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确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一直在后厨忙着的肥煜,拿着一盘切好的萝卜片,从里面走了出来,放在他们的枱面上,笑着问道:“一波兄,我从里面看你们都只顾着说话了,很少动筷子,是不是我的火锅调的味道不好啊?″
“肥煜,你来得正好,这两位都是我的同事,″陈一波站起来介绍道,“黄队和古一明。对你调的味道都相当满意。″
“满意就好。古一明我早就认识,只是和黄队还是第一次见,往后还望你们能多多关照。″肥煜毕竟是见面熟的生意人,说话的语气显得热情好客。
“要不,坐下来我和你喝一杯?″黄确从旁邀请道。
“多谢了,我知道你们谈的是公事,我在这里只会打扰你们,怎么说也不合适。“肥煜说完笑了笑,知趣地返身到雨棚下,招呼新到的客人了。
陈一波看到肥煜走开,接着黄确刚才尚未回答的问题,沉吟了一下,看着黄确问道:“黄队,是不是你从哪里得知,那个人手腕上戴着的,就是赖仲怀的那块手表呢?″
“说起来也是巧合吧。霍家泰七月二号晚,在岬角湾竹寮那件自杀案发生后,从勘查现场回来的路上,古一明和我说起过,在十八年前的同一天,曾经在岬角湾的海上,霍家泰早就已经遇害身亡那件事,心里感到非常诧异。在回来后不久就查看了旧档案。
也就是从档案的照片上,发现死者的手腕皮肤,有长期佩戴手表形成的痕迹。再从他当时穿的衣服和鞋子上,发现全是名牌奢侈品,可以推测得出,他手上戴的也应该是一块昂贵的名表。如果死者真的是霍家泰,似乎死者与只是詹氏公司的一名普通高管,在身份和穿戴上是不相符的。″
“哦?那在案情分析会上,怎么不说出来呢?″
“当时我也把握不定,终究霍家泰是詹氏公司董事长的女婿,又是公司的高管,不能就因此断定,霍家泰没有这样的奢侈品。但死者如果真的是霍家泰,他又为什么从江南到江东,登上岬角湾悬崖,并从崖上滑跌到海里的?就是我最想知道的。″
“正是你怀疑十八年前,在岬角湾死的那个人,有可能不是霍家泰,才让鉴定室做DNA比对的?″
黄确苦笑了笑说道:“是啊。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两个死者的DNA检测结果,是基本上一样的。所以,我才知道他们有可能是同卵双胞胎兄弟。在案情分析会上,就只顾着推测这两件案子的关联性,而没有说到他们两人在穿戴上的差异了。″
“呃,那你又是根据什么推测得出,赖仲怀手上戴的就是一块价值昂贵的手表的?″
“我也是由于对赖仲怀在死亡前戴的是什么手表,一直不能释怀,在对翠竹街附近的几家名表维修和回收店,进行调查时,偶然从一家名表维修和回收的店老板那里,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黄队,″古一明有点困惑,“你去调查名表回收店的事,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去?″
“那天是星期五晚上,难得抽空陪唐小洋带孩子,去逛逛夜市街,你不会也想跟着去吧?再说我也是看到商店的名表,才突然想起赖仲怀手腕上应该是戴着名表的。笫二天就开车到江南区那边,转了好几条街,总算是从一个店老板的囗中打听到的。″
“这样啊?″陈一波的精神瞬间为之一振,“知道那个卖表人的名字了?″
“没有。据那个人说,大概在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个中年人拿过一块劳力士金表,来店里想让他换一条差点断了的表带。可他在看过表后,说那是国外限量版的金表,况且从表的状况看,似乎在国内已是独一无二,店里根本不可能找到原装的表带。但是答应可以帮忙修复。″
“帮忙修复?″
“据那老板说,其实只是表带的卡扣基本摔断了。表盘里面的机械传动装置都没有问题。他记得很清楚,由于他给块表的表带修理过一次。当时来找他修理的,是赖氏外贸公司的董事长赖仲怀,所以,对那个人拿来修理表带的这块表,他心里有些好奇。″
“那就表明,那个人拿那块表去店里时,是在岬角湾海边那具尸体打捞上来之后?″
“应该是的。在等待修复的过程中,那人就趁机询问了这表的市值,当那老板说出大概值多少钱时,把他惊得目瞪口呆。可当店老板问他,是否有意出售这块表时,那个人的神态显得很不自然。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怀疑这块表的来历有点不正常。″
“那个人不会是想把表卖了吧?“古一明有意识地问道。
“我也是这样问他的。可当那个老板让他回去拿出购表凭证时。他只说是不知道是不是在搬家时弄丟了,要回去找找看,就没有再回来。就因为是这样,那个店老板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对那个人的印象就特别深刻。″
“那个老板没有问到,他叫什么名字?“
“对劳力士这种限量版贵重名表,店老板说按照行规,一般就算问了出处,也不会问那个人的姓名。除非是涉及到了交易程序,确定了双方的买卖价格,才会让卖方出示身份证和原始购物发票。
