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袁绍的问询,许攸也只得深深低下了头。
本来按他的计策,得了这么一项打造重甲的二十年大计,期间中饱私囊,挪用公款等,可以动的手段可太多了。
就算几年之后,本初反应过来,也足以他吃的盆满钵满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大事才刚刚开始,本初就已经来找他要成果了。
当下,他也只得拱手回之。
“常言道,事缓则圆,急中出错,这打造重甲骑军之事,主公且容攸为你慢慢道来。
那个现今邺城之中,我以命人网罗铁匠.”
“少给我废话!”
一听向来傲视众人的许攸,开始这么没底气的说话,袁绍便知事情有异。
冷眸扫了他一眼,冷冷道。
“子远,你就告我。
倾四州之力,我的数万铁甲骑军,现在有多少了?”
许攸把头埋着,不敢抬起,声若蚊蝇。
“人马共计四十八甲.”
“大胆!!!”
袁绍神色一厉,斥问之。
“你敢中饱私囊,阳奉阴违!!!”
许攸苦笑。
他连连拱手告罪,“主公明鉴!
重甲之事,非一年一月之功,眼下才刚刚步入正轨,产量有限。
再有几年,等工匠熟悉制作,培养学徒,人手扩充,定能大量生产。”
“哦?”
觉得许攸说的也似有些道理,袁绍神色一缓,遂问之。
“那不知几年之后,能得几何?”
“等产量上来之后”
许攸在心中大致估算些许,小心翼翼答之。
“大概能得一二千之数?”
“子远,安敢欺我?”
袁绍听见这个数字,神色已然彻底冷漠。
几年之后,才一两千的规模?
我现在就要用啊!
不然照如今南边的征战速度,几年之后,九州都平定了,还何以争霸天下?
遂冷笑之。
“此前汝失策于渤海,兵败于黄巾。
我本欲罚你,闻汝言打造重甲之策,才许你戴罪立功,四州之地,无论工匠、铁矿,钱粮、物资,汝凡有所求,无不允之。
然二十年之功,靡费日久,我眼下要用,汝却只得四十八骑?
此欺天之数,汝还敢言未曾中饱私囊,阳奉阴违?”
“非不尽力,实在是全覆盖的精良铁甲,制作工艺远比军中原有甲胄,难上太多,工匠们又是第一次制作,产量缓慢实属”
“够了!
这等说辞,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前两天命郭图辅佐张郃,率军阻断公孙瓒退路,其兵败而归,便言非他之过,实在是那赵云麾下甲胄厉害,让我寻你要些重甲,以增战力。
结果现在,你也与他一般说辞。
战败了,就是敌军甲胄厉害,造不出重甲,便是制作工艺难度太大。”
话音至此,袁绍嘴角的笑意更冷,意味深长看向许攸。
“子远,我且问你一句,若是敌军可轻易覆灭,我还要他郭图何用?
若是打造重甲之事,这般简单,我还要你许子远何用?
打不过,就是敌军太强,事情办不成,就是事情太难,人皆所此,我寻乡间一小吏,田间一老农,尽可将尔等取而代之。”
袁绍说着,亲自起身,缓缓走至许攸身前,那高大的身影俯视着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重又亲切。
“子远吧,汝等皆天下贤才,智谋世间少有。
打造重甲这件事有难度,我也知道。
可事情,不能因为有难度就不去办,眼下一举覆灭公孙瓒,定鼎北方,南下中原。
此称霸天下之势,汝等用命之时。
今何不另谋良策,为我解忧?
我常听汝恃才傲物以小天下,今以子远之才,难到还会被区区甲胄之事难住?
只以四十八甲答我,子远何不尽力耶?”
许攸:“.”
尽管说到后来,袁绍的话音已转为亲切,可许攸心底的苦意更浓。
尽力?
打造甲胄这事,又不是行军打仗,自己苦思冥想一下,就能想出计策来。
工匠们每天能生产多少,都是有定数的,这玩意能给你想什么良策?
眼下听了袁绍此言,他哪里还不知道,此事显然又是上次郭图兵败,不想挨袁绍怒火。
所以祸水东引,假意让主公来要重甲,实际却是借机把怒火转嫁到自己这来。
无奈此刻袁绍身为主公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是实在不能再推脱。
许攸只得躬身领命,“我与本初自幼相交,数十年的情意,今日为汝之霸业,攸敢不尽心竭力,以效死乎?”
