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对三位副院长的讨论毫不知情,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本来他就对院长这个位置没啥想法。
现在他的政治觉悟还有手段都不适应这个地方,里面的弯弯绕太多了。
而且就在个小地方斗来斗去的,也不是方言的志向。
这时候他已经带着做完检查的人,回到中医门诊了。
眼前这位是个老同志,八十三岁了,姓刘。
之前检查就是小便少,肚子和腹部感觉涨,有高血压,并且大部分时间不能自己行走,需要坐轮椅或者被人搀扶才行。
今天西医检查出肝硬化,中高度肝腹水,目前还没告诉病人。
但是检查这边的西医和方言比较熟悉,以前经常在食堂讨论各种西医前沿的问题,见到方言后立马就给他说明了情况。
这在西医里面属于病情复杂且治疗难度较大的情况。
肝硬化是肝脏长期受损后的终末期病变,肝脏组织结构已发生不可逆的纤维化和结节形成,功能严重减退。
老爷子这种中高度肝腹水是肝硬化失代偿期的典型表现,意味着肝脏合成白蛋白的能力下降、门静脉高压等问题已较严重,腹腔内积液量多,可能伴随腹胀、食欲差、呼吸困难等症状。
83岁,属于高龄群体,身体各器官功能尤其是肝、肾、心等本就处于衰退状态,且合并高血压,治疗时需兼顾多系统问题,治疗方案的调整空间较有限。
顾得上一面,就顾不上另外一面。
而且肝硬化失代偿期可能引发上消化道出血、肝性脑病、自发性腹膜炎等严重并发症,而高龄患者对并发症的耐受能力更差,进一步增加了治疗难度和风险。
当然方言也知道这点,八十多岁的病人,能用的治疗手段相当有限,他能接触到这个年龄段的病人也不是太多。
一些家庭受“顺其自然”“安享晚年”等观念影响,认为高龄患者病情严重时,更应注重生活质量而不是强行干预,加上重症治疗往往需要长期住院、高额医疗费用及专人照顾,对普通家庭而言是沉重的负担,因此很多都会在现实压力下选择放弃积极治疗。
也就是一些个别的家庭条件比较好的,社会地位比较高的才会送到医院来。
不过方言还是打算接手。
第一今天这些人,都是廖主任叫过来的,自己没有理由推脱。
第二他们都是老革命老同志了,方言如果为了可能失败的治疗拒绝,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怎么说都该治一治试试。
第三,目前的情况虽然比较复杂,但是还没有到一定就治不好的程度,至少前世各种国医大师的在治疗肝病这块儿的高手就不少,方言可以借鉴的经验也是很多的。
方言这话开始给刘老爷子四诊。
肝肿肋下五指的样子,除了资料里写的情况,他还对着方言说道:
“最近我嘴唇还有些发麻,不知道这算不算?”
“算!”方言点头,然后说道:
“您张开嘴我看看舌头。”
老爷子张嘴,方言凝视着刘老爷子的舌象,心头对病情的判断又清晰了几分。
他舌面红得发暗,像被烈日烤过的土地,透着股焦灼的燥意,这是阴虚内热的典型表现。
肝硬化日久,肝阴被耗,虚火内生,就像炉膛里的柴快烧尽了,却还透着股灼人的余温。
而舌苔少得几乎看不见,局部甚至剥落得露出光滑的舌面,像斑驳脱落的墙皮,这在中医里叫“剥苔”,意味着脾胃之气已极度亏虚,无法运化水谷生成舌苔。
脾胃是“后天之本”,如今根基动摇,就像田里的土壤板结了,连草都长不出来,可见老爷子消化功能早已衰败,这也难怪他食欲差、身体日渐消瘦。
再看舌体,虽然没有明显的紫暗瘀斑,但舌边隐约泛着淡淡的青紫色,舌尖的红点细密如沙,这是阴虚血热、血脉不畅的信号。
肝主藏血,肝硬化后肝络瘀阻,加上阴虚火旺煎熬血液,就像河道因干旱变窄,水流又带着火气,既不通畅又易损伤脉络,这也能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嘴唇发麻的症状,气血亏虚、脉络失养,连最末梢的唇舌都得不到濡养。
方言一边收回目光,一边说道:
“手给我把一下脉。”
老爷子听话照做,同时对着方言问道:
“小方大夫,老头子我这情况大概还有多久时间?”
方言听到这话,装作不悦的说道:
“瞧您这话说的,不就是个肝肿嘛,搞的像是绝症似的,您是瞧不起我的医术?”
老爷子愣了愣,笑道:
“哈哈哈……那是老头子我失言了!”
