我的身上?”
与此同时,谢凤朝似也觉得自己这番举动有些太过于刻意,屋檐下的两人因此同时陷入沉默当中。
“敬城兄弟,你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谢凤朝忽然开口问道。
“我在想这正东道当中还有一个好人吗?”
“我看应该是没有了。”
沈戎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们接下来是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动手?”
“这得大当家的说了算。”
谢凤朝抿了抿嘴:“不过凤鸣山从来都没有走空的习惯,既然王兴祠不守规矩在先,那我们也就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干脆联手,一起把水彻底搅混,赚他个盆满钵满!”
“我一定把敬城兄你说的话带给大当家的。”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沈戎抱拳告辞,从【墨玉扳指】中取出一把伞,迈步闯入连绵的雨幕之中。
“我怎么不记得给自己随身带把伞?”
谢凤朝看着沈戎离开的背影,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
突然,一根燃烧的火柴从侧面伸了过来,为谢凤朝点燃叼在嘴角的卷烟。
“老大,真不动他们了?”
站在一旁看沈戎抽了那么久的烟斗,谢凤朝早就眼馋的不行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享受,当即叼着烟深吸了一口。
一根烟直烧了过半,他方才喷出两股浓密的烟气。
“没听见别人说什么?王兴祠拿咱们兄弟当炮灰,我们还帮他?”
“他的话能信?”
说话的男人身影粗壮魁梧,若沈戎此刻还在场,定能认出当时在闽东酒店戴‘唐僧’面具的正是他。
“判断一个人是说真话还是假话,要看其中有没有利益可图。”
谢凤朝笑了笑:“他要是骗我们,我们抽身离开,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男人点了点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干咱们的拿手活了,放开手脚,能抢多少抢多少。”谢凤朝冷笑道:“咱们也来教一教这些教派的老爷们,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明白了,我这就去吩咐兄弟们做好准备。”
“嗯。”
谢凤朝应了一声,目光凝视着檐外的雨天,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没想到混了这么多年,我装样子的本领还是这么差劲。土匪给屠夫讲故事?真他娘的扯把子。不过也就丢这么一次脸了.”
谢凤朝曲指将烟头弹入雨中,轻声自语。
“巴师公,我欠你的人情这就算是还完了。接下来我怎么抢,你都不能再怪我了吧?”
风声呼啸,裹着雨点打向檐下人影,却出乎意料的扑了个空。
此刻已经走远的沈戎突然脚步一顿,回头望向立在大雨之中的庙宇。
“凤鸣山,谢凤朝。”
沈戎微微一笑:“百鸟朝凤,凤朝你,野心不小啊。”
王松撑着伞走在街头,伞沿偏下挡着整张脸,脚下步履匆匆。
十分钟后,他走进了一家以专做素食闻名的酒楼,跟店小二报出了一个提前预定好的包间号,随后便被对方领上了楼。
王松推开房门,却发现其中没有半个人影。他低头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发现距离自己和对方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刻钟,无奈只能按耐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和不安。
雨打窗棂,声音听着格外恼人。
王松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却发现站在这个位置,能够清楚看到一条街之外的景教行馆。
“你来早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王松猛然转身,却依旧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传出动静的,赫然是一部摆放在桌上的袖珍电话机。
其样式分明就是王松当初留给沈戎的那一部!
对方就如此堂而皇之的将其放在这里,可进门的王松却始终没有注意。
“不是说见面详谈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松捏紧双拳,话音中的不满几乎已经溢了出来。
“如果我们能谈得妥,那迟早会见。如果谈不妥,那现在见不见又有什么意义?”
电话机里传出对方云淡风轻的声音。
砰!
王松一脚踹翻桌椅,脸上表情扭曲。
“你耍我?!”
“稍安勿躁.”
“别废话,沈戎人呢?”
王松质问道:“他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他已经离开了正东道。”
王松闻言,满腔怒火霎时烟消云散,整个人仿佛脱力般斜靠着窗棂,半边身子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也浑然不知。
“他没有被抓就好,太好了”
王松如释重负,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他把你的电话机给我,是为了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电话机那头的人没有察觉到王松的异样,话音依旧冷漠。
“什么事?”
王松索性坐在地上,平静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电话机。
“他让你千万小心王兴祠。”
王松脸上没有半点震惊,反问道:“他是不是让你告诉我,王兴祠要反?”
“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就行,再见.”
“等一下!”
王松开口叫住对方:“既然沈戎已经离开了,那你又是谁?”
“我?”
对方沉默了片刻:“一个想发财的人罢了。”
王松眼神发狠,似下定某种决心,沉声道:“那我这里有一笔生意,你敢不敢做?”
“没有敢不敢,只有钱够不够多。”对方笑着问道:“什么生意?”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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