“好!”
袁绍似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遂令之曰:
“四州之地,钱粮,铁矿,工匠,任由你调度。
三月之内,我要见到三千重骑,再一次覆灭公孙瓒的白马!”
“啊?
三千???”
听到这个数目,许攸背上冷汗都下来了。
他也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好像在面前这位四世三公面前,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问题是打造重甲这玩意,又不是来几千个铁匠,几万斤铁矿,给足了人力物力,三个月后就能必定产出几千件重甲的。
打造重甲,使其浑然一体的工艺极难,往往几千个铁匠里,也就几十个能掌握。
这事甭管来再多普通铁匠,给再多的铁矿,除非等学徒弟子教出来,否则也依旧只有那几十个老师傅在生产。
可偏偏对眼前这位从小到大,只要给足了钱粮物资,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四世三公,许攸知道哪怕自己说的再多,也只会被袁绍当成推脱之语。
他也不可能让袁绍亲身去体验一下打铁试试?
说实话,要不是接下了这份活,认认真真去铁匠铺里跑过几趟,他许攸也不知道,不就是打造甲胄而已,难度居然这么高。
否则当初也不会放出二十年,打造数万铁骑的狂言。
在他现在想来,当初还是说高了,二十年能造出来数千铁骑,已经可以横扫天下了。
可惜眼下,话已被袁绍说尽,很显然此刻的袁绍不想听他解释什么打造难度,他只要三个月后的三千铁骑,覆灭公孙瓒。
只会推脱的话,他许子远就要落得和乡间小吏,田间老农一个评价了。
深深叹了口气,所幸他许子远才华傲气,到底非是庸人,心念电转之间,竟还真被他想出一计良策来。
笑话!
让他想办法去打造重甲,硬生生变出三千副甲胄来,他没办法。
可以他许攸之谋,想个计谋糊弄你袁本初,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见许攸高高仰起下巴,面上再度浮现那副标志性的傲然之色,领命曰:
“本初放心,有我良谋,不消三月,便可得此三千重甲,届时灭公孙易如反掌。”
“好!很好!
有子远这番话,绍就放心了。”
见许攸露出这副自己最熟悉的傲然神色,袁本初便知道大事可成!
果然计策什么的,逼一逼总会有的。
二人君臣相得之际,便听有甲士来报。
“报!
回禀主公,朝廷方面有紧急情报送来。”
袁绍忙取过一看,随即脸色越发难看。
“放屁!
袁公路隐忍数十年,实则装疯卖傻,其实是断大汉四百载国运的罪魁祸首?
他曹孟德的脑子是头疼头傻了吧?这种鬼话也能相信?
还什么私通何皇后?挑拨何进与宦官,促使董卓进京?
这不扯吗?这事是我一手操办的,他袁公路有没有出力,我还不知道?
还什么党锢之祸?那时候公路才多大?
他还是张角幕后之人,传授太平要术的南华老仙,其实是他假扮?”
袁绍越看越离谱,气的将情报丢在地上,额头青筋暴突。
“放屁!放屁!!!
简直一派胡言!
传闻那南华老仙,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这玩意是我弟弟能假扮的嘛?
如此败坏我袁家名誉,曹孟德,你简直该死!!!”
麾下群臣见袁绍反应如此激烈,一开始还不明觉厉。
直到一一上前翻开了那份情报,好嘛,都明白了。
“这岂有此理?
居然把主公您塑造成他袁公路的傀儡替身,背锅之人?”
“朝廷那帮人都是傻子吗?
哪有人能隐忍数十年如一日,身怀绝世之谋,始终不显露一丝,只以纨绔示人的?”
“就是!袁公路有没有这个本事,主公身为他兄长,还能不知道吗?”
“主公英明神武,才是袁家继承之人,他袁公路何德何能,位尊主公之上?”
“此定是曹操屡败于袁术之手,无颜以见世人,不得已而妖魔之。”
与朝廷众人得知阴谋论后,为之胆寒,细思极恐不同。
同袁术营中人听闻阴谋论后,恍然大悟,深以为然也不一样。
远在北方的袁绍麾下众人,惊见此袁术阴谋论,当即勃然怒斥,不屑一顾。
什么玩意啊!
