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亚普夫的情感异常丰富,又很容易步向极端。
像他这样的能力者,在情绪激荡之际,是最容易遗留死后之念的。
更何况在他的信念之中,存在着一定要见证蚁王统治世界的远大念想,以及根植于天性职责中的绝对忠诚。
他抗拒着死亡。
因此在死去之后,那不愿随生命一同散去的精神能量,以鳞粉状的死后之念呈现了出来。
这种呈现方式,通常取决于每一位「死者」的心中愿景,以及生前念能力的特质。
所以从漆黑鳞粉状死气聚集出人形轮廓的情况来看,这应该就是枭亚普夫的「蝇之王」能力。
可能只要再等个几秒,就能看到从死亡中归来的枭亚普夫的模样,从而验证对于死念形式的猜测。
但莫罗没有这个兴趣。
藉由年轮的粗暴吸收能力,漆黑鳞粉状死气被尽数卷入能量槽中,一路飙升到41%才停下。
此前将死念能量都喂给了化为石卵的奇美拉,之后又吸收了伊尔迷留在奇犽脑中的念针死念,为第四圈年龄充能了大约9%。
而现在只是吸收了枭亚普夫的死念,竟一口气转化出了约32%的能量。
这个结果,多少让莫罗有些意外。
“一下子涨了将近32%……强度这么高?”
莫罗低头瞥了眼手背上已经快要填满一半的能量槽,心想着:“要是没法处理,还真有点棘手。”
彻底解决枭亚普夫之后,莫罗立刻将目光投向宫殿方向。
滴答、滴答……
就在这时,酝酿了大半天的乌云终于降下了雨水。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大雨倾盆而落,化为绵密的雨帘。
视野之中的那座宫殿骤然变得模糊。
莫罗未做停留,迎着大雨直奔宫殿而去。
可他刚行出一段距离,就蓦然看到宫殿西侧方向,竟在密集雨幕中凭空卷起一阵巨浪,朝着宫殿径直涌去。
“那是……”
莫罗的目光顷刻间被那股高达十几米的巨浪所吸引,凝眸自语道:“格拉羌的能力。”
格拉羌的能力是具现化出冲浪板和鱼叉。
这个能力最强大的地方,在于能借助大自然的力量,也就是凭空召唤出巨浪。
但过于强大的能力效果,往往对应着苛刻的制约。
格拉羌这项能力的制约,便是只能在下雨天发动。
此时大雨落下,而格拉羌就以最快速度发动了能力,可见战况有多么紧急。
莫罗一下蹙眉,马上集中注意力,将意识和「同窗」进行链接。
下一刻。
宫殿一楼的战况映入眼帘。
莫罗脸色微微一变。
……………………
时间倒回三分钟前。
也就是莫罗升到Lv.92后,决定直接解决掉枭亚普夫的那一时刻,宫殿内的讨伐队正面临着绝望的压力。
尼飞比特的「黑子舞想」赋予了她无与伦比的正面作战能力。
尽管讨伐队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以及在能力配合上都做到了完美……
但从战斗开始,他们的一切努力,在尼飞比特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面前,都显得徒劳无力。
而战况急转而下的转折点,便是天上不知唯我独损能力体系的失败。
尼飞比特仅凭一击,就偿还了所有债款,让波特克林直接消失。
并且那溢出债款的攻击力,还让拿酷戮无法通过能力机制去免疫伤害,从而直接被剖开了肚子。
如此严重的伤势,基本无法再参与战斗。
甚至不赶紧处理的话,很快就会有死亡的风险。
这种情况,就只能由诺布顶着心理压力出场,在战场附近打开通道,将重伤的拿酷戮转移到四次元公寓里的医疗团队那里。
“都怪我……没能守住波特克林,如果就这样让我夹着尾巴逃走,那我以后连觉都睡不安稳。”
身负重伤之下,拿酷戮却不愿意就这样灰溜溜的退场。
在亲身经历过尼飞比特那令人绝望的战力之后,他比谁都清楚……
要想战胜这样的怪物,唯一的机会就是依靠天上不知唯我独损的能力。
可他却害得整个团队断送了胜利的可能性。
如果他当时反应能再快一点,如果身体锻炼得更强韧一些。
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但现实从不存在如果。
所有的不甘与悔恨,终究都源于自己能力上的不足。
“再让我打中她一拳,求你们了……”
