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水晶灯折射出灿霞,满室流光摇曳,将众人的表情映照得纤毫毕现,连眼角眉梢的细微情绪都无所遁形。
唐羽裳立在灯影里,仙姿卓然,玉容清冷,孤傲绝尘,宛若九霄天仙临世。
她于人前高冷冰艳,仙气凛凛,不似凡尘中人。
唐羽裳神觉敏锐,发现现场突然安静了。
而且,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
唐羽裳在程晟脸上看到震惊,后者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愕然地望着她。
纵然是裴公,最近趋于恬淡,断了很多世俗之念,此际也猛然抬头,眼神颇为异样地看着她。
姚若仙手持高脚水晶杯的纤手,指节在用力,很是震惊,表情非常复杂,怔怔地看着她。
白蒙则是.————搓.!
那似乎也是在捂脸,掩饰尴尬吗?
白蒙当起鸵鸟,一副扭捏,替自己姐姐难为情的样子,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周围的侍者也有一些人露出震惊之容,悄然打量唐羽裳。
此外,裴公、姚若仙等人,随后更是望向秦铭,一副表情复杂,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他们在怀疑,唐羽裳和秦铭消失的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可是玉京之主的后人,平日端庄、优雅、冷艳的天仙子唐羽裳,现在居然————
现场突然失去声音,落针可闻。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场合最怕安静。
唐羽裳的身份,注定了她经常会出席这样的聚会,她第一时间意识到出事了。
片刻前的所有点滴,都在她的头脑中闪过,如同回放,她的高冷、清艳气质,顿时维系不住。
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唐羽裳想破碎虚空,立即飞升远去。
太羞耻了,她身体一个跟跄,血色漫过脸颊,这当真是她此生最难忘的一次经历,晶莹脚趾绷紧,险些扣穿鞋子,碾裂地面。
眼下她恨不得羽化飞仙,刹那脱离凡尘,就此别过此地。
所有这些,都是电光石火间的事,可是在场众人都已转过一百二十念头了,各种猜测,怀疑等,在心中如密集的流光般划过。
秦铭嘴角弧度变大,想笑,但却不得不憋着,颇为难受。
他没有想到,真的见到这一幕。
可在这种场合下,他绝不能拆台,不然那可能会是一辈子的仇人。
秦铭以大毅力,大决心,生生压下嘴角的弧度,他一脸正色,道:「这大概率就是异域反应综合症」,你们不知道,我们在另一个世界九死一生,为了逃命,不得不变换身份,融入异族中。」
说话间,他还坦然地取出粗糙的牛角,向在场的人展示,说自己曾经被迫化身为牛魔,而且,他还坦然地哞了一声。
姚若仙帮着化解尴尬,道:「所以,唐仙子也曾经化身为猫羽裳?在异域探险,委实不易。」
「原来如此。」裴公也跟着和稀泥,他是心境空明了,但绝非断了人间烟火,人情世故这方面并未退化。
程晟举杯,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唐羽裳也矜持地举杯,但是,脚趾头依旧在扣水晶丝炼制的绣鞋,同时她很想暴打白蒙。
因为,她觉得,这家伙平时很八卦,可到了关键时刻就会闭嘴,需要他说话的时候,他真的不说。
尤其是,她回来后,绝非仅刚才那一次失误,之前也有过,白蒙这货居然憋着,没有提醒她。
这大嘴巴的「保密性」,全都用错了地方!
不久后,唐羽裳忍无可忍,在后花园无人之地,将白蒙给捶了一顿,不然难解心头之愤懑。
事实上,白蒙的每一顿打都不冤,桩桩件件,都被打得有道理。
白蒙鼻青脸肿地找上秦铭,道:「铭哥,这是老祖宗的赠物。」
并且,他叮嘱,需在无人之处查看。
秦铭没忍住,跑到后花园,开启玉匣,检查那种刻录在仙兽皮上的符印,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糟老头子冒了出来。
居然是银发地.————老哥!
