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淡漠的双眸微垂,视线正好落在姜斗植那双无事七分红,气血十足的手上。
啧。师父啊。
一丝极其难得、若有若无的微笑从嘴角迅速消失,圣子淡淡道:
“自当尽力。”
姜斗植心头大石这才落下了一些。
还是徒弟好啊。
他饱含期待地,目送着进京的马车远去了。
林妩也不知怎么回事,三个大男人都挤在一辆马车上,其中一个还要念经。若问圣子为什么要念经,他就说是人多难免躁动,为大家祛除心中杂念,心静自然安。
真给他说得头头是道,林妩都不好把他赶下去了。
至于靖王和崔逖,一个人三五不时就要议论国事,一个早中晚三顿头疼脑热,总之就是离不开林妩。
四人就这般委委屈屈地团在一辆车中。
一开始,林妩还可堪忍受,毕竟北地气候舒爽。但是越往南,她越觉得痛苦了。
这天,太热了!
她是隔几天便要脱一件衣裳,路程行至大半,她热得受不了,只想光膀子。
“这件不错。”车上多了一堆衣服,崔逖拈起最轻薄的一件,宛如青楼出品:“薄如蝉翼,当抵暑热。”
而靖王在一旁,饶是素日装惯了好脾气的人,此时也忍不住转动眼珠子,翻了个大白眼。
“崔大人,你自个儿衣不蔽体,也就罢了。怎好叫尊贵的王上也如此?”
是的,崔逖身上松垮垮挂着一件纱衣,露出大半胸膛,再配上他那张斯文俊秀的面庞,颇有几分风流才子的浪荡劲。
为此,靖王不爽许久了!
这个崔逖,天气一热他比谁都敏锐,林妩还没轻解罗衫,他就开始扒自己的衣裳,并且鼓励林妩少穿点。
那些个不堪入目、难登大雅之堂的衣裳,都是他去选购的,简直心怀叵测。
靖王扯了扯自己里外三件,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头一次这么恨自己是个不流汗的贵族体质,想脱个一两件都找不着借口。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就这样又开始别苗头。
林妩头痛不已,只得转移话题:
“眼下行至何处?前方是什么情况?”
圣子在一旁,翻开一本辇图,洁白细长的手指在上头点了点,略略沉思:
“前方长鹤关,是中原与西南的岔路口。如无意外……吾将于此处与王上道别。”
噢,平遥关……
不独林妩,靖王和崔逖听见这个名字,也都正了正面色。
和圣子分别是小事,长鹤关所意味着的,是他们将正式踏入宋党的势力集中地盘。
北方部族有句谚语:
往南三道关,道阻且又长。
南,指的是北人心之所向的京城。大魏有三道屏障,第一平遥关,以崇山峻岭的天山山脉,抵挡住来袭北部深处严寒的同时,也挡住了来自严寒中的野兽,达旦人。
第二则是长鹤关,大魏的母亲河长鹤自西向东,将国土分为两半。长鹤以北,气候愈发恶劣,物产愈发单薄,百姓终年困苦。长鹤以南,则是一派丰饶,素来是王公贵族必争之地。
第三,自然就是林妩很熟悉的,运城关,毗邻京城,大魏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先前林妩一行在长鹤以北行进,虽说亦是大魏地界,但山高皇帝远,消息不通的情况下,还有许多人买靖王这个王爷的面子,他们一路走得还算顺利。
可如今到了长鹤关以南,遍地都是宋党的耳目,靖王的身份反而成为桎梏。
谁不知道靖王是坚定的皇帝派?谁不知道靖王和那叛军北武王交好?谁不知道靖王这些年都待在西北?
谁知道他实际上都干啥了。宋党定然这般想。
便是靖王什么也没干,他们也必然给他找点真真假假的黑料,好将他打压下去。
毕竟,宋党这滔天权势来得不正当,又是要扶持新帝上位的敏感时期,猛然回来一个血统纯正的王爷,可不是他们乐见的局面。
“今后恐怕要提防宋党下黑手,暗杀也不是不,可能。”林妩严肃道:“但目前最迫切的问题是,这长鹤关,尔等可有法子通过?”
既然是第二道防线,又是宋党的一亩三分地,长鹤城必然通关严苛。靖王作为宋党的眼中钉,已然是高风险人群,如何顺利借道长鹤城,就成了难点。
靖王虽万般不情愿,但也知道,眼下自己不能占着林妩了。
“王上可扮做崔大人的侍女,好歹与臣保持距离,也少一些风险。”他说。
林妩点头,崔逖笑纳。
圣子从辇图中抬起头:
“我呢?”
靖王在崔逖这里吃了亏,迁怒于对方的弟弟的徒弟身上:
“你不是贼吗?贼本来就是偷偷来去,需要什么身份?自凭本事吧。”
圣子:……好情绪化啊这些人。
他今晚就去偷偷亲林妩,气死他们。
冷漠的双眸重新回到经书上,不想理这些没品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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