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胜带着引发战争的新平公主回到杞国时,
何博看了看融洽相处的两人,又找到死下来的刘荆询问道:
“其实我有些好奇你们的想法。”
明明可以活得很好,
为什么要坚定的作死呢?
生前一直想做坏事,但因为自己的操作太差,一直未能成功,所以死了也没有喜提地狱雅间的刘荆就说:
“没有多大的恩怨,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当今天子刘庄,
是一个早慧、理智,且具有强烈掌控欲的人。
这让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君主,得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喜爱。
自然而然的,
刘庄同胞而生的几位弟弟,也受到了父母的重视。
光武帝后希望兄弟相处和睦,弟弟们尽心辅佐注定要开创盛世的兄长,成就皇家手足间的佳话。
对此,
除去幼年夭折的阴丽华四子刘衡,
她的次子刘苍、五子刘京,都接受良好,并实现了父母的期许。
刘苍博学多才,为人严谨有度,在朝政上对兄长的统治,做出过不少贡献。
刘京虽然喜好奢华,却不像前汉晚期那样放纵,在经文诗赋上,也拥有着显著的才能。
这样一来,
作为阴丽华第三子,不管前算后算,都夹在中间的刘荆,便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他没有额外的才能天赋,生来就只知道做个吃喝享受的皇子。
若说以孩子的身份,讨取父母疼爱,也有比之更年幼的两位兄弟做竞争对手。
特别是刘衡!
他与刘荆只差一岁,生来便体弱多病,父母难免会对之更加关注,从而忽视了刘荆。
等到刘衡夭折,
光武帝后怀抱着伤感和弥补之情,便宠溺起了小儿子刘京,又将刘荆忽略到了脑后。
总而言之,
如果父母有很多孩子,那排序中间的,存在感难免会弱于自己的兄弟姐妹。
刘荆对此发出过抱怨,然后这声音传到兄长刘庄的耳朵里,便招来了后者有形的大手。
觉得没人搭理自己?
那作为兄长的我就来为你制定严格的人生计划!
这让刘荆着实感受到了什么叫“长兄如父”。
“他什么都想管,事事都要有规矩!”
“我真的是受够他了!”
也许是生前少有吐露心声的机会,刘荆对着何博,针对还在当皇帝的兄长展开了大力谴责。
当然,
他并没有忘记趁机抬高自己。
“反正我对我几个孩子可好了!”
何博想起他家那个被送出和亲都能跑路,身法灵活到疑似嬴秦后裔的女儿,便挑了挑眉说:
“所以你养孩子就从不管教,只一味的加以溺爱?”
刘荆背着手说,“爱是常觉亏欠!”
“我没有感受到的东西,自然不能让我的孩子继续下去!”
于是何博“哦”了一声。
“我明白为什么你会跟刘贺他们玩的来了!”
“所以我俩结拜那天,你来不来当主持?”刘荆对着何博问道。
他死下来后,跟昌邑王刘贺一见如故,如今感情已经深厚到不可分离的地步。
两人因此琢磨了一阵,便打算挑个良辰吉日结拜为兄弟,同时邀请许多死鬼前来参加那隆重的仪式。
而这样的乐子,何博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你放心!”
“这种事包在我身上!”
说罢,
他便想要转身离去。
结果刘荆又叫住他,扭扭捏捏了一阵,对上帝发出了请求:
“……我女儿那边,你帮我多看着点啊!”
“你自己不去,反而要我去?”何博的身体向后一仰,俯视着面前的死鬼。
“阴司那边又不批我的条子!”刘荆气呼呼的说,“规矩管的那么死板干嘛!”
“我先前还为了这事儿,写过投诉的飞书上去呢!你那边有收到吗?”
何博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啊,那个缿筒装好后,我根本没有打开过它!”
刘荆便更加生气了,“你怎么比我还没用!”
何博也跟着生起气来,警告刘荆道,“对我不恭敬,小心我让刘庄给你托梦!”