望向场内那道将队友们逼入绝境的恐怖身影,拿酷戮根本没多看一眼正从腹部伤口淌出来的肠子。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只有实质般的不甘心。
“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性……就用我这条命……”
他的神经仿佛是屏蔽了痛觉,双手用力的握成拳状,在极致的不甘心情绪之中,做出了赎罪般的觉悟。
一丁点的可能性也可以。
只要他死后能将「念」留下来,也就可以将「希望」一同留给队友们。
在每一个人都要奋不顾身迎向死亡压力的无比激烈的战斗之中,只有秀托注意到了退至场外的拿酷戮那张充满不甘心的脸庞,以及……
拿酷戮满脸的无比愧疚的泪水。
从战斗开始就始终畏手畏脚的秀托,在这个瞬间仿佛是链接上了拿酷戮的情绪。
不甘心、内疚……
因为就在尼飞比特攻向拿酷戮的那时,他的站位离得拿酷戮最近。
以当时的情况,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帮拿酷戮解围。
所有人之中,只有小杰凭借野性直觉将拿酷戮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但是——
秀托是在尼飞比特完成攻击之后,顷刻间反应了过来,随即意识到自己悬停在不远处的拳头,是有机会成功命中尼飞比特的。
但他迟疑了。
就在尼飞比特将后背暴露给他的时候,他竟然迟疑了。
以至于错失了可能对尼飞比特发动「黑暗旅店」的机会。
如果他把握住了那个机会,成功的打中了尼飞比特……
就可以利用黑暗旅店的能力效果,将尼飞比特被打中的位置关进笼子里,连带着将那部分的触感也剥离出来。
哪怕剥离的位置仅有一个拳印大小,肢体方面的缺失感,也肯定能对尼飞比特的速度造成影响。
但现实之中,依旧不存在如果。
只是,明明知道尼飞比特最棘手的能力就是速度……
“可是我,却任由‘机会’错失,就这样再一次的……错失了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整个战局结果的机会。”
秀托看到了拿酷戮的不甘心和内疚,那仿佛就是一面镜子,清晰的映照出他自己内心中的不甘心和内疚。
于是他在这个瞬间终于下定了必须去「改变」的决心。
人类啊,
绝不能只在原地踏步。
就像人类终于发现第一簇火苗之后,也不会满足于只能用此驱赶黑夜中不可力敌的猛兽。
所以尽管秀托自认为和拿酷戮的交情并非那么好,但至少在这一刻……
他想为拿酷戮做点什么的这份心情,是无比真实的、强烈的。
为此他必须挣脱身上的牢笼,也要摆脱从前那个怯懦的自己。
哪怕是豁出性命也无妨!
秀托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坚定。
萦绕于他身上的念气之中,再无之前那种像水草一般的摇摆不定。
同样注意到拿酷戮情绪的人,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游离于战场之外的柯特。
以能力性质而言,柯特不适合参与到正面作战中。
之所以将站位调整到那么远,是为了能在降低存在感的同时,试着利用那些不起眼的纸屑,看能不能对尼飞比特发挥效果,将她的关节直接切断。
但这种想法显然还是太乐观了。
尼飞比特那种强大无比的念量,足以断绝这种可能性。
柯特在尝试无果后,很快就确定了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那么,将伤者及时搬运到公寓通道旁的任务,就落在了柯特的身上。
也幸亏尼飞比特会在战斗中直接忽视「弱小之人」的存在,没有进一步威胁到拿酷戮的生命。
但说是忽视,可能也不太准确。
应该说是优先级。
对她来说,当波特克林消失,以及还重创了拿酷戮,那么在被其他人类吸引注意力之后,对拿酷戮补刀的优先级就没那么高了。
这一点,此前在她飞袭凯特、小杰、奇犽三人时就有所体现。
也因为这一点,在莫老五等人的拼命迎战中,拿酷戮活了下来,而柯特也有机会来到他近处。
“还能走吗?”