如果这块手表,那个中年人不是从赖仲怀手里购买的,自然就有可能拿不出凭证了,可这样一来,也就可以得出,那个人就是在赖仲怀在海上死亡后,才得到的这块表。由于没有购表凭证,又一去不返,那位店老板才引起对他怀疑的。″
“要是真的如你说的一样,那么,霍家泰在找到那个人后,如果他当时手上戴着的是劳力士手表,那霍家泰就会一眼可以看得出来,正是赖仲怀当年手上戴的那块,从而怀疑是那个人杀了赖仲怀?″
“对。但即使是怀疑,没有证据也不会起太大的作用。霍家泰在后面这段时间里,就会从宋丹那里问清楚,当年赖仲怀去机场前,身上到㡳还有没有银行卡,或者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会想尽办法,不露声色地邀请那个人,到他新的住处,从和他看似不经意的聊天中,摸清楚赖仲怀去机场那天,两人在岬角湾海上的情况。并将这过程用监探拍下视频,以作为证据。″
“既然你这样说了,能不能再次把你是怎么推理的这个过程,从头到尾和我们大略地说一说?″
黄确无奈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已经知道,霍家泰是六月五号入境,我估计他最迟在第二天晚上,就应该去过翠竹街,见过赖仲怀的妻子宋丹。把从国外和宋丹做外贸生意,赚到的一部分钱交给她。
然后还会将他十八年前,从詹妮那里听来的赖仲怀头上的骨折情况,以及他对当年曾经参与海上搜索,那个人有可能见过赖仲怀的怀疑,一一告诉宋丹,并让她帮忙调查这个人的情况。″
“那宋丹就会和他一起分析,并提供这个人与赖仲怀以前的交往情况,是这样吧?″
“是的。霍家泰接下来就会去找到这个人,只要根据他手上戴的那块劳力士,就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人与十八年前赖仲怀的死亡,有着极大的嫌疑。就想法把他带到霍家泰的住处,从他那里让他说出实话后,并留下了当时的视频作为证据,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有一点,你从名表维修回收店,听到那老板说的那个人,未必就是霍家泰想找的那个人。就算碰巧是他,也不一定就会把那块表戴出来,对不对?″
“也可以这样想,正是店老板说出那块表是独一无二的,作为赖仲怀妻子的宋丹,也会从那个人戴的手表上,怀疑是不是赖仲表曾经戴的那块。但由于宋丹无法确定,也由于霍家泰是在赖仲怀死亡后,霍家泰已经冒名去了南洋。她才没有敢问他,那块表是怎么得来的。“
“那你对那个人,敢于在宋丹面前戴出那块劳力士表,又是怎么看的?″
“这就涉及到赖仲怀在坠落悬崖时,颈椎和头部的伤是怎么造成的了。我曾经也从另一角度这样想过,如果那个人在海上遇到赖仲怀后,并没有用石头砸碎他的头骨。甚至那块表是赖仲怀送给他的,那他心里就没有愧疚,就会戴出那块表。″
“你的看法是,霍家泰就是从那块劳力士表入手,追问那个人,他和赖仲怀当年在海上的情况的?″
“应该是的。那个人在见到突然出现的霍家泰时,应该就会知道这件事再也藏不住了。面对霍家泰的追问,如果他并没有杀赖仲怀,也会坦然地把他当年在海上,遇到赖仲怀后的整个过程,和他说清楚。″
黄确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就算那个人把当时在海上,他没有杀害赖仲怀的真实情况,告诉了霍家泰。也会由于霍家泰早就认定凶手就是那个人,如今听到的结果是这样,未必会轻易相信,那个人说的话是真的。
那接下来,在霍家泰那个新住处里,会发生些什么样的变故和冲突,甚至是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那就是我们很难想象得到的了。″
“那会不会在那个人当面承认,就是他把赖仲怀的头砸碎了。霍家泰在盛怒之下,就把那个人杀了,这样的可能?″
“这也是有可能的。从老郭对霍家泰住过的酒店,逐一调查,后期已经查不到他搬到哪里去,那就说明他有了新的落脚点,并且有囚禁那个人,并在那里杀了他的可能。也许就是在那里,霍家泰从那里通过监控留下了证据,他才会在和赖建刚见过面后,从容地在岬角湾放火自杀的。″
“可你也说过,赖仲怀头骨的碎裂,有可能是他从崖上掉下时,触碰到礁石造成的。要真的是这样,霍家泰不会不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吧?″
“陈队,你确实提出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不管霍家泰对他采用何种威胁利诱的手段。要是那个人仍然坚持赖仲怀头上的伤,是原来就有的,他并没有杀害赖仲怀。可以想到的是,霍家泰也会陷入真假难辨之中。″
