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屠峰盘膝坐在船尾，已经将那枚能量结晶吞入腹中。
磅礴浩瀚，却又精纯无比的本源能量，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开，冲刷着他每一寸干涸的经脉，修复着他每一丝龟裂的道基。
他那早已沉寂多年的修为，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节节攀升！
人仙，地仙，天仙……真仙！
仅仅半日功夫，他便重回了真仙之境！
而且，根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稳固，都要扎实！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道曾经让他绝望的道祖瓶颈，此刻看来，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
屠峰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投向了船头。
许燃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凝望着前方的星海，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屠峰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走上前去，恭敬地问道：
“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许燃没有回头。
“前辈您……究竟是何等境界？”
这个问题，已经憋在屠峰心里很久了。
一剑斩杀血狱之主，言出法随镇压未知恐怖，挥手间重塑大道……
这等伟力，已经完全超出了“道祖”这个层次的范畴。
甚至，比传说中，那些跳出时光长河，与世同君的“不朽”，还要恐怖！
许燃沉默了片刻，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缥，一丝茫然。
“我没有境界。”
“没有境界？”屠峰一愣。
“我……忘了。”
许燃的声音很轻。
“我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来自哪里。”
“我只记得，我从一片无尽的‘黑暗’中醒来，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找到‘她’。”
屠峰心神剧震。
他完全没有想到，强大到如此地步的许燃前辈，竟然……失忆了？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人，却依旧保留着如此通天的实力？
那他全盛时期，又该是何等的风采？
还有，那个“她”，又是谁？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屠峰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迭迭的涟漪。他望着许燃的背影，那道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万古时空，遥远得不可触及。
失忆了……
屠峰心中百感交集。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经历，能让这样一尊伟岸的存在遗忘过去。那片“无尽的黑暗”又是什么？是某种囚笼，还是一场横跨纪元的沉睡？
而那个“她”，能成为这等存在苏醒后唯一的执念，又该是何等风华绝代，冠绝古今的人物？
一时间，无数的猜测与疑问，在屠峰脑海中翻腾，但他很明智地没有再问下去。有些秘密，不是他这个层次能够窥探的。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追随者的角色，为前辈指引前路。
“前辈放心，晚辈曾游历过数个大星域，对万古天星阁所在的‘天璇星域’，略知一二。我们只需横渡眼下这片‘归墟古战场’，再穿过三片荒芜星带，大约……三个月，便可抵达。”屠峰恭敬地说道，同时在脑海中迅速规划出了一条最安全的航线。
“归墟古战场？”许燃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疑问。
“是。”屠峰连忙解释道，“传说，在无比遥远的上一个纪元，这里曾爆发过一场席卷诸天的神魔大战。无数的古神与真魔在此喋血，连不朽者都陨落了不止一位。大战打碎了整个星域的法则，使其化作一片永恒的废墟，时空错乱，大道崩坏，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故而被称作‘归墟’。”
“寻常修士，宁愿绕行数十年，也不愿踏足此地。不过前辈神通盖世，渡空舟亦是上古神物，想来无碍。”
许燃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
渡空舟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舟身周围的光线被拉伸成了绚烂的彩带，无数残破的星辰在两旁飞速倒退。
随着不断深入，周遭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愈发诡异与苍凉。
虚空中，漂浮着巨大的残骸。
那是一截断裂的龙骨，比山脉还要庞大，上面还残留着暗金色的神血，历经万古而不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远处，一具无头的神魔尸身，静静地漂浮着，祂的身躯如同一颗小型的星辰，肌肉虬结，即便早已死去无尽岁月，其肉身散发出的气机，依旧让空间扭曲，法则退避。屠峰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真灵都在刺痛，仿佛要被那股残存的战意所撕裂。
更远处，有一柄断裂的巨斧，斜插在一颗早已死寂的恒星核心之上。斧刃上，一道道裂痕宛若深渊，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一战的惨烈。
这就是归墟古战场！
每一片残骸，都代表着一位曾经威震寰宇的强者。
每一寸空间，都浸染着神魔的血与骨。
沧桑、悲凉、死寂、壮阔……种种矛盾的气息，在这里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悲歌。
屠峰盘膝而坐，一边炼化体内的能量，一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渡空舟，避开那些时空乱流与法则陷阱。他的修为在飞速恢复，从真仙初期，一路高歌猛进，短短十日，便已臻至真仙圆满，距离曾经的巅峰——金仙之境，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窗户纸。
而许燃，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像是一个过客，一个局外人，用一种淡漠到了极致的目光，审视着这片埋葬了上一个纪元的战场。
他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茫。
这些残破的大道，这些不朽的战意，似乎在触动他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但又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无法看清。
