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初三年三月,
在冬日的寒气消退之后,
皇帝迫不及待的册封自己喜爱的窦氏成为皇后。
在此之后,便更加宠爱她。
而窦氏晋位皇后,性情也愈发不加遮掩。
她纠缠着皇帝,只允许他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并打压后宫中的其他妃子,要求皇帝提拔自己的家人。
太后马氏因此劝说皇帝,“君主治理天下和后宫,不可任由自己的心意行事。”
皇帝初时应下,随后听母亲说得多了,还隐约有指责窦氏专横的样子,便不耐烦的说道:
“疼爱皇后,这有什么过错呢?”
“朕是天下人的父亲,皇后是天下人的母亲,父母恩爱,这也是天下兴盛的体现啊!”
说罢,
他挥袖而去,只留太后在原地发出叹息。
窦氏听说了这件事,侍奉皇帝便更加用心得体,让皇帝更加懒得搭理其他女子。
但太后不会放任某种可能继续发展下去。
如果让大好河山因为跋扈之女而陷入困境,那她哪里还有颜面,去下面同先帝相见呢?
于是,
太后向皇帝施加了压力,要求其广布雷霆雨露,并遏制窦家以外戚的身份,占据大汉的朝堂。
皇帝只当这是母亲在嫉妒窦家的待遇。
毕竟先帝严肃端正,排斥外戚诸侯,并不曾提拔马氏子弟担任显贵职务。
因此,在窦家得到升格之后,他又恩赏给了马氏子弟许多官职、财物,希望凭此让太后不再阻碍自己的偏心。
奈何太后并不买账。
她还坚持着自己的心意,企图维护先帝留下的制度。
这让窦氏感到十分不满。
但“孝”道在大汉极为重要,她不能在明面上违背太后,只能在私底下咒骂对方。
她的母亲沘阳公主入宫探望,也跟着骂了两句,然后又对女儿说,“陛下如此疼爱你,怎么还没有身孕呢?”
女人入了后宫,若想富贵长存,便要依赖子嗣。
更别说沘阳公主做梦都想要流着自己血脉的后代,坐上那高高的的宝座了!
这是她的复仇计划,
这是她的“拨乱反正”!
沘阳公主不允许它被破坏。
对此,
窦氏也十分无奈。
她对母亲说,“天意不让我拥有孩子,我又能怎么办?”
她的身体并不差,要不然也无法在皇帝的后宫中横行,欺负其他妃子。
而皇帝本人看上去英武有力,实际上也英武有力,至今已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可不像前汉几位皇帝,贪花好色多年,一个种子都没有播下,一棵树木也没能长成。
“先服用些汤药试试!”
“我家富贵都系于你,若不能有子,再荣盛也不过一时罢了!”
沘阳公主不甘心的说道,随后便当真遣人去寻了些名医,配了些药物,送到宫中为女儿助力。
窦氏也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所以母亲送来多少,她就服用多少。
奈何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的肚子仍旧平坦,食欲甚至更加开放了。
“这可怎么办?”
“别人能为人父母,难道我就不能享受稚子在怀的快乐吗?”
窦氏倒在皇帝怀里,对他发出嘤嘤的抱怨。
皇帝心疼的抱住她,并劝慰道,“你我都还年轻,为这件事着急做什么?”
谁让那个老女人用孝道逼着要立太子呢!
年中的时候,
太后马氏生了急病,身体消瘦了很多。
皇帝亲自为之侍奉,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之间,总算恢复了过去那亲密的姿态。
太后趁着这样的机会,便拉着皇帝的手说,“我的身体不是很好了,但还没能看到大汉日后的继承人,不知道去了冥土中,该如何回答先帝对此的询问。”
皇帝听到这话,不由得沉默下来。
他对自己的父亲,向来是又敬又畏的。
敬重于对方的贤明自持,
畏惧于对方给自己制定的沉重课业,高规要求。
但当他坐上了皇位,很多做法的原因也不言自明。
于是他答应了太后的要求,许诺后者在去世之前,一定可以看到他选定的后继之君。
听说这个消息的窦氏,又怎么可能坐的住呢?
她是皇帝最爱的女人,
她的儿子才应该是太子啊!
