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元!”
陆真君对张霄元招了招手,感慨的道:“前世你为旧天星宿,几番渡我连过魔难,今世你为太平山子弟,便该是我来渡你,这处根节我早和你言明,何故总作痴儿之状。
若非你放不下,舍不掉,今日的你早已得道,重回天上宫阙。”
张霄元带着一种执拗语气,道:“既是前尘,自当扫去,何必再多留念,我只知奉亲养师,此乃天地人伦大道,也不愿违此心意,执着旧尘往事。”
“转劫!”
季明见到张霄元的样子,莫名对转劫一事感到几分惊悚。
连张霄元前世那样大的道行,那样古老的仙神,都在转劫后全然割舍过往,无一丝留恋似的,那四五境中将兵解转劫视为后路的人,岂非可笑至极。
对于张霄元的表态,陆真君显然并不受领。
“你素来纯孝,这也是许多人看好你的地方,只是没想到这纯孝也会成为你的魔障。”说到这里,当头棒喝的道:“咄,可知冰河映月月非旧,炊烟绕梁梁亦尘。”
这一棒喝,喝得张霄元骇然而悟,季明亦是深有感悟。
用佛门的话来说,无论前世张月鹿,还今日转劫的张霄元,不过都是报身之一,这不同的报身都是张宿法身的不同投射,譬如法身是水,那不同报身就是水泡作的茶,或是水酿成的酒。
冰河映月月非旧,炊烟绕梁梁亦尘,陆真君此话确实是醍醐灌顶的微妙真言。
“徒儿.徒儿!”
张霄元面上骇色渐消,在一声声呢喃呼唤声中,眼神变得平静,对着陆真君起手见礼道:“道友,某已知矣!”
季明见张霄元眼中纯孝之意未改,而气质已与先前大不相同,一时间不知该为这位表兄开心,还是该难过,他虽知这位表兄并无改变,但在自身道德上的认知还无法接受。
这或许是大道前行上必须适应的事物,不只肉身上趋于非人,道德认知也趋向非人,不对,用修道人的话,这是仙人,更是圣人。
“恭喜道友!”
季明对张霄元致礼道。
在张霄元背后现出一轮虚实相生、清辉流转的璧影,这一瞬间好像张宿从过去走到了现在,季明已感受不到其道行之深浅。
张霄元那张硬朗的面庞柔和几分,对季明颔首道:“太平山有表弟继承道统,可保未来千年之业,陆师也能少却许多烦恼,从此高卧洞天,极享逍遥了。”
陆真君笑指张霄元,道:“你既已明我是我,重掌灵宝·嗉月璧,我教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说着,陆真君肃然,脑后环光大亮,喷出氤氲光色,照透到了院外,真君在树下长身而立,说道:“灵虚、霄元听令!”
季明和张霄元纷纷称是。
一柄老旧的道剑递到了季明的面前,真君道:“这是本门初代真君干雄老祖佩剑,虽非什么上乘炼魔之剑,但历代真君相传,已是掌教信物,此剑上更有青萍剑法一部。
你虽然不习剑法,于剑道并无偏爱,但既然历代真君都有承习这门剑法,你日后也多少花些心思学上一学。”
“是。”
季明双手捧剑道。
他的确没想着炼这青萍剑法,虽说艺多不压身,可他身上妙法不少,实难兼顾此等剑法,再加上剑法一道又是出了名的极诚才可极灵的法,同他秉性并不契合。
“霄元。”
陆真君手中现出一扇,道:“你肉身已炼到火候,更有精深之法力,便手持此扇,来驱遣此院中这尊大灵光琉璃神将——浑沌。”
“浑沌。”
季明听到此名,不禁细思起来。
琉璃神将之名是指在炼成神将之后,以那炼化后的琉璃香火为神将铸就香火金身,不过像真君这类神将金身已铸就数百载的,自是唤作大灵光琉璃神将。
然而关于陆真君的神将,到底是何等妙态,就是上府也无人可知全貌。
现在只是听到浑沌这古老至凶之名,也知陆真君所炼的神将必然不会简单。
张霄元拿过扇子,心有所感,对着矮墙外的暗空一扇,那里骤现光明,只见那里有堆积如山的怪蚊蠕动。
这些怪蚊个个长有三对飞翅,细黑略弯的身子有一条贯通全身的长缝,它们互相挤簇一起,发出窸窣细响,因受张霄元扇动,被惊得群飞而起,嗡声大作。
见浑沌神将似乎就是这群怪蚊,季明心中也不以为奇,他估计这蚊群非是神将真正的本相。
随后,陆真君又传了季明一道口诀,道:“去螺舍外的黑山中,照我口诀将那以揭图移形大法炼造的南渎古堙禁山之假形收起,接着便去古堙深处等待最后的时机。”
季明听到揭图移形大法,联想到在黑山中感受到的气机,眼睛一亮,欣然领命,与张霄元一同出院。
张霄元不断的挥扇,驱赶前面的那些怪异蚊群,每挥一下张霄元都是狂冒虚汗,可想而知这简单动作之中定极费气力和真炁。
“呼哈~”
张霄元喘着粗气和季明同立神车中,不忘对奇肱神车的便利大加称赞。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的表弟身上似乎从未短缺过宝贝,不愧是在入道时便有金童之名,这金之一字实在贴切。
在螺舍中一路绕转,一二息中已过百多里之远,季明渐渐感受不到真君那阳神中的纯阳之机,他对张霄元道:“这螺舍究竟何宝,要不是真君主动显露神异,我站在真君面前,也不知真君已然打破虚空,成就阳神地仙。”
不怪季明这样惊异,门中几样由祖师留下的法宝他也熟知,但是从没听闻此宝。
他也明白在这样的大劫之中,山门中那些闻名天南的法宝必被云雨庙所针对,说不定一亮出来就会被来敌破去,故而需要一些秘宝来出其不意。
“这螺舍来头不小,原本并非是师傅所有。”
张霄元一边挥扇,一边解释的道:“这是南海一位螺仙的顽壳道场炼成,师傅年轻时总在南海之中历练,很得那位螺仙的看重,有意促成她那女儿和师傅的良缘。
可惜师傅专一于道,又有再兴山门的大志,怎会与螺仙之女合籍同修,然而那螺仙深觉缘法难得,竟欲使师傅和她那女儿强结灵婚,再于事后弥补。
听说当时在南海闹出许多恩仇来,最后还是在大纯阳宫一位仙家说和下,双方保住了情面,最后螺仙为释前嫌,赠以师傅这处炼有千年的螺舍道场。”
“这还真是奇缘一件。”
季明感叹道。
张霄元凑近到季明身边,装模作样的左右看了看,小声的道:“其实在师傅洞府里,我总见有炊烟忽起,待到洞中便见师傅吃用些凡俗茶饭。”
“你是说真君和那螺仙之女情缘未了。”
季明竖起耳朵,诧异的道。
螺女报恩的故事,他也是常有听闻,且这种故事在临海一带并非少见之事,单从螺女这一独特精怪名号,便知此类大多良善,在正旁两道中名声极好。
只是想到真君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总有些荒诞离奇之感。
“这螺舍也是异宝,居于其中,可藏形掩息,另外任他多高的道行,均难从外打破。
那螺仙当年也是得大罗紫府司的一位大仙之徒授法,才将自身顽壳炼成这样的螺舍道场,避开海中一位古妖大圣的迫害。”
说着,二人已出了螺舍,来到螺舍下的这处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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