于是刘荆不哈气了。
他牵着不知道从那里诱拐来的白狗离开了何博面前,打算先去处理结拜的事。
而何博则是来到阳世,找到了被父亲赶出家门的赵胜。
因为他做的事得罪了交南,可能会对家中后续的生意造成影响,所以赵父一怒之下,让这逆子远离了自己。
不过,
赵胜作为他的独子,即便再如何不是,他也是狠不下心的。
“让他吃个教训,免得以后再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虽然他们生活在杞国,距离中原实在遥远。
可大汉是中央之国,统治它的皇帝也是诸夏之主。
杞国汉化了三代,近来还击败了北边的穷亲戚,正是心气膨胀的时候。
听说上面的贵人,打算趁着如此时机,前往中原寻求天子的册封——
是的,
这么多年过去,
杞国虽早已跟隋国打的头破血流,争正统争得肝脑涂地,但碍于实际上被许多人看过的《太史公书》,名义在汉朝仍为禁书的关系,
杞国并没有直接派人去往中原,拿着这本书,向汉家天子叙述自己的“自古以来”。
毕竟中央之国太过权威和强大,
诸夏天子的身份,也在汉朝的数百年统治中,得到了各个国家的承认。
在汉家的老对手嬴秦都被其熬死的如今,
更有无数蛮夷首领、小邦国主,膝行到中原,跪趴在至尊的天子面前,希望可以用温顺获得后者的许可,让其拥有融入诸夏,归化文明的机会。
如此,
杞国没有足够的把握,也不敢乱来。
大汉的天兵,
也不是没有跨过西域,来遥远的新夏进行精准打击的例子。
现在汉化的差不多了,
国力也实在雄厚,
哪怕近来通过革新,再次兴盛起来的隋国,让杞国有种后背凉凉的感觉,却也没有损耗他们的信心。
赵父便有些担心,若杞国使者到了中原,就“公主跟着他家儿子”跑了一事进行问责,会不会引来杞王的雷霆怒火。
即便赵胜早就讲过,
在其走出西域的时候,交南那边便传来“汉使因交南王暗杀公主,不臣天子,从而在城中大玩骑马与砍杀”的消息,安慰父亲汉朝官方已经认定了公主的死讯,
但赵父还是有些忧虑。
“再者说,她是大汉的公主,是天子的侄女……我家那个虽有些好颜色,却也实在不堪相配。”
他家是杞国有名的豪商,不然也攒不出去往西域的商队。
但钱财和权势,永远无法画上等号。
有钱无权,也就欺压一下平民,
有权无钱……
哈!
有了权力,又怎么可能没钱呢?
哪怕受到儒家理念,还有察举制的影响,官员可以摆出一副廉洁自律的样子,
但这并不代表,
都城中守着小宅,穿着旧衣服过日子的官员,不能在老家置办庄园田产,蓄养奴隶。
若是按照都城市坊的规格,将天下的土地齐整的划分成一片又一片,
那某些瞧着平平无奇的官员,指不定就能拿出一迭论斤称的地契呢!
赵父是知道那些肉食者面目的,便忧虑起哪天公主若是嫌弃自家孩子年纪大了,不好看了,一脚将之踹走,令寻他人的可能——
即便对方是私奔至此,
可汉朝、交南,都为她掀起战争了,总有些人可以凭着脉络,摸索出真相。
而再远离家乡的公主,也是公主,名义上的确尊贵。
更重要的是,
她背后真的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得让她知道,我儿为她受了多大的苦,以免来日恩爱散去,还要惹出一地鸡毛来。”
赵父这样说着,还摸了摸自己近来秃了不少的脑袋,觉得自己实在是为后人思虑太多。
唉,
养儿便是要替他忧愁啊!
……
“其实我明白大人的苦心。”
再次遇见何博的赵胜坐在路边的小酒肆中,对之无奈笑道,“我的心中只有感恩。”
何博对他眨了眨眼,然后直接发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女子呢?”
在见到这位故人之后后,
何博便将其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翻阅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
赵胜的确是个乖孩子。
他文静柔弱,喜欢读书。
若非祖宗家业在前,他还想去往隋国那里求学问道。
不管怎么看,
都跟喜欢热闹,活跃的跟她爹手中牵的白犬一样的公主刘义容,不甚相配。
何博可是见到过,
在其逃亡途中,刘义容骑马带着赵胜狂奔的画面。
这女人比关东海贼王吕娇还要有能耐!
“……感情这种事,实在是说不清楚。”
赵胜被问的扭捏起来,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境,便只能回以微笑。
何博也跟着他笑起来,声音震的面前的酒水都泛起了波纹。
当赵胜回到临时住所的时候,
看上去比自家良人还要健康英气,身形也比寻常女子高大一些的刘义容正站在院子里,抱着双手等他。
她说,“你父亲什么时候会让你回家?”
