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和菲丽芭·艾哈特眼神荒诞地对视了一眼。
明明营救亨·格迪米狄斯的任务，都已经停滞近一个月了。
玛丽三番四次地说服导师失败，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做了不少准备——物资和心理上，违逆导师的意愿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而对于全身心投入在帮拉多复国的菲丽芭·艾哈特来讲，忙碌的安抚、游说和谋划更是让营救亨·格迪米狄斯，遥远得像是半年前发生的事情。
结果她们刚刚交接完，该由谁去与艾林一同潜行进班·阿德，营救亨·格迪米狄斯……
短短不过片刻，太阳刚驱散了晨雾，亨·格迪米狄斯竟然已经被救下来了。
恍惚间，她们甚至觉得此刻不是秋分，而是四五个月，冬至之后的圣烛节。
南侧塔楼也不是普通的石梯，而是时间的回廊。
索伊和薇拉也很奇怪，明明昨天艾林是为了法兰茜丝卡·芬达贝的来信，才离开了凯尔莫罕。
为什么一夜之间，竟然把亨·格迪米狄斯救回来了？
“你说的是真的？！！”
蒂莎娅·德·维瑞斯情绪亢奋地快走几步，走到威戈佛特兹和莉迪亚·范·布雷德沃特身边。
威戈佛特兹识趣地将后背重物卸下，轻轻放在地面上，掀开藏魔黑布。
独属于魔源亨·格迪米狄斯的强悍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瓮城。
“嗡！嗡！嗡！”
杰隆·莫吕、索伊和刚赶来的维瑟米尔、艾瑞斯托、丹提，胸前的狮鹫和狼形铁徽章剧烈的跳动。
荧蓝之光在半透明的胶质内，呼吸般一明一暗地闪烁，照亮了一身黑色术士星袍，双手锁着阻魔金镣铐，闭着眼睛的亨·格迪米狄斯。
众人的呼吸都因为北方大陆的最强男巫的出现，而漏了一拍。
“是亨·格迪米狄斯，”蒂莎娅·德·维瑞斯神色凝重地上前检查，“乔弗利·蒙克改良自上古精灵族的‘乔弗利·蒙克的治愈胶质’，能吸纳环境中游离的魔力和元素治愈施法者，是只有魔源能学会的，兼顾防御和治疗的大师级法术。”
“不过阻魔金镣铐阻碍了治疗效果的发挥，才会使得吸纳来的魔力和元素，转化成荧蓝的魔法辉光……”
蒂莎娅·德·维瑞斯抬头看了威戈佛特兹一眼。
“是森尼，”威戈佛特兹点点头，“虽然我们没有亲眼见到，不过亨·格迪米狄斯会长被藏得很深，只有森尼能接触到。”
蒂莎娅·德·维瑞斯摇摇头：“亨·格迪米狄斯每次聚会，都要夸赞的弟子和接班人，竟然最终因为权利背叛了他……”
“这可真是……”
她没有说下去，叹了口气之后，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口中念诵咒语。
紫红的魔法辉光闪烁，射入乔弗利·蒙克的治愈胶质，没入阻魔金镣铐。
阻魔金镣铐立刻颤抖，开了锁，被好似有生命力的乔弗利·蒙克的治愈胶质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法术？阻魔金镣铐还能被法术打开吗？”玛丽传音菲丽芭·艾哈特，好奇地问道。
“是锁钥洞开……”回答的却不是菲丽芭·艾哈特，而是距离不远的薇拉。
玛丽惊讶道：“可锁钥洞开只是学徒级魔法……”
“所以强大的永远不是法术，而是施法者，”薇拉瞥了玛丽一眼，“另外，阻魔金镣铐虽然以阻魔金为名，但本质是合金，不是百分百纯度的阻魔金，因此魔法是能起作用的。”
说着，薇拉注意到了玛丽身上的小挎包，又瞥了眼她身边的菲丽芭·艾哈特，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
懂了，蒂莎娅·德·维瑞斯女士牛逼……玛丽没有发现薇拉神色上的异样，点点头，学着艾林在心里赞叹一句。
虽然她也不知道“牛逼”这两个既不符合通用语，也异于上古语的音节具体是什么意思……
等等！
想起艾林时不时奇怪的说话，玛丽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威戈佛特兹说营救亨·格迪米狄斯的任务，是在艾林的主导下完成的，现在亨格迪米狄斯、威戈佛特兹，连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都到了……
那艾林呢？
“艾林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玛丽忽然出声询问。
其他人闻声，也都安静了下来，看向威戈佛特兹。
“艾林他……”威戈佛特兹下意识张了张嘴，正打算详述艾林的动向。