随即,秦铭就被胖揍了一顿,被压着打,他真的反抗不了,根本打不过。
啪的一声,秦铭赶紧关闭玉匣,那兽皮符自动熄灭。
随后,白蒙就又被打了一顿。
他觉得自己很冤,居然在同一片花园遭遇二连击。
「铭哥,误会啊,我也不知道是这种状况,我就是隐约间感觉到,老祖宗很不满,你喊他道侣为姐姐,还想喊他为老哥————」
「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提前说?让我有个准备。」秦铭立在风雪中的梅树前,看着傲寒绽放的花蕾,他深吸一口气,快速消肿,恢复了过来。
厅中,秦铭回来后,熟人都露出关切的目光,谨慎地说起他被谣传为「一剑」的事。
这绝非一股简单的邪风,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惹出祸事来。
裴公道:「心思歹毒,这是将秦兄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现在挑破,将秦铭推出来,必然会惹出不小的波澜,甚至会引发流血惨案。
这无疑会让各方审视秦铭,各种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那些激进者,和他有仇怨的人,很可能会因此而有所行动,对他的人身安全造成严重威胁。
既然为敌,而且知道对手未来潜力无尽,怎么可能会放任其成长下去,必然要提早阻其前路。
姚若仙亭亭玉立,放下琼浆荡漾的玉杯,神色凝重,道:「大虞皇都内,这种议论声喧嚣上天,根本压不住。」
这可不是好事,居心叵测者随意射出一支箭羽,就带出这样波澜激荡的大节奏。
一部分人真的怀疑了,将秦铭和一剑联系在一起。
无需细想,这件事已经在各地流传开来,不少人都在谈论。
对秦铭而言,这不是扬名的机会,而是有可能伴着生死危机。
唐羽裳调节情绪的能力超一流,恢复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认真开口道:「当有人别有用心地说你很强时,你最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
秦铭点头,破关成为宗师,早已是他心中的头等大事。
程晟道:「颇为棘手,暗中的人虚空打靶,这是为其他人指引方向,会引来各种流矢,心思确实很恶毒。」
几人都很关心,询问秦铭在黑白山的经历。
事实上,秦铭也想向他们了解下,那种聚散无形的手段,那人只是一缕烟霞降临,简单试探后,便凭空消失。
姚若仙道:「这说明他对黑白山很忌惮,害怕狗————担心兽神追溯。」
狗剑仙如今威名甚隆,大虞四公主话到嘴边了,都赶紧慌忙改口。
唐羽裳黛眉微蹙,道:「毫无疑问,他动用所谓的宝镜照射秦铭,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不需要有结果,做出这种举动就足够了,借此说事,搅风搅雨。」
秦铭自然明白,有人想发难,哪怕用镜子照在一块石头上,也是足够的理由,其实根本不需要出现在那里。
估摸着这是作势给他人看,当时远方说不定还有旁观者。
秦铭道:「我对他的那种手段,还挺感兴趣,你们谁研究过?」
主要是,他手上有三具肉身,都是道体、神胎,用起来不心疼,不过若是以他意识入主,被人截杀,损耗精神,代价还是很大的。
而若是用一缕不牵连本体的「烟霞」催动,那可真是不染因果。
随后,在场的人探讨起这个领域的妙法来。
裴公来自仙路,程晟来自密教,姚若仙出自大虞皇朝,他们接触的典籍自然很多。
唐羽裳更不用说了,出自泰墟,身为玉京之主的后人,研读过的秘法更是惊人。
很快,秦铭就上路了,甚至他用自身已有的真经,如六页玉书一伏心经,也能临时斩出一个分身。
不过,这毕竟是他自己的心灵之力,他不愿轻易耗掉。
他结合仙路法、密教术、皇朝秘库记载、泰墟典籍,琢磨出类似的不染因果的影子,具备可观的战力,可短暂驻世。
最后,话题又回归这件事本身。
在场人都是熟人朋友,皆担心秦铭会出事,纷纷相邀,请秦铭去他们的祖庭躲一躲。
秦铭摇头,道:「无妨,黑白山是兽神的地盘。」
如果在双树村都有危机,那么整片夜州都不安全了,他或许也该远走他乡了,流落异域。
一时间,他想到了黎清月、姜再,如今她们怎样了,应该已经找到玄女道场,还有八景宫了吧?不知道能否适应。
裴公道:「当日在银汉峡,一剑还曾帮秦兄出手,斩杀地牛宗师,你们关系不错,应该尽快找到他,请他帮忙辟谣。」
白蒙心说,怎么找?都是一个人,除非让铭哥一气化三清,所有身份同时站出来。
姚若仙摇头,道:「这不是需要解释的事,那人就是故意挑起危机,肯定还有其他下作手段。」
在场的几人都很清楚,这个时候,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猛然掀盖子,绝对是用心险恶,为秦铭「竖旗」,吸引血与火。
这个手段,确实有效。
就如现在,连姚若仙、裴公、程晟都有些些许怀疑了,难道一剑真是秦铭?
他们赶紧摇头,这有些说不通,他才修炼多久,如今就能斩杀宗师?太过骇人。
此际,外界哗然,引发了轩然大波。
秦铭就是一剑?正在被人热议,短时间内就成为焦点话题。
「真是歹毒啊!」山河学府,余根生听到消息后,怒从心头起,自病榻上猛然坐了起来。
崔家,刚练完身外化身奇功的崔冲霄,面色阴沉,最近他有些破功,很难保持住心静如水的状态了,现在更是不断自语,强调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然,这也不算是一面倒的祸事。
新生路的老宗师们,一个个同仇敌忾,恨不得想组成保秦联盟,应对危机。
各方反应各不相同,总体而言,初闻消息时人们都很吃惊。
九霄之上,天上的人也接到了消息。
黄家内部,一些人讶然,而后认真对待起来,秦铭若是一剑,那便等同于最核心圣徒级了,绝对值得嫡女下场拉拢。
「若为真,他将是与钱诚、殷天、魏守真一个级数的人,注定要辉煌一世!」
显然,有些人对秦铭的重视程度更高了。
天尊陆恒所在的陆家,该族嫡女陆静璃也被族老数次催问,在上次的盛会上为何未与秦铭接触?