赵胜回道,“……我今天才被赶出来呢。”
刘义容当即哼了起来,“他是故意磨搓你给我看的呢!不就是怕我嫌弃你人老珠黄后,把你扔掉吗?”
“可我要是没有真心,跟你一路跑到杞国干什么?”
交南对西域的操控,可没有汉朝那样严格。
再者刘义容心里也清楚,
皇帝让她和亲,怀抱的是“先礼后兵”的想法。
和亲本身不重要,
公主也不重要,
但找理由打交南,名正言顺的重新统治西域,很重要!
不然的话,
为什么连尸体都懒得找,直接就以“杀害公主”为理由,跟交南拔刀对砍呢?
因此,
刘义容是可以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做打算的,
何必傻愣愣的跑到杞国呢?
这里距离中原更加遥远,
在西域时,还能遇见不少过来做生意的汉人,以及朝廷的使者。
可杞国?
还是先让它得到天子的认可,获得那属于诸夏的宝鼎再说吧。
赵胜对于公主的说法,只是笑笑,“再过两天吧。”
“不然我父亲心里也不安稳。”
有些流程固然无趣,
但走过之后,总归会让人感到安心些的。
刘义容听了,便不再劝他,只是伸手抓住赵胜的腰带,将他扯了起来:
“走!”
“跟我进屋!”
赵胜当即小白脸一红,看了看头顶明媚的阳光:
“这还是大白天……有些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刘义容盯着他羞涩的模样,最后笑出了声,“算一算你从家里带出来的钱财,计划好回家的日子,也不行吗?”
“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怎么想的比我还污秽?”
“……哦。”
赵胜这才褪去了薄红,流露出些许的失望来。
刘义容笑得更开心了。
她拉着赵胜进了屋,在结束了自己的流程后,又满足了这个外表柔顺,实际在某些事上,总有些狂野想法的家伙。
这让何博后续见到赵胜的时候,忍不住询问他,“你需不需要帮助?”
赵胜连忙摆手说,“不必不必,我还可以!”
于是打算推销新夏神药的上帝只能遗憾的收回了手。
随后不久,
赵胜带着刘义容返回了家中。
他的钱财还没有用完,
甚至在刘义容这位敢想敢做的妻子帮助下,增添了一些。
白天努力,
晚上努力。
两人的小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但没办法,
努力之下的刘义容很快就有了身孕,不能再在外面浪了。
而赵胜的父母不再像最初那样气愤,显露出真心的喜悦,迎接着家族新成员的到来。
十月之后,
在第二年春末的夜间,
赵胜拥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他抱着襁褓笑得昏头昏脑,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恢复了一些的刘义容就说他,“光笑有什么用?赶紧给孩子取个名字!”
赵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他沉思了许久,可被喜悦冲刷过的大脑空空如也,曾经读过的,那些抱有美好含义的经典词句,一个也没有浮现。
最后,
赵胜只干巴巴的说道,“家里的钱财很富足,希望这孩子长大后,能够享有足够的福分,做一个从容豁达,不为小事困扰的人。”
“所以,就叫他‘裕’吧!”
刘义容很满意这个名字。
只是,
小小的赵裕哪怕有着父母细心的抚养,也还是出了些意外。
他的身体总爱生病,脸上的软肉总带着病中的薄红。
他的祖父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对儿子说:
“我听说民间的习俗,若孩子生来就有浓厚的福分,则容易引来鬼怪的嫉妒,让他时常不安。”
“如此,不如给裕儿取一个贱名,避一避这些东西。”
赵胜同意了这个建议,又给儿子取了个“寄奴”的小名,以求让那无形的鬼怪不再嫉妒孩子的福分。
也许是习俗自有其道理。
取了小名的赵裕很快恢复了健康,快乐的成长了起来。
而赵父也在之后得到喜讯,告诉自己的家人:
“西海那边的关系打通了。”
“以后咱们可以去那边做些生意。”
虽然西海的混乱仍未平息,但商贸总归是没有停止的。
杞国和东边的隋国对峙着,向西方扩张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何况富贵向来险中求,
在这西域正在重建大汉都护府的年代,追逐利益,渴求财富的商人,也没有停止自己的冒险。
不趁着杞国强势的时候,将商路铺去西海,
难道要等杞国衰落的时候,再去那边当肥羊给别人宰杀吗?
“反正我对你是不抱希望了,只愿寄奴日后长得健壮英勇,能开拓家业,光耀祖宗。”
赵父怀抱着一岁不到,已经圆润的不行的孙儿,带着笑意对儿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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