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胧月亭”的庭院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
大家正围坐在“菊之间”品尝静子老板娘送来的抹茶和羊羹,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刻。
忽然,廊道外传来一阵嘈杂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刻意拔高、充满炫耀意味的熟悉嗓音:
“哎哟喂!这‘胧月亭’虽说小门小户,庭院收拾得倒还算是别致嘛!就是这门槛也太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闯进来当客人!”
话音未落,和室的移门“哗啦”一声被粗鲁地拉开!
只见宗子墨穿着一身更加花哨的夏威夷衬衫,戴着夸张的墨镜,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
他身后,一字排开那四个如同铁塔般、面无表情的华人保镖,黑压压的一片,瞬间将和室门口的光线都挡去大半,压迫感十足。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让和室内的温馨气氛瞬间冻结。
小岛杞子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宗子墨怒道:“喂!你怎么又不请自来?!还带着这么多人!你想干什么?!”
林决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语气听不出喜怒:
“宗少,你这‘拜访’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是你的待客之道?”
宗子墨见林决明依旧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火气更盛,但他强压着,故意摆出一副“我很大度”的姿态,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四个保镖紧随其后,如同哼哈二将,把本就不算特别宽敞的和室挤得有些逼仄。
“林决明,瞧你这话说的!”宗子墨自顾自地在林决明对面的坐垫上盘腿坐下,翘起二郎腿,抖着脚尖,“咱们好歹也是熟人,在异国他乡碰上了,过来串个门,联络联络感情,不是很正常吗?”
他嘴上说着联络感情,眼神却充满了挑衅。
他身后的一个保镖立刻从随身携带的保温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漆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块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和果子。宗子墨用指尖拈起一块,炫耀似的晃了晃:
“喏,这是我特请的京都大师傅做的点心,拿来给你们尝尝鲜,免得你们在这小破旅馆里,连像样的茶点都吃不上。”
小岛杞子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谁稀罕你的破点心!我们静子阿姨做的羊羹不知道比这个好吃多少倍!”
宗子墨嗤笑一声:“小丫头,不懂就别瞎说。这种高级货,你们平时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我妻菊苣柔声但坚定地开口:“宗先生,点心好坏,在于心意,不在于价格。强人所难,并非待客之道。”
宗子墨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林决明根本没看那点心,直接无视了宗子墨的炫耀,淡淡道:“宗少,有话直说吧。你兴师动众地过来,不会只是为了送几块点心吧?”
宗子墨见林决明不上套,只好图穷匕见,他身体前倾,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讥讽和“我早就看穿你”的表情:
“行,林决明,我也不绕弯子。我听说……你在这儿充起神医来了?还给这破旅馆那个瘫在床上的废物少爷看病?”
他声音拔高,故意让声音传到廊道,似乎想让静子老板娘也听到。
“啧啧啧,真是笑死人了!你一个连日本行医执照都没有的黑户,拿几根破针就敢到处扎人?治坏了人,你负得起责任吗?别是用了什么巫术邪法,或者干脆就是骗钱吧!”
这话极其恶毒,不仅质疑林决明的医术,更是直接进行人格侮辱。
“你胡说八道!”小岛杞子气得脸都红了。
“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我妻菊苣也罕见地露出了怒容。
五十岚野艾已经握紧了拳头。黑川龙葵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林决明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但他依旧控制着情绪,声音反而更冷了几分:
“宗子墨,注意你的言辞。医术高低,不是靠你一张嘴来评判的。至于行医资格……我治疗的是信任我的人,解决的是他们痛苦,似乎不需要向你汇报。”
“信任?哈哈!”宗子墨夸张地大笑起来,“我看是这老板娘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才被你这种江湖骗子钻了空子!还针灸?还汉方?笑死人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科技这么发达,东京那么多大医院都治不好的病,你扎几针就能好?你当是拍武侠片呢?!”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抓住了林决明的致命把柄:“我告诉你林决明,我准备在对面住下,已经请了东京最有名的神经内科专家,明天就来箱根给我……呃,给我的一位重要朋友做健康咨询!那才是真正的科学!真正的医学!比你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到时候我不介意介绍专家给老板娘,帮她看看她儿子。”
他这话明显是临时起意吹牛,但架势摆得很足。
林决明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
“哦?神经内科专家?听起来很高端。不知道宗少请的这位专家,对‘格林-巴利综合征’的发病机制与肠道菌群失调、免疫应答异常之间的关联性,有什么最新的研究见解?