陆静璃失神,那个下界的年轻人,黑白山的后起之秀,有可能是一剑?
「不可能,两人差距颇大。」她自语。
陆家自然调查过秦铭,知晓他的修行以新生路为主,仙路为辅,绝无可能在区区数年间踏足宗师领域。
陆静璃迫于族老的压力,思忖过后,写了封书信,放飞高品级的流光鸟传讯,邀秦铭喝茶。
如今天上和地面往来密切,并无阻隔,当天秦铭就收到信笺,略微停顿,他直接回书,婉拒了对方。
陆静璃的侍女不满,道:「他以修行为借口,可是,他现在身在大虞皇都崇霄城,并未闭关。」
这些就不关秦铭的事了,他哪有心情陪天上的贵女喝茶。
陆静璃出神,心情复杂,陆家嫡女主动相邀,对方却直接拒绝了。
白蒙问道:「铭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还要去外域做大生意吗?下次带上我,其实,我也会————喵!」
他已经知晓,自己的姐姐仅陪跑了一趟而已,就得到六十万昼金,因此他私下里热切地询问秦铭。
随即,他就感到后背发寒,公主府的后花园风雪这么大吗?
白蒙机械地回头,正好看到唐羽裳面若冰霜,无声地接近,而后,他便又挨了一顿毒打。
其实,其他人也想问秦铭接下来的打算。
秦铭回应道:「别人都将我逼到墙角了,自然是去努力破关!」
九霄之上,仙城绚烂,连茫茫夜空都因此而形成广袤的通明地带。
此时,两位宗师领域的名人,正在三十三层高的琼楼上饮酒,远眺一望无垠的夜雾海。
星辰山的宗师谢沐泽饮下一口酒浆,道:「真是意外,地面那小子有可能是一剑,你怎么看?」
谢沐泽曾经在天空之城,替星辰山招揽过秦铭,不过条件较为苛刻,他非常强势,不说让秦铭签订卖身契也差不多了。
秦铭断然拒绝后,谢沐泽还曾冷淡地开口,说秦铭已然成年,该为自己的言行与选择负责。
在其身边,程贤轻轻晃动夜光杯中如同琥珀般美酒,荡漾起层层叠叠的灵光,回应道:「挺好的,多宣扬下,夸赞秦铭天赋惊人,就看他能不能承接得住一剑带给他的光环与荣耀了。」
昔日,他曾降临地面,饮茶,泼墨作画,以一句流言,传播赤霞城有无上成神密土,导致孟星海被三眼神祇「扎根」意识中,借体新生,几乎陷入死境。
而且,当初程贤自身虽然没有露面,但却通过长生居、净世斋等灰色组织,给秦铭造成困扰,想挡住他的上天之路。
那时,程贤就曾对秦铭的身份有所怀疑。
谢沐泽侧首看向他,道:」你还真是为你身后那位尽心尽力啊。」
如今老怪物们皆在蛰伏,宗师就是明面上的高端战力,而这两人都是强绝一时的宗师,皆为名人。
程贤看起来颇为儒雅,淡淡地笑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怀疑了,以前当他是太一,现在被人这样提醒,我还真有些要误会他就是一剑了。」
谢沐泽满头银发,精神矍铄,问道:「你莫非也想掺和下?」
程贤摇头,道:「我们本无必要沾染一身腥。」
略微停顿后,他又笑了,道:「不过,既然有人射出了第一箭,我们跟风就是了。我等无需耗精力,多赞美几句,又不费什么,张一张嘴的事,自然就会有各路的流矢飞向目标。」
谢沐泽道:「张一张嘴,也是会死人的,尤其是名人效用,必然会有很多人认为,他就是一剑,对他有敌意的人,可能会忍不住提前扼杀。」
程贤摇头,道:「关我什么事,夸他呢。」
谢沐泽点头,道:「嗯,看血腥乐子就是了,让其他人摇旗,下场,确实挺好,关键时推一波。」
随后,他又皱眉,道:「可不要真逼出一个无上宗师来。」
程贤嗤笑,道:「这个年代,目前这样的大环境,道韵激荡如此恐怖,诞生绝代宗师的话,我信。无上?你想多了。况且,一剑根本不是那小子,太一倒有可能是他,境界还不够。」
谢沐泽点头,道:「嗯,我也觉得,退一步来说,他纵然是一剑,想成为无上宗师,也有极大的难度。」
此时,秦铭正在利用大虞皇族的净土,闻着价值连城的「静心香」气味,心灵通明,他在问自身,问内心,踏足宗师领域,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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