但随即注意到在场的不仅有维瑟米尔、阿瑞斯托和薇拉，这样与艾林关系极近的人，同时还有蒂莎娅·德·维瑞斯、菲丽芭·艾哈特这样的陌生人……
想到猎魔人那身与狂猎极为相似的甲胄，以及张口便唤出了消失在北方大陆数百年的黑龙，又闭上了嘴巴。
思虑了好一会儿，他才与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交换了一个眼神，道：
“艾林他……主动留下来殿后了……”
整个瓮城都瞬间安静了一瞬。
“你说什么？！！”
威戈佛特兹眼前闪过一个影子。
刚来没多久，还没想清楚艾林是怎么从帮助自由精灵，转折到救出亨·格迪米狄斯的阿瑞斯托，一把抓住威戈佛特兹的领口，把他举了起来。
“什么叫主动留下来殿后？！！”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男巫，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阿瑞斯托！”索伊出声打断了老猎魔人大师，“把威戈佛特兹放下，让他好好说话。”
阿瑞斯托语气一滞，暗金色的猫瞳瞪了威戈佛特兹一眼，将他放了下来。
“怎么回事？”
蒂莎娅·德·维瑞斯从亨·格迪米狄斯身边站起来，悄悄地站在了阿瑞斯托与威戈佛特兹的中间，挡住了踉跄了几下才站稳的年轻魔源身前。
威戈佛特兹沉默不语。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对奇迹之子并不了解，他发现了奇迹之子最大秘密，却对奇迹之子与身边之人的关系亲疏近乎一无所知。
维瑟米尔应该是绝对可信的，那索伊可信吗？
威戈佛特兹不知道猎魔人学派里，有没有派系斗争，但他知道没有任何由人类群集聚而成的组织，是没有政治因素存在的。
而通行于世的政治规律中，无论关系如何，即便是父子，在上位者与足够威胁他地位的下位者之间真正的关系，永远都是敌人。
可在凯尔莫罕，在威戈佛特兹踩在的这片土地上，他永远不可能排除索伊，单独让任何人留下来，讲述艾林带来的奇迹。
所以……
他似乎什么都不能说。
威戈佛特兹的沉默和思虑，令瓮城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维瑟米尔、丹提、薇拉，甚至是索伊和杰隆·莫吕，都目光不善了起来。
阿瑞斯托的手更是直接握在了银剑的剑柄上。
“威戈佛特兹！”蒂莎娅·德·维瑞斯神色凝重地护住年轻的魔源，厉声呵斥，“说点什么，威戈佛特兹！”
“艾林确实是主动留下来断后的，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说话的不是威戈佛特兹，而是一直存在感极弱的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
“是这样吗，威戈佛特兹？”蒂莎娅·德·维瑞斯问道。
“莉迪亚说的没错，”威戈佛特兹点点头，“而且因为亨·格迪米狄斯，我们也不会现在就离开，所以没必要太担心。”
威戈佛特兹和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虽然闪烁其词，似有隐瞒，但道理却没有错。
无论他们在隐瞒什么，倘若艾林真的会出什么大问题，威戈佛特兹和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完全可以不来凯尔莫罕。
瓮城的氛围缓和了一些。
维瑟米尔更是从威戈佛特兹的欲言又止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艾林这是又搞了什么大动作？
“你不是盖伊，你是什么人？！！”
众人头顶的城墙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敌袭——”
伴随着一连串的警报呼喝与喊杀声，猎魔人的学派徽章再次嗡鸣。
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了堪称嚣张的魔法传音。
“猎魔人！这是森尼阁下赠予狼学派的礼……”
魔法传音没有说完。
因为在城墙上出现骚动的刹那间，靠近外城墙的杰隆·莫吕一跃而起，踩踏着石缝，竟似双脚踩着空气腾空而起般，轻盈地落在了城墙上。
“森尼？”威戈佛特兹与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面面相觑，顿时有些恍惚。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森尼的死，却远远地在班·阿德的城墙上，见到蝠翼遮天蔽日的黑龙，吐下的第一口白炽的龙息。