对于此类慢性期患者,除了昂贵的免疫球蛋白和效果有限的康复训练外,是否考虑过从调节脾胃、改善营养吸收入手,为神经修复提供最基本的物质基础这种‘古老’的思路?”
他语气平淡,但吐出的专业术语和清晰的病理逻辑,让宗子墨和他身后的保镖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宗子墨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接不上话,他对医学一窍不通,林决明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只能梗着脖子强撑:
“你……你少在这故弄玄虚!说些听不懂的词吓唬谁呢!”
林决明不理他,继续悠悠说道:“你就别装了,你根本没什么需要健康咨询的朋友,你也请不到什么神经科专家。”
宗子墨被怼得满脸通红,额头青筋直跳,他完全无法在理论层面与林决明抗衡,只能气急败坏地耍无赖:“你……反正你就是个骗子!我警告你,别再给人治病,不然……不然我报警抓你!告你非法行医!”
“报警?”林决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宗子墨身后的四个保镖,最后定格在宗子墨脸上,语气带着戏谑,“宗少,你带着四个‘专业团队’,闯入他人包场的私人旅馆,进行言语侮辱和威胁……你说,警察来了,是先调查我这个‘可能’无证行医的,还是先请你和你的‘团队’回去喝杯茶,好好解释一下他们的工作性质呢?”
这话一出,宗子墨脸色瞬间白了!
他雇佣这些保镖,确实打的是擦边球,甚至可能根本就是非法的。
他之前光想着用保镖吓唬人,完全忘了这茬!
林决明这话,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
“你……你血口喷人!”宗子墨慌了。
他身后的四个保镖,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安的波动。
要是被警察当成黑社会团体,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就在这时,五十岚野艾冷不丁地用她那带着关西腔的日语,语速极快地对其中一个保镖说道:
“喂,大哥,看你这衣服上的标志,以前在‘疾风保全’干过?他们公司去年因为非法外劳问题被查了,不是已经被查封了吗?你们是冒牌的吧?”
她这话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几个保镖都听到,充满了暗示性。
那保镖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其他三个保镖的气息也微微一乱!五十岚野艾显然不是随便说的,她似乎对这方面的门道有所了解!
小岛杞子也趁机火上浇油,指着宗子墨喊道:“对!报警!快报警!让警察来看看,这个带打手闯进别人地方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我妻菊苣也拿出手机,作势要拨号:“宗先生,如果你坚持要报警,我们可以现在就帮你联系警方,澄清一下这里的‘误会’。”
宗子墨彻底慌了神!他本来想仗着人多势众来羞辱林决明,没想到对方根本一点都不怂,而且这群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言辞犀利,把他逼到了绝境!
“你……你们……好!好!林决明,算你狠!”宗子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决明,色厉内荏地吼道,“咱们走着瞧!这事没完!我们走!”
他再也待不下去,狼狈地站起身,带着四个同样感觉有些不妙的保镖,灰头土脸、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胧月亭”,连那盒昂贵点心和果子都忘了拿。
看着他们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和室内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看他刚才那个样子!脸都绿了!”小岛杞子笑得前仰后合。
“真是自取其辱。”小岛苏子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野艾,你怎么知道那什么保全公司被查的事情?”林决明问道。
五十岚野艾有点小骄傲地说:“小菜一碟,因为我经常看时事新闻啊。”
林决明又问:“原来你还会关西口音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五十岚野艾理所当然地说:“在东京,关西腔会被嘲笑的,所以我一般不说。”
林决明笑了笑:“是吗?我倒是觉得挺有味道的。”
五十岚野艾脸色一红,说:“不需要你来安慰我!”
这时候,林决明看向桌上宗子墨留下的那盒精美和果子,对走过来的静子老板娘说:“秋本夫人,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点读,还是赶紧丢掉吧。”
静子老板娘感激地看着林决明和众人,连连鞠躬:“是!刚才真是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他们知道林先生给我儿子治疗这件事,大概是下午我出门的时候碰到对门的保洁阿姨,跟她随口提起,事情才传开的。”
“静子阿姨,那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歉的。”小岛杞子连忙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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