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去!!!”
说到第二句的时候,金婶甚至还不解恨的老金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老金疼的龇牙咧嘴:“开门就开门,你掐我干啥!”
金婶不满:“掐你干哈?!人都是你招来的!你赶紧处理喽!”
老金一脸的不乐意。
他拿起筷子,想把碗里剩下的一口汤喝完。
可是金婶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把将碗给抽走,怒道:
“快去!”
老金不情不愿,嘟嘟囔囔的走出去。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呢,敲门声竟然停了!
嗯????
人走了?
老金愣了一下,踮着脚尖,狗狗祟祟的轻声细步走到大门口。
他猫着腰,右眼贴着门缝往外看。
结果不看还好!!
他刚一贴上门缝,就看见一只大眼珠子也在透过门缝往里瞅。
还没等老金反应过来,
就听“嗷”一嗓子,陈大志一声尖叫从门板后来传了进来。
这一声叫唤,差点把老金头给吓嘎过去。
“哎呀我的妈呀——!”
老金头心脏“突突突”狂跳,腿肚子一哆嗦,差点顺势坐地上。
等反应过来,老金头气急败坏,一把拉开门。
只见陈大志笑得跟个耗子偷着油似的,站在雪地里,棉帽子都歪了,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布包。
身后还跟着陈露阳,冻得直哆嗦。
“咋样!!我说啥来着,你金叔绝对在家!”
瞧见老金打开门,陈大志抖了抖身上的雪,一脸得意的回头冲陈露阳道:
转过头,陈大志一脸不乐意:
“你这老东西,在家还装没人!”
老金气得直哆嗦,指着陈大志破口大骂:
“我说陈大志,你咋净琢磨着半夜三更祸害我呢?”
“你儿子回来,你回家乐呵不行?非得往我这跑!”
“我跟你讲我要是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我看你咋办!”
“你瞅你,没啥事老急眼。”
陈大志死皮赖脸挤进门,就要往里走。
“这我家老二从片儿城回来,特意给你买了进口罐头,我这寻思必须让你第一个吃上!”
“这才顶风冒雪来的。”
“要不然这大雪天,我得多闲才能大老远上你这来。”
老金头翻了个白眼:“你当你不闲啊!”
骂完了老陈,
老金转过头,乐呵呵的看向陈露阳:
“呦,我大侄儿回来了啊,这在外面呆咋样?适应不?”
陈露阳笑道:“呆的还行,挺适应的,但是哪也没家好。金叔您最近身体咋样?”
金大奎刚要开口回答,就听陈大志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抢过话头嚷嚷:
“你金叔身体比我还好,走走走,咱别在这堵着,进屋唠。”
眼看着陈大志真要往里挤,老金头赶紧横着身子拦住。
上回就是一时心软,让这老东西进了屋,结果陈大志拿个破逼剃须刀,硬是跟他显摆了小半宿,
显摆到最后干脆不走了,
最后俩臭老头子一起挤在炕上睡到天亮!
这回他可长记性了,坚决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欸欸欸?!有啥事在这说就行,甭进屋!”
老金头摆着手,一副铁了心要堵死门口的架势。
看着老金头挡在身前的模样,陈大志和陈露阳眼中都露出疑惑之色。
俩人在外面拍半天门,冻够呛,就等着进屋暖和暖和呢。
结果没成想老金竟然不让他们进!!!
瞧着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
陈大志突然压低了声音,粗胖的手指指向屋内,神神秘秘地小声问:
“屋里……有人?”
老金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对啊,有人!”
陈大志顿时一愣,眯起眼睛,把声音压得更低:“谁啊?你藏人呢?”
说着还把脑袋往屋里探,一脸好信儿道:
“我说老金,你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整花活?”
老金头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狠狠一抬手:“滚犊子!净胡咧咧!”
“屋里有人咋了?我媳妇儿在屋里,这还不叫人啊?”
陈大志故意拖长了声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挑着眉毛欠兮兮道,
“哎呀,我说呢,你咋死活不让我进屋!敢情是怕嫂子看见我带回来的外国好东西,眼睛馋啊?”
“放你娘的屁!”
老金头一听“外国好东西”,心头那股火噌一下窜上来,
“不就几个破罐头么?有啥好显摆的!我家酸菜粉条照样能压你一头!”
