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脚踹下车,脸面全无不说,心口还疼得紧。可偏偏是他无礼在先,崔家好歹是世家大族,有错处被他拿住时还能高声些,眼下错处竟是他自己的,他只能捏着鼻子告饶。
“崔大人,崔……崔夫人。”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一时间不知道是嘴巴更为难,还是眼睛更为难。
眼前这两个,可是站起来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大男人!
长鹤知府只得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误会,实在是个大误会,是下官鲁莽了,请崔大人和尊夫人见谅。”
“哦?”崔逖微笑:“是误会吗?确定吗?不再仔细搜一搜?”
“需不需要崔某也洗把脸?”
他的笑容愈发亲和,声音愈发轻柔:
“要不,车夫也洗吧?”
“还有这丫头。”他一把扯过那个黑瘦的丫鬟:“她甚至是个女子,怎见得就不是北武王了?”
“光洗脸还不足为信,顶好是衣裳也脱一脱,验明正身……”
“不了不了!”长鹤知府彻底被他的笑里藏刀弄崩溃,连声拒绝。
洗什么脸啊,还脱衣裳,崔逖音容笑貌中的阴气都溢出来了,他又不是感受不到。这条狗已经亮出獠牙,要咬人了!
别说给丫鬟验明正身,现在长鹤知府都后悔,自己干什么要给那崔夫人验明正身?瞧这事闹的……
他一朝被蛇咬,从此束手束脚了,赶紧觍着脸笑道:
“崔大人说的什么话,您是圣上眼前的红人,最是忠贞不二,岂有与叛军勾连的道理?”
“不查了,不查了,来人,放行!”
于是,马车隆隆,从长鹤知府眼前碾过去,并毫不客气地溅了他一脸泥点子。
而那个黑瘦丫鬟,垂手低头,与他擦肩而过。
林妩掀帘入车内时,里头正弥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压抑气氛。
一方面是崔逖正襟危坐忍笑,爱笑的人突然不笑了,更显出几分故意来。另一方面,不苟言笑的圣子,表情愈发冰冷,正一下一下用湿帕子,用力地往自己脸上搓……
“别那么用力。”林妩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努力压抑自己想笑的心情:“会把脸搓破的。”
“男子汉大丈夫,搓破些面皮又如何?”冷冰冰的声音。
虽然一如既往的淡漠,却又从淡漠中让人品出几分怨怼来,配合他那张比平日更加凌然不可侵犯的脸,实在让人想笑。
“圣子大人果然敞亮,确实无需讲究那些。”崔逖终于笑出声来,满是戏谑:“都是男人,摸一下怎么了。”
圣子:……
他终于可以理解,为何姜斗植时不时狂躁症发作。
原来是小时候被狗咬过!
而现在的他,不仅被崔逖这条鬣狗咬了,还被长鹤知府给摸了神的根基……
好想堕落!好想黑化!好想大开杀戒!
神之子真的调理不好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被迫装扮成女子,还被咸猪手玷污的愤怒与崩溃。
林妩哭笑不得的同时,暗暗地想,咦,圣子也算是有了点人气嘛。原来之前那么冷冰冰,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散福童子,只是因为欠摸啊?
她一边暗笑,一边夺过圣子手中的帕子,轻柔地给他擦拭:
“好啦好啦,摸就摸了吧,反正谁小谁尴尬。”
圣子:……你也没放过我……
在崔逖颜面狂笑,圣子黑脸不语中,林妩一点点为后者卸去脸上的妆,然后给他戴上面纱。
“经过这么一事,长鹤知府应当会消停一阵子,不会再来找崔夫人……哦不。”
看见圣子的嘴角哐当垮下来,林妩急刹车改口:
“圣子,应当暂时不会再来找圣子和我的麻烦了。眼下,我们算是安全的。”
崔逖的手速依旧傲人,不仅手冲高速,拍马屁也是快人一步:
“有赖王上的高招,故意露出破绽又给长鹤知府当头棒喝,此人吃了教训,确实不会冒进了。”
“只是,王爷那边,终究还是个难题。”
林妩、崔逖、圣子组成一队,共乘一辆马车,他们的任务是安全通关,这还不算难。
而靖王独立一队,他面临的挑战就大多了。
因为以京城当前的形势,宋党绝不愿意他回到京城,因此长鹤知府大抵会使尽浑身解数,只为将他按在此处。
“败也王位,成也王位。”林妩沉吟:“靖王的身份固然让他在长鹤寸步难行,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当初他以就藩之名离开京城,合乎礼法,如今又以圣上病危,返京摄政,亦名正言顺。宋党再想除掉他,也得找个由头。”
“因此,长鹤知府只能先礼后兵,靖王眼下的处境还不是最艰难的时候。”
林妩估摸着,长鹤知府必定先使出怀柔政策,迷惑靖王。若是靖王不识相,他才有可能上强硬手段。
对于这点,崔逖也表示同意。
“不独靖王,我等亦不能掉以轻心。”崔逖正色道。
他久居官场,又对大小官员了如指掌,深知这长鹤知府的蠢笨鲁莽只是表象。对方虽然暂时不再骚扰女眷,可不代表他不会怀疑。
“能将崔某拉下马,他何乐而不为?”崔逖笑笑:“今夜,恐怕还有别的考验。”
林妩和圣子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是对暴风雨来临的严阵以待。
不过,笑眯眯的声音,马上又打破了这短暂的肃穆:
“所以,王上。”崔逖笑眯眯:“你今晚伺候谁睡觉呢?”
林妩:……
确实,她如今是个丫鬟,要么伺候老爷睡觉,要么伺候夫人睡觉。
崔逖和圣子,同时盯上了她,两道视线左右夹击她化妆画得黑黄的面庞。
崔逖盛赞:
“王上此妆容,如同常年纵马驰骋的少女,天真烂漫又充满野性美,亦别有一番风味呢。”
圣子听完,默默地将“你脸颊好黑”几个字吞了回去。
并且无限怀念自己虽然说话难听,但是人很纯洁老实的师父。
“还是伺候夫人合适些吧。”他淡淡地开口。
也不是想和林妩睡觉,就是,真的很看崔逖不爽!
两个大男人又针尖对麦芒起来。
林妩夹在中间,头大如鼓:
“哎呀,别争了。”
“都是夫妻,要不,你俩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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