虽然汉家在废立太子这件事,已经有过两次经验,可国本仍旧不可轻忽。
立了以后再想将之废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因此缠着皇帝,哭软了他的心肠。
最后,皇帝答应她,“我会册立刘庆做太子。”
“他才两岁,是不知事的年纪……在他长大以前,你我多多努力,生下一个嫡子就好。”
刘庆,
是皇帝的三子,
在其之前,还有刘伉、刘全这两位皇子。
前者的母亲出身低微,启蒙之后,也未曾显露额外的智慧。
后者则是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医者为此私下告诉过皇帝,恐怕有夭折之相。
所以不管是出于实际考虑,还是对真爱的安抚,刘庆这个稚子,都称得上目前最好的选择。
窦氏这才收了声音,拉着皇帝的衣袖,闹着要他赶紧兑现承诺。
无论如何,
皇帝必须给她一个孩子。
皇帝也乐意配合。
只有阴间的今汉两位先帝在暗自祈祷,不要让窦氏追求到她想要的东西。
“哪有这样的先人?”
“竟然诅咒自家妇人生不出孩子来!”
路过的鬼神听到了父子二人的话语,便翻过墙斥责他们简直不配做祖父和曾祖。
对此,
明帝刘庄只是沉稳严肃的说,“不是我认可的儿媳,我不要!”
若有窦氏那样的生母,
有沘阳公主那样的外祖母,
谁能保证孩子能得到良好的教导,成为一名优秀的君主?
与其生出来一个败坏祖业,破坏宗庙的子孙,倒不如从源头解决问题。
可对皇家来说,
皇后能不能生育,其实并非大问题。
“人不一定要自己生儿子,怕的只是不精心爱护养育而已。”
何博等着刘庄表明完态度后,骑在墙头上捏了捏嗓子,突然说起了这段话语。
刘庄神色一动,随后沉着脸走了。
只留下何博在墙上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啪叽一声掉到了院子里。
秀儿赶紧过来扶起上帝,并疑惑道,“那句话什么意思?”
怎么儿子一听就摆出那样的脸色来?
但何博只是笑着摆手,让他自己去问刘庄。
反正他不会告诉秀儿,这句话是刘庄把刘炟这个皇子抱给马氏抚养时,私下对后者说的。
至于这出自于床榻放松,夫妻相拥之时的话语,又是如何落入鬼神耳中的……
那就更不必多问了。
“还是祈祷后人自己足够清醒吧!”
“或者刘炟这小子就是单纯的好色,等窦氏颜色一去,就转拥他人。”
离去之前,何博拍了拍秀儿的肩膀,如此劝慰对方。
虽然这一点效用都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上帝表现自己的仁慈。
随后,
何博又来到杞国,找作为汉室眼下帝后的对照组玩耍。
赵胜和刘义容的爱情结晶,今年也有五岁了。
父母把他养的很好,襁褓时的多病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能跑能跳的小胖墩。
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
但喜欢招猫逗狗的上帝,却很是喜欢这小子。
“嗨!”
“又要去哪里玩?”
当何博从信度河里探头,来到家宅坐落于大河附近的赵家时,
赵裕这个小胖子正好牵着自己的随从大鹅出门。
他很活泼,壮实起来的身体,也有不小的力气,经常闹得家里的猫猫狗狗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何博上次过来的时候,
就见到过赵家养的几只护院犬,臊眉耷眼的躲在墙角里,捂着耳朵逃避小主人呼唤的场景。
而小赵裕对此自然是很伤心的。
他先是企图向父亲养的猫猫寻求安慰,结果那只大胖猫也受不了小孩的骚扰,收着爪子用肉垫邦邦给了他两拳,随后便翻墙跑路。
然后赵裕就哭出了声,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手里那从大胖猫身上薅下来的一大坨毛发也被攥得紧紧的。
他的祖父母过来安慰他,最后给他挑选了不怕人的新跟宠——
一只羽毛白亮,体态优雅,脖子昂扬,声音嘹亮的……大白鹅。
这玩意儿的确不怕人,
而且也不畏惧这个年龄段精力旺盛,偏偏又因年幼,控制不住自己力气的小孩。
很快,
赵家所在的城邑中,便多出来了两个“霸王”。
小赵裕经常带着白鹅出门,后面跟着几个仆人,跑到外面骚扰无辜路过的人、狗、猫等等。
一旦遇见可能发生的危险,身后的健壮仆人就会出手。
当然,
更多时候,这些仆人只负责跟在小主人身后,对着他或大鹅招惹的人低头哈腰的道歉。
当见到何博这个奇怪的叔叔跟自己打招呼时,赵裕也礼貌的回应,“去城外面玩水。”
长得跟赵裕一样高的大鹅也嗷嗷两声,声音比驴的还要难听,充满了村霸的气息。
“玩水有点危险啊!”何博说。
“所以是让大白下去游,我站边上看着!”