把我们英明神武的主公,写成袁家推出来,为了保护袁术的挡箭牌,做他的背锅替身是几个意思?
曹操你该死!
怎敢放此等狂论?
合着就袁术打你了是吧?
当即,逢纪便急表忠心,“主公!我等在北方太久,想来天下人,已忘却了您的威名。
是时候给朝廷一点厉害瞧瞧,也好教那曹孟德知道,到底谁才是祸乱天下的幕后之人,颠覆大汉的罪魁祸首!”
袁绍:“???”
虽然你说的话很忠心,但为什么我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沮授闻言,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抢什么抢?这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吗?
忙劝之曰:
“主公勿听此小人之言,大局为重,眼下一切当以覆灭公孙瓒为要。
南方有袁术搅此浑水,正好为我们牵制朝廷。”
袁绍闻言颔首,虽然曾经的小弟曹操,如今成了第一袁术吹,还把自己贬低成了袁术的棋子,让他的心情非常不愉快。
但大局为重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只心底冷笑曰:
【孟德,你觉得公路如此可怖,那是因为我没抽空打你。
等我彻底摆平了公孙瓒,挥师四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南下!
定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袁家的真正继承人,看看什么才是远比那些阴谋论,更令你胆寒的绝望!】
众人正为了袁术阴谋论而义愤填膺之时,又有人来报!
”报!
又有新的南方情报到了。”
袁绍取来一看,不想这会看过之后,他的脸色比方才更黑了。
“称王?
他怎么敢的?
公路他居然比我先称王了!
还要我给他纳贡称臣?
他还真以为自己如阴谋论中吹的那般,权掌诸侯,尽操天下了?
给曹孟德吹得,你还涨能耐了?
简直岂有此理!”
“什么?”
众谋臣闻言又是一惊,取过情报来看,当即神色各异。
由于田丰留在冀州镇守,郭图正在前线厮杀,皆不在此处。
是以,荀谌抢先开口,“恭喜主公,不想袁术竟昏聩至此!
背白马之盟,天下共击之。
袁公路妄称汉王,想来不久就要被南方诸侯群起而攻之。
主公正可趁此时机,覆灭公孙瓒,稳定北方,以图南下。”
“荀谌,你糊涂了?”
先前才领了一个棘手任务,心里有气的许攸,当即笑而嗤之。
“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
汝不见今时之南方,还有几家诸侯?
今刘表已灭,刘备败逃,群雄束手,唯吕布尚存。
而执掌朝廷的曹操呢?你也看见那篇阴谋论了。
他都被袁术打的怕成什么样子了?
所谓的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早已形同虚设,再不济也就是曹操、吕布共击袁术罢了。
昔日他们四路诸侯,同盟伐术,尚且不是对手,最终兵败襄阳,折戟庐江,使袁公路威震华夏。
如今只剩曹操、吕布两家,难道反能是他袁术的对手了?
他此时称王,正是卡着曹操的命脉,天下人若见他堂而皇之称汉王之后,而朝廷还拿他没有办法。
必使汉庭之气数殆尽,天下之人心更易!”
许攸说着,朝袁绍俯身长拜。
“攸贺喜主公,此正当称王之时!”
众臣闻言,眼神皆亮。
逢纪:“子远所言有理,主公不进名位尊,何以掌四州之地?”
辛评:“术已称王,主公若不称王,岂非位在他之下?”
袁绍闻听群臣之言,微微一愣,随即恍然而喜。
是啊!
和袁术的境遇差不多,天下诸侯这会能打他的,也就曹操和公孙瓒。
公孙瓒本身自己就打着呢,曹操的话,一个袁术就够他头疼的,也敢来犯我边境?
边上沮授见袁绍面有喜色,似乎被许攸这小人之言说动,忙谏之曰:
“主公当下不宜多事,还是以覆灭公孙瓒为要。”
袁绍一脸大义凛然,含笑颔首,谓之曰:
“沮公放心,我非鼠目寸光之人。”
沮授欣慰,捻着胡须,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便听袁绍复问之。
“不知沮公以为,待公孙瓒灭亡之后。
绍当以何号称王?”
沮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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