柯特瞥了眼拿酷戮腹部上的惨烈伤势。
拿酷戮死死盯着场内的战况,摇头道:“我不会走的。”
“那你想死在这里吗?”
柯特一脸平静的问道。
拿酷戮毫不犹豫回道:“对……但死之前,我一定要再打中她一拳,让波特克林再次出现。”
“可现在的你显然没有这个能力,而我的任务,就是将已经失去战力价值的你送到安全地方。”
柯特说话之际,目光不着痕迹掠过拿酷戮那用力攥紧的拳头,甚至能看到一条条鼓起的筋络。
听着柯特那冷酷而现实的话,拿酷戮无言以对。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就这样夹着尾巴逃走。
如果退回次元公寓里,那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而站在这里,尽管到最后都是死,却有可能等到一个再次出手的机会。
没错。
就算是死,
也是站着去死!
柯特看着沉默不语的拿酷戮。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在看到拿酷戮因为无能为力而一把鼻涕一把泪,肯定会给予无情的嘲笑吧……
“再问你一遍。”
柯特眼帘低垂,掩去眸中一丝触动,冷淡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对。”
无需去解释缘由,拿酷戮毫不犹豫的给出第二次回复。
但就算他没有解释,柯特也已经看出拿酷戮执意留下来,以及执意要再对尼飞比特发动能力的动机和理由。
“拿酷戮,我不擅长帮人治疗。”
“嗯?”
拿酷戮不明所以的看向身旁的柯特。
柯特展开扇面,抬手轻轻撒落纸屑,语气平静道:“不过理论上,我可以用‘纸线’帮你缝合内脏和伤口。”
“真的?”
拿酷戮双眼骤然睁大,紧紧盯着柯特。
“别高兴太早。”
柯特淡淡道:“我说不擅长,是因为缝合过程可能会带来剧烈的痛苦,最坏的结果,就是非但不能帮到你,反而会加速你的死亡,甚至可能错手弄死你,即便如此,你也……”
“我没问题。”
拿酷戮打断了柯特的话。
柯特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还有一件事,那怪物在战斗中明显是优先攻击威胁等级高的目标,所以才会一直盯着凯特和莫老五,也就是说,只要你不发出引人注意的声音,我们就是安全的。”
“明白。”
拿酷戮重重点头,沉声道:“如果真发生意外,我保证会死在你前面。”
“……”
柯特沉默了一下,叹道:“那你不如现在就去死吧。”
“呃……别担心,相信我。”
拿酷戮生怕柯特反悔,连忙做出保证。
“好。”
柯特看了眼正在场内拼命战斗的讨伐队众人(划水西索除外),心想着这些人……真的好厉害。
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触,柯特挥动扇子,任由纸屑在半空中飘舞,旋即目光转回拿酷戮脸上。
“那我开始了。”
“来吧!”
拿酷戮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柯特进一步操控纸屑前,他忍不住道:“柯特,虽然你说话总是跟递刀子似的,又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但其实你也有温柔的一面。”
“……”
柯特面无表情道:“就算你说了好话,也没办法改变‘我不擅长治疗’这件事,更无法降低我会不小心弄死你的可能性。”
“呃。”
拿酷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由衷的说道:“谢谢你,柯特。”
“嗯。”
柯特轻轻应了一声,仿佛是接受了拿酷戮的这份谢意。
随后,
在念能力的作用之下,纷飞纸屑化为细线,以一种略显粗暴的方式钻入拿酷戮的腹腔内。
顿时,一股剧烈无比的疼痛感袭击了拿酷戮的神经。
尽管如此,拿酷戮硬是一声不吭,只任由冷汗爬满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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