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取左侧斜卧位四十五度。
方知砚开始铺单子,和俞爽站在患者右侧。
“刀。”
他的声音响起。
旁边的器械护士熟练地递过去。
手术,就这么开始了。
俞爽甚至连心理建设都没有来得及做,就开始直面这场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
右腋前线第四肋间做一个长约两厘米的皮肤切口,接着钝性分离,进入胸腔。
吸引器插进去,黑红色的不凝血不断地抽出来。
那嘶嘶的声音持续响着,让俞爽心头发颤。
患者已经下了胸瓶,偏偏还有这么多的不凝血。
自己闯的祸,真大啊。
很快,吸引器便吸出了大概一千两百毫升不凝血。
接着,患者转换左侧卧位,右腋中线第七肋间做两厘米长的皮肤切口,放入胸腔镜探查。
在俞爽的操作之下,电视屏幕上很快出现对应的画面。
俞爽小心翼翼的扶着手中的胸腔镜,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手术,方知砚来。
找术野,就得俞爽来。
可是找术野没那么简单,得两个人配合默契,得有足够的机会磨练。
这两者俞爽显然都缺乏。
所以现在她的心情十分紧张。
生怕自己操作得不好,影响了方知砚的手术。
察觉到她的情绪,方知砚淡淡开口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担心的?”
“慢慢来,手术交给我,我有把握。”
这一句话,好似一股温泉,流入俞爽的心间。
原本冰冷而僵硬的手,突然就好像恢复了几分。
“停,这里。”
数秒后,方知砚再度出声,示意俞爽在某个位置停下来。
再换了一个角度之后,一条正在渗血的肋间动脉出现在屏幕之中。
这就是穿刺破裂的肋间动脉出血点。
俞爽松了口气,心情似乎平静了几分。
这个地方,充血肿胀严重,但在方知砚的指点之下,术野很清晰。
“刀。”
方知砚喊了一声,器械护士迅速把腔镜的长钳子和刀递过去。
他顺着戳卡将器械送进去。
首先,切开血肿外膜,接着,吸引器第一时间把血肿内的积血吸走。
没有喷涌而出的积血遮挡术野,屏幕上的一切都显示得清清楚楚。
台下,麻醉科主任感慨了一声。
“方医生这手术,做得真他娘的好啊。”
曹昂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原本血肿切开,积血喷涌肯定会污染镜头。
但现在,镜头清晰无比,着实令人惊叹。
肋间动脉还在出血。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电烧止血。
哪怕是烧出来的气体,也被吸收器全部带走。
方知砚面无表情地继续操作着。
俞爽也是渐入佳境。
她之前跟方知砚只有过一次合作。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有默契。
手术完成到这一步,实在是漂亮。
如果只是止血的话,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但,俞爽想起了方知砚之前的话,处理心包囊肿。
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俞爽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不过,方知砚好像没有继续的意思。
“钛夹。”
他的声音传过来,让俞爽有些不解。
“要这个干什么?”
“之前曹主任跟我讲,患者有2型糖尿病。”方知砚面无表情地解释着。
“这种病症,如果仅仅只是电烧止血,那术后再出血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三点八。”
“用了钛夹止血,术后再出血可能性是百分之零点七。”
“钛夹止血之后,我们还得缝合一下。”
“既然将功补过,就不能再给过错留任何一丝一毫可能反噬的机会。”
话音落下,俞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方知砚竟然这么稳健?
要是自己有他这么稳健的性格,是不是也捅不出这么大的篓子?
俞爽无言,点了点头,跟着方知砚开始操作起来。
很快,钛夹,缝合。
这两项处理完之后,患者再出血的可能性已经无限降到了零。
那接下来,就是温盐水冲洗,准备关胸。
不过?
俞爽偷偷抬头,有些希冀地望着方知砚。
方知砚也没有让她失望。
缝合结束后,他并没有要求温盐水冲洗,而是示意俞爽继续操作镜头。
俞爽的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
她有些兴奋,还有些害怕。
切除心包囊肿并不简单。
首先,整个手术需要的时间很长。
患者年事已高,根本撑不起长时间的手术。
切除心包囊肿怎么都要一个小时吧?
而先前的手术,已经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还是在方知砚的手下,但凡换个人,怎么都得数小时起步。
长时间的手术,对患者也是极大的损伤。
现在继续操作,真的可以吗?
俞爽心情复杂,但依旧在方知砚的指示下,将术野转到前中纵隔心膈角的位置。
视屏上面,巨大的心包囊肿赫然在目。
“方医生,我们真的要做吗?”
俞爽问这话的时候,心情紧张,扑通扑通狂跳,仿佛快要跳出来了。
方知砚点头,并没有回答俞爽的问题。
因为俞爽在问这话的时候,他已经着手进行手术了。
与其废话这么多,不如直接下刀。
俞爽心情更加难以言明。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啊。
你好歹跟我商讨一下,做,不做。
让我有个心理建设。
现在好了,刀已经直接下去了。
这就像人家已经岔开腿等你,结果你告诉别人你结束了一样。
离谱。
方知砚提拉了一下囊肿,仔细观察着情况。
心包囊肿薄膜完整,大概在九乘四乘六厘米大小的样子。
他迅速利用细针穿刺囊肿,然后缓缓抽出淡黄色液体。
还行,没有到最恶劣的情况。
淡黄色就说明心包囊肿跟心包腔不相通。
那就好处理多了。
他提起囊肿包膜,着手在纵膈胸膜与囊肿之间进行钝性分离。
接着电凝切断所有的小血管,游离出大部分的囊肿。
然后,提起囊肿的一个角,仔细分离处理囊肿后壁贴近心脏的那一部分。
要缓,要慢,要稳,还得细。
不过,方知砚一直以细而被众人所惊叹。
这次也不例外。
钝性分离的操作其实是很难的。
更不用说是在腔镜手术中,一切都是利用很长很长的器械在进行操作。
这对于细节的要求更加的高。
俞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表情有些唏嘘,心情也随着方知砚的动作而起伏。
直到。
游离,切除。
心包囊肿掉下来了。
最危险的部分,结束了。
嗯?
结束了?
俞爽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
我紧张的心还没有达到极致,你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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