那时狂猎和奥托兰都还没有从废墟中出现，那龙息的目标就只能是森尼和他的手下。
即便不是，难道骑乘黑龙的奇迹之子，会愚蠢到放过亲眼目睹他召唤黑龙的森尼？
“所以，那是谁？”
威戈佛特兹好奇地抬头。
森尼的礼物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和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都没有任何一点闪躲的想法。
蒂莎娅·德·维瑞斯、薇拉、索伊……整个北方大陆，都没有比现在的凯尔莫罕，更安全的地方了。
……
凯尔莫罕的城墙上。
猩红的晶石在瓮城的上空，崩解成红色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你是谁？！！”
突然窜出来的杰隆·莫吕吓到了，刚完成任务，又替森尼放下狠话，准备与瓦列留传送离开的沙奎尔。
两个男巫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本能地朝杰隆·莫吕，释放出赤红的火球。
却在下一秒，见到了令他们都瞳孔骤缩，惊恐万分的画面。
“锵！”
神色漠然的狮鹫学派猎魔人，一边冲向两个男巫，一边以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抽剑一劈。
两颗速度极快，几乎化作一道残影的赤红火球，竟然在半空中，就被一道银光劈成了两半。
“啵~”
“啵~”
肥皂泡被戳破似的，两颗火球被劈开竟离奇得没有发生爆炸。
而是两声轻响之后，被魔力凝聚的火元素就崩溃，迅速消散了。
这样精巧的对魔法结构的掌握，真的是一个猎魔人做出来的吗？
“你是谁？！！”瓦列留和沙奎尔惊恐地再一次大喊。
沙奎尔不懂，明明时机把控得刚刚好，恰好掐准了狼学派遭袭，最脆弱的时刻，只差片刻，一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能释放传送门离开。
为什么会突然莫名其妙窜出来一个强得可怕，又绝不是狼学派大宗师的猎魔人？
杰隆·莫吕却没兴致回答他们问题，脚步顿挫之间，便在男巫释放下一个法术之前，来到了两个男巫中间。
不用任何话语和行动上的威胁，仅仅只是站在那里，瓦列留和沙奎尔就像遭遇了天敌的鸟兽，浑身僵硬得一动不动。
“我们是被森尼逼来的，无意与狼学派为敌，”沙奎尔高举双手，速度极快认怂的同时，还提醒道，“我刚才扔出的是里斯伯格民事合营的坐标晶石，很快这里就会出现很多战争巨兽，那是……”
一旁的瓦列留都看呆了。
【瓦列留，我能活到现在，就是依靠谨慎！】
沙奎尔曾经说过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中，震耳欲聋。
直到身侧被沙奎尔的肩膀顶了顶，他才回神，做出同样的动作：“是的，我们都是被逼的。”
“跟我走！”杰隆·莫吕不慌不忙地押着他们，走下城墙。
“这位……猎魔人大师，”沙奎尔看了看坐标晶石崩解的位置，“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您真的不用提醒提醒贵学派的猎魔人同伴吗？”
他当然不是真的担心狼学派猎魔人，他是怕自己逃不出里斯伯格民事合营组织，那些疯狂巨兽的铁蹄。
“那些战争巨兽会落在那里？”
恶魔一般三异色兽瞳猎魔人，指了指坐标晶石崩解的位置，张嘴问了第一句话。
“没错没错，”沙奎尔连连点头，“至少七八头堪比大型魔物的战争巨兽，还有一大群魔物……”
可怕的猎魔人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慢条斯理地走到城墙边缘，拎起沙奎尔和瓦列留的衣领，一跃而下。
“七八头大型魔物啊！为什么这个怪物什么反应都没有？”
半空中，沙奎尔不解地与瓦列留对视了一眼，正想着落地之后该怎么说服他，多留点心，赶紧把屠龙者索伊呼唤过来，好保住小命。
“踏~踏~踏~”
从城墙上落下，脚踏实地。
由刺目的阳光一下落入昏暗之所，令沙奎尔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嗯？！！”
等他习惯了瓮城的阴暗，沙奎尔浑身猛地一颤，眨了数次眼睛后，身体刹那间又僵直了。
“混沌源力在上啊！”
“我这是……我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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