陈大志得意洋洋,鼻孔朝天:“切!”
“你懂个屁!这叫金宝汤!进口的!片儿城都排长队抢,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说着,陈大志把怀里的金宝汤罐子往上一举,特意对着屋里亮堂堂的灯光一晃。
铁皮罐子反着光,晃得老金头眼睛直眯,
陈露阳赶紧添油加醋:“金叔,这可是我从片儿城背回来的,稀罕得很!”
“就想着您老人家嘴刁,才专门挑了这个!”
金大奎“切”了一声,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
“进口的咋滴?不还是个罐头?不就是汤?咱家大骨头熬的汤,不比这香?”
俩老头子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半天。
最后还是金婶在屋里喊了一嗓子:“大奎啊,你咋还杵门口?冻死个人了还不让进屋?!”
老金头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半个身子,让父子俩挤进屋。
刚一进屋,陈露阳就闻着一股喷香的酸菜炖大骨头味儿!
真是亏了自己吃饱了来的,要不然高低他得来两碗再走。
虽然陈大志在面对金大奎的问题上,向来都不要脸。
但是此时毕竟金婶在家,还吃着饭,他也不好太放肆。
陈大志只能压抑内心的显摆劲儿,既隆重又简单的表达这个汤是多么的好,多么的贵!
顺便夸了一番自己儿子多么出息,在片儿城干了多少大事儿。
对于这些,金大奎是早早就有心理准备。
陈大志说着,他就听着。
只要你不搭茬,等陈大志说累了,自己说没意思了,他也就不说了。
但是他不说,不代表金婶不说啊!
那陈露阳可是金婶打小看着长大的,瞅着就跟自己家半个孩子差不多。
一听说孩子在片儿城有出息,忙不迭追问东问西:
吃得习惯不?
住得咋样?
是不是还跟着帮厂里干活?
陈大志正愁没机会宣传自己家儿子呢,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金婶这个观众,那可真是彻底把瘾给勾起来了。
俩人一句一句又一句的就唠开了。
直唠的老金头翻白眼。
唠就算了!
关键唠到一半,陈大志还给自己唠热了,随手就把身上的棉袄给脱了下来。
这一脱,老金头登时乐了。
“我说陈大志,你这是哪国穿法啊?!咋还把棉马甲给掖裤子里了,你这不难受啊?”
说着,他还伸手想去把陈大志的马甲往外拽。
陈大志急忙护住,嘴里还嚷:
“你懂啥!现在都这么穿,时兴!”
一边说,一边手指头在自己亮闪闪的皮腰带上来回摸索,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欸?你这腰带不错啊!哪买的啊?”老金头瞅见腰带,来了好奇。
结果这一问不得了。
陈大志马上眉头一挑,得意得跟开屏孔雀似的:
“这可是我儿子从片儿城特意给我买回来的!咱这地方压根就没有卖的!”
说着,
他干脆站起来,挺着个大胯,踮着脚,把腰往前一撅,还故意转个圈儿,给金大奎看个明白清楚。
姿势就别提多妖娆风骚了。
这一下,别说金婶了,
就连陈露阳都忍不住低下头,用手抠着膝盖,实在不好意思抬眼看。
这也太欠儿了!
金大奎的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两个小时后。
陈大志终于意犹未尽,领着陈露阳,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老金头家,转而奔向老尹头家。
幽暗的小胡同里,雪还在不停飘。
陈露阳看着陈大志的背影,心里百味杂陈。
只见陈大志顶风冒雪走在前,带着解放棉帽子,裹着深蓝色的大棉袄,套着绿色的棉手焖子,肩上扛着要给老兄弟们的金宝汤,步伐踩在雪地上,发出了“咯吱咯吱”声。
沉甸甸的罐头搭在陈大志宽厚结实的肩膀上,随着他的步伐,一掂一掂的。
雪夜天黑,慈父负重在前走,为儿探路……
这个景象,明明是一个父爱如山,让人催泪的感动场面。
可这个场面怎么一挪到陈大志身上,就给人感觉那么欠儿呢?
“跟上啊!走不动了咋的?!”