陈一波耸了耸酸累的肩膀,然后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就算我们都难以分辨的问题。所以,黎队当年就是在赖仲怀头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这一点上卡住了,而不得把案子搁置起来了。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黄确见陈一波这样说,心静气闲地笑了笑,笃定地说道:“在霍家泰从国外回来的前段时间,宋丹应该是最了解,霍冢泰调查那个人的情况的。可真正掌握全局的,也许就是他们的母亲张玮。而且她已经早就从霍家泰那里,知道这件事的结局,最后是怎么样的了。″
“那么,明天你就和古一明到翠竹街赖家老宅,先看看宋丹是怎么说的?″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即使霍家泰为了不牵扯到宋丹,并没有对她说过是怎么对待那个人的,也可以从中得知那个人是谁。″
“黄队,你有没有想过,正是由于赖仲怀在崖上坠落时,碰到崖壁的树杈,他那块手表甩脱到崖底。是被后来的人捡到的?″
“想过。我也曾经问过那位名表回收店的老板,他说那个人在修理表带时,确认过他有没有购表凭证,从他肯定的答复中,应该那个表不是捡到的。为什么他后来没有把发票拿过来这一点,正好从宋丹那里了解清楚。″
“那你们去见过张玮,她又是怎么说的?″
“霍家泰的母亲张玮,虽说已经九十岁左右了,仍然眼不花耳不聋,身板硬朗,记忆力敏捷。她好像早就猜到我们会去找她,态度不卑不亢。但从她的回答中,可以感觉到她才是可以左右霍赖两家的人。″
“就是因为张玮,是赖仲怀和霍家泰这对同卵双胞胎的母亲?″陈一波微笑着问道。
“是的,不然许多问题在这两个人都去世后,也许再也无法解释得清楚。可就在问到最后的关键问题时,她似乎却有意以疲惫为由,不软不硬地让我们碰了个钉子。″
“为什么你认为张玮才是揭开整件案子的关键人呢?″
“我只能说,张玮的心理耐受力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失去双胞胎儿子,对一个九十岁左右的老人来说,打击肯定是非常大。可她在询问时,回答问题时却显得异常敏锐,丝毫没有卡顿的现象,应该是就是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那是不是表明,她已经对这件案子从发生到结束,都了如指掌,才会做到面对你们的询问时,做到如此从容自信?″
“对。要能做到这样的谈吐自如,从容应对,除非张玮已经早就从霍家泰的手里,拿到了整件案子的关键证据。可以证明霍家泰是清白的,同时也可以为他洗去杀人的嫌疑。″
“可现在的情况是,既然你们已经去找到她了,如果张玮手里有这样的证据,就应该把它交给警方,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唯一的可能是,张玮也许没有想到,霍家泰把证据交给她之后,就在岬角湾的竹寮自杀了。她考虑到里面的内容大部分涉及到,赖仲怀在坠崖前后和那个人的关系,与原来判断的情况不一样。需要征得宋丹的同意,然后才能向警方交出手上的证据。″
“张玮那是在担心什么呢?
“因为张玮和霍家泰也同样会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那个人在海上,找到赖仲怀后的情形会是怎么样的,他究竟有没有杀害赖仲怀?″
“如果那个人确实是在海上,把赖仲怀杀了,霍冢泰不会在得知这些后,最后为了替赖仲怀报仇,就把那个人杀了吧?″
″我认为应该不会。″黄确端起杯子,喝干了剩下的酒,微笑着说道,”终究那件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再说,如果那个人一口咬定,赖仲怀正是因为头上的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让他不要再冒险救助,只委托他把身上的东西带回去,然后就沉下海了,那也是有可能的。至于霍家泰是怎么想,又是怎么做的,我们目前还是无法知道。″
“黄队,如果按照你这样说,那霍家泰相隔十八年后,这次从国外回来,并不一定是想着怎么替赖仲怀报仇,而只是想从那个人那里,知道最后的真相是怎么样的?″
“有可能是这样的。只要从霍家泰回来这段时间上看,就可以得知,要不是因为他在岬角湾自杀,赖霍两家甚至都不一定会报警。″
“那霍家泰回来的目的,就是想在七月二号的晚上,去悬崖上祭奠过赖仲怀后,再在那里的竹寮引火自杀?″
“我想应该是的。十八年前的七月二号,赖仲怀在岬角湾悬崖上不慎滑跌下海,不管他从那个人那里知道,是什么原因造致死亡的。霍家泰也未必想再去追究。在眼看肺癌复发,时日不多的情况下,特意选择在那天晚上,祭拜过赖仲怀后,选择了自杀,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那么,解开这个谜底的钥匙,有可能就掌握在霍家泰的母亲,张玮的手里?″
“应该是吧。″黄确微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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