“嗡……”
就在此时，渡空舟前方，一片广袤的黑暗区域，突然亮起了一点幽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初时只有米粒大小，但转瞬间便急剧扩大，化作一片幽蓝色的“海洋”，朝着渡空舟席卷而来！
“是噬魂冥火！”屠峰脸色大变，“前辈小心！这是古战场上战死生灵的无尽怨念所化，专烧神魂，歹毒无比，连金仙都不敢轻易沾染！”
说话间，他已经准备催动全身仙力，在渡空舟外布下最强的防御。
然而，许燃却只是轻轻地抬起了手。
他看着那片汹涌而来的幽蓝火海，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熄。”
一个字，如同天宪，如同敕令。
那片足以焚灭星辰，让金仙都为之色变的噬魂冥火，在接触到渡空舟前方百丈范围的刹那，就像是被泼了一盆来自九天之上的神水，没有任何剧烈的反应，没有任何的能量对冲，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从最前端开始，一寸寸地熄灭了。
仿佛它燃烧的“概念”，被强行抹除。
仿佛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此刻，被“修正”了。
短短一个呼吸。
整片幽蓝色的火海，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屠峰已经催动到一半的仙力，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向许燃的眼神，充满了无以复加的震撼与敬畏。
这就是前辈的手段吗？
不是用更强的力量去对抗，而是从最根本的“规则”层面，去定义，去改写！
“走吧。”
许燃放下手，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屠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骇然，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继续催动渡空舟前行。
有了许燃坐镇，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无比顺畅。
无论是足以撕裂道器的空间裂缝，还是蕴含着不朽者残存杀意的法则风暴，在靠近渡空舟的瞬间，都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镇压，化作绕指柔。
许燃就像是一块定鼎乾坤的神石，他所在之处，便是一切风暴的禁区，一切混乱的终点。
屠峰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全力冲击瓶颈。
又过了十日。
“轰！”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屠峰体内冲天而起！渡空舟周围的虚空，都为之震荡！
他体内的仙元，完成了最后的蜕变，染上了一层不朽不坏的金色！
金仙！
他不仅重回了巅峰，甚至因为本源被修复，根基重铸，比之当年，还要强上三分！
屠峰睁开双眼，金光一闪而逝，他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心中充满了激动与感激。他起身，再次对着许燃的背影，深深一拜。
“多谢前辈再造之恩！”
“你的路，是你自己走的。”许燃的声音传来，“我只是给了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屠峰闻言，心神一震，若有所悟。
是啊，前辈给予的是机缘，但能否抓住，能走到哪一步，终究还是要看自己。
他收敛心神，将那枚神秘的黑色棋子取出，握在掌心。
冰冷的触感传来，一股“终结”与“寂灭”的道韵，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万事万物，从诞生到繁盛，最终都将走向终点，归于沉寂。
这，就是“寂灭刀道”的真意！
他以往所追求的，只是“杀伐”之寂，是过程。而这枚棋子所展示的，却是“终结”之寂，是结果，是归宿！
一时间，屠峰如痴如醉，彻底沉浸在了对这枚棋子的参悟之中。
时间，就在这枯燥的航行与修炼中，悄然流逝。
……
两个半月后。
渡空舟终于驶出了那片苍凉死寂的归墟古战场。
前方的星空，豁然开朗。
一颗颗璀璨的星辰，重新出现在视野之中，组成了一条条绚烂的星河，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前辈，前方就是天璇星域了！”屠峰从参悟中醒来，精神一振，指着前方一片星光最为璀璨的区域说道。
许燃的目光，也投向了远方。
天璇星域，不愧是宇宙中最古老、最繁华的星域之一。
这里的每一颗星辰，都蕴含着磅礴的灵气，许多星球上，都能看到冲天的神光，以及横渡虚空的修士身影。
各种巨大的法舟、战舰，在星河间穿梭，构成了一幅繁盛无比的星际画卷。
“万古天星阁在何处？”许燃问道。
屠峰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遥指着天璇星域的最中心。
“前辈请看，那里，便是‘万星之城’，也是万古天星阁的入口所在。”
许燃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星域的中央，并非是一颗巨大的星辰，而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悬浮在宇宙中的巨城！
这座城，太大了！
它由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星辰，以某种玄奥的阵法串联、组合而成。每一颗星辰，都是城中的一座“建筑”或“区域”。
有的是坊市，有的是洞府，有的甚至是豢养星空巨兽的园林。
无数的星辰，被星光组成的“街道”与“桥梁”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立体而又梦幻的星辰之城。
而在所有星辰的中央，最高处，矗立着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塔。
那座塔，仿佛是由纯粹的光与信息构成，塔身之上，时刻都有无数的符文在流转、生灭，似乎在演算着诸天万界的过去与未来。
那里，便是万古天星阁的本体！
“好大的手笔。”许燃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赞许。
以星辰为砖瓦，以星河为街巷，构筑这样一座永恒之城，其背后主人的实力与魄力，可见一斑。
“前辈，万古天星阁规矩森严，外人想要进入，必须持有‘天星令’。而且，即便是进去了，也只能在外城活动。想要进入内城，乃至登上那座‘通天塔’，更是难如登天。”屠峰提醒道。
“无妨。”
许燃的回答，依旧是这两个字。
渡空舟，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那座“万星之城”的入口飞去。
所谓的“入口”，是一座由两颗巨大的中子星构成的星门，星门之间，是扭曲的时空通道。
此刻，星门之前，正有数十艘形态各异的飞舟在排队，接受着检查。
一群身穿银色星辰袍，气息深沉的修士，正悬浮在星门两侧，他们眼神锐利，审视着每一个试图进入的人。
这些人，便是万古天星阁的“巡星使”，每一个，都拥有着真仙以上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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