方言指尖搭在刘老爷子的腕脉上,能清晰感觉到脉象细弦而数,像根绷紧的丝线,带着不易察觉的躁动。
他没有立刻松开手,反而放缓了呼吸,语气特意带着几分轻松:
“您这脉啊,看着虚,但底子还透着股韧劲呢。就像老槐树,看着树皮开裂、枝桠稀疏,可根扎得深,开春照样能冒出新芽。”
老爷子挑了挑眉,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嘴角的皱纹松了些:
“哦?我这老骨头,还能当老槐树?”
“怎么不能?”方言收回手指,顺手帮他理了理袖口,又对着他指了指右手,同时说道:
“您想想,当年爬雪山过草地,枪林弹雨里都没垮,这点肝上的毛病,比起那些硬仗,算得了什么?”他话锋一转,眼神诚恳起来,“病这东西,就怕您自己先怯了。您要是觉得熬不过去,它就敢得寸进尺;您要是想着‘还能再撑几年,看娃娃们过上好日子’,它反倒没那么嚣张了。”
刘老爷子沉默了片刻,捏着轮椅扶手的手指用力了几分,看得出来他心情并不平静,不过想起廖主任推荐的方言,这人他还是信得过几分的。
见到方言眼神镇定,不像是骗人,他这才笑着说道:
“小方大夫说话倒像我当年的指导员,净拣鼓劲的话说……哈哈……”他嘴上这么说,眼底的沉郁却散了不少。
不过转过头他摸着肚子说道:
“不过……我这肚子是真胀得厉害,夜里躺不平,有时候觉得自己要熬不住了……”
“胀是因为水没排出去,躺不平是气不顺,这些都能调。”方言接过话头,语气笃定,“就像家里的水管堵了,总得先通一通、疏一疏,急不得。您啊,现在啥都别想,就把自己当棵老槐树,每天晒晒太阳,听点小曲,按时喝药……剩下的,交给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您当年打仗,那不是也讲究个‘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养病也一样。心里得放宽,要自己觉得这病不算啥;但该喝药、该休息的时候,也得听话。咱们配合好了,别说让您舒服点,说不定过阵子,您还能自己拄着拐杖走两步呢。”
老爷子被他说得笑出了声,笑声带着点气促,却比刚才清亮了许多:
“好你个小方大夫,这就给我画饼了?”
方言笑着说道:
“诶,我可没画饼,到现在您看有说我治不好的人嘛?”
这话倒是没毛病,甭管是不是方言运气好,还是他真的实力爆表,现在这事儿是公认的,所有战绩可查,京城周围新建的那些厂房,大部分都是方言的功劳。
想到这里,刘老爷子说道:
“行,我就信你一回。要是真能自己走两步,我请你吃我家的红烧肉。”
“那我可记着了。”方言也笑了,“不过现在得先忌嘴,等您好些了,别说红烧肉,就是喝两盅小酒,咱们也能商量。”
说话间,方言已经松开了老爷子的右手。
这会儿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老爷子舌面红得发暗,舌尖红点细密,脉象数而躁动,正是热毒深入血分的明证。
就像陈年的柴堆里藏着火星,看似不起眼,却能慢慢燎起暗火,这热毒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肝硬化日久,肝络瘀阻,气血不畅,积久便化热,热又煎熬血液,让瘀堵更甚,形成“热毒裹瘀”的死结。
嘴唇发麻、舌边泛青,都是热毒耗伤阴血、脉络失养的信号,好比被火烤干的藤蔓,连末梢都失去了韧性。
肝肿肋下五指,按之坚硬,这在中医里叫“癥积”,是瘀血凝滞日久、聚而成块的结果。
肝脏本是藏血之地,如今被瘀块占据,像河道里堆了巨石,血流不畅,门静脉高压便由此而来。脉象细弦,正是肝络瘀阻、气机不畅的反应,弦脉如弓,暗示着体内有股郁积的力量,既冲不破瘀堵,又在不断耗损正气。
腹水的形成,表面是水湿内停,实则与血瘀密切相关。
《金匮要略》里说“血不利则为水”,肝络瘀阻后,气血运行失常,津液不得正常输布,便聚在腹腔成了腹水。
但这水湿不是单纯的“寒水”,而是被血分热毒熏灼过的“浊水”,所以老爷子一边腹水胀得难受,一边又口干舌燥、舌苔剥落,就像盐碱地,表面看着水汪汪,底下的土壤却早已被灼伤,既缺津液又排不出浊水,虚实矛盾格外突出。
老爷子高龄,脾胃之气已衰(剥苔便是明证),肝肾阴液被热毒耗伤(舌干红、脉细),就像老树的根须早已枯萎,难承风雨。
此时若一味用猛药攻瘀利水,好比给老槐树劈斧砍枝,虽能暂时去些杂冗,却会伤了本就虚弱的根基;可若只补虚不祛邪,瘀热与腹水又会持续耗损正气,陷入“越补越滞、越滞越虚”的恶性循环。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脑子却在快速思考,这情况要该怎么开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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