赵裕在家门口扶手而立,把全身的肥肉都勒了出来,装出一副大人的姿态,“我不是那些三四岁不懂事的孩子!”
何博很喜欢他这种明明又小又矮,却总爱装大哥的样子。
然后他哈哈笑着,跟赵裕一块去了信度河边上。
大白鹅张着翅膀就朝河水进行了一个勇猛冲锋,随即就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了。
赵裕在旁边看了一会后,又突发奇想的开始搬河岸边圆润的卵石,企图拿它们堆成一个圈,把水围起来。
何博就对他说道,“上次不是说要给我作诗一首,展示你的文采吗?”
“今天有没有准备好?”
上回何博来赵家,赵胜没有出去跟妻子谈生意,便接待了这位看上去很闲,总能东游西蹿的友人。
他跟何博抱怨说,“寄奴小时候身体不好,我总担心他不能平安长大。”
“没成想取了个小名后,却长成了个小霸王的样子!”
赵胜嘀咕了儿子近来做的各种拆家之事,末了拍着桌子发出一声长叹:
“我虽生在商贾之家,但多读诗书典籍……寄奴至今对读书一事,却一点想法都没有,这该怎么办呢?”
赵胜实在想不明白,
他那文雅的种子,怎么会长出赵裕这样的后代。
难道是水土田地的问题?
可他的妻子本质上,也是个聪明人啊,顶多活泼了一点!
两两相合,怎么会生出一个更活泼的孩子呢?
何博在旁边喝着解暑的绿豆汤,随口回道,“你也就看上去文静,私底下做的那些……哼哼!”
赵胜顿时应激起来,瞪着眼睛看向何博。
本可以无所不知,但因其惫懒而屏蔽了许多东西的上帝对他解释道:
“我可没有偷窥你跟你妻子的日常!”
“都是你儿子说出去的!”
何博先前与赵裕玩跳房子的游戏,小孩哥儿腿短重力强,最后只能跪倒捶地,含恨落败。
何博得意洋洋的要他交出战败“赔款”,说点私下的小秘密来让自己快乐一下。
赵裕想了想,觉得自己的颜面是不能丢的,不然怕是没办法再做孩子王了。
于是,
他把父母相处时的一些事情,告诉给了何博。
何博对此,只能感慨赵寄奴的孝感动天。
赵胜得知后,立马急得面红耳赤,把儿子一把抓来,顷刻打肿了屁股,后面还把儿子摁在书桌之前,要他读书。
赵裕当时先瞪了“告发”自己的何博一眼,然后对老爹梗着脖子说,“我的天赋超群,读书算什么?”
“过两天我连诗都能作了!”
“好!”
旁观的何博当即起哄鼓掌,跟赵裕约定,自己下次过来就要见证他写出来的优美诗句。
当时的赵裕一口应下,哪怕捂着屁股也没有低头。
但现在?
他搬石头的立马停住了,
本就圆润的身体忽然一鼓一鼓,剧烈的喘息起来。
“怎么?”
“你不会吗?”何博一点也没有欺负小孩的罪恶感,还在旁边戳了戳赵寄奴胖胖的脸颊。
后者脸色涨红,抿着嘴巴,目光坚定。
他被何博戳了好几下,然后突然张口,念了一句:
“鹅鹅鹅!”
何博惊讶起来,心想难道人被逼急了,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
结果小胖孩在“鹅”了两遍后,又鼓着脸说不出话了。
大白鹅都被他召唤了过来,用村霸特有的大小眼看着主人。
赵裕的脸便涨得更肿了。
何博还想上手戳一戳,
奈何这孩子转身就跑。
“干嘛去?”
何博追上去问他。
赵裕闷着头不说话,何博便把手插到小孩胳膊下面,提起来摇了摇。
万一能把《咏鹅》的下一句给晃出来呢?
但赵裕只是在空中蹬着腿大叫:
“放我下去!”
“我要尿尿!”
……
事实证明,
人被逼急了后,
许多事不会做的,还是做不到。
不过翻涌的血气刺激身体,对排泄倒是挺有助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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