陈大志察觉身后脚步声慢了,扭头喊了一嗓子,语气里透着嫌弃。
“来了来了。”陈露阳反过神来,赶紧小跑跟上。
“耽误事!”陈大志恨其不争的骂了一句:
“这要不是带着你,我现在老尹家都送完了。”
陈露阳无奈加快脚步,踏着雪地“咯吱咯吱”跟上。
“爸,慢点走,这雪地滑。”
“滑个屁!”陈大志撇头瞅他一眼,满脸嫌弃,
“大老爷们儿,跑两步就喘成这样?丢不丢人!”
说着,他还特意把肩上的罐头往上一甩,抖了抖身子,脚底板像踩着风火轮似的,“咯噔咯噔”一路虎虎生风,嘎嘎有劲地踩得雪花四溅。
擦……
好吧!
陈露阳心里直翻白眼。
行了吧爹,您这是送礼吗?
分明是出来巡演显摆呢!
这一显摆,直显摆到快半夜才回来。
可怜陈露阳坐了两天一宿的火车,回家吃顿饭,就又顶风冒雪的跟着陈大志走了小半个机械厂。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此时也真是快累瘫了。
回到家,大姐、姐夫早就已经搂着军军先睡着了。
小玲也已经躺床上呼呼。
就只剩下冯久香还在炕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等老头和儿子回来。
跟爸妈说了晚安,陈露阳走进自己的房间,脱衣服倒头上炕,一觉睡死过去!
这一觉,真是睡到天昏地暗。
直到早上,陈露阳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听见有房门“嘎吱”一声,轻轻被人推开。
陈露阳浑然没在意,依然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打呼噜。
经历了这小半年住宿舍和在西客站旁边睡觉的日子,陈露阳已经浑然不在乎这些开门关门的小声音了。
可就在陈露阳睡得正香的时候,
十几滴冰冰凉的水珠从天而降,哗啦啦的甩到他的脸上、脖子上和手上。
现在可不是大夏天,而是他妈的三九啊!!!!
这几滴水珠子甩出来,直接给陈露阳冻醒了。
陈露阳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心脏“怦怦怦”直跳,浑身汗毛都竖了。
睡意瞬间被吓飞,一点儿不剩!
定睛一瞧,只见床前两个罪魁祸首正乐得前仰后合。
陈露阳咬牙切齿,深吸一口气,声如炸雷:“陈小玲孙军军!!!!”
话音刚落,屋子里炸起一阵笑声。
陈小玲和孙军军见目标达到,心满意足高高兴兴的狂笑奔跑而出。
背影活像两只长白山的马喽,蹿得飞快。
“这俩死孩崽子!!!”陈露阳咬牙切齿的捶着床。
本想好好睡个懒觉的,全让他俩给搅黄了!
在床上不情不愿的又翻了几个身,陈露阳认命的穿上衣服爬起来,顶着一脑袋鸡窝头迷瞪的走出房间。
趁着放假,陈丽红和孙志刚早早就忙开了,把家里的床单被罩、衣服裤子袜子都堆在一起,准备来个“大清洗”。
屋子外头,陈小玲和孙军军更是“兵分两路”,一个拿拖布拖地,一个拎扫帚扫院。
瞅见陈露阳出来了,俩人就特么跟猪八戒和沙悟净一样,各自把兵器按在胸前,一副随时战斗的模样,
切……
陈露阳白了他俩一眼,都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昨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
今天一瞅,家里这院子收拾的可是真干净!
木头板子、煤、萝卜白菜土豆全都摆的板板正正,酸菜缸、糖蒜缸也码的整整齐齐。
甚至就连鸡窝好像都重新装修过。
“妈,咱家这院子今年咋收拾这么板正呢?”陈露阳笑着问。
“可不板正么!全是江边干的。”冯久香一边在厨房里切咸菜,一边开口回答。
“那孩子非说什么你不在家,家里得有个男孩子帮忙干活,隔三差五就来干活,不让干都不行。”
“你看到的这些全是他回家前整的!”
陈露阳挑了挑眉毛,乐道:“瞧不出来,这江边还是强迫症。”
“妈,你说这时间一晃多快,又要过年了。”
“去年我还记得,江边穿着你给他做的棉袄棉裤回家过的年,现在这又过年了。”
冯久香也是感慨:“可不,这一年一年的,过得可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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