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先知”,其本质,根本就是这个巨大菌盖状诡异生物延伸出的一个“人形终端”!
她才是这座岛屿上,除了那死去的巨龟诡王之外,最为恐怖的存在——“寄生者”。
就在沈歌看穿其真身的瞬间,平台的哼唱声戛然而止。
那个“神圣”的背影,缓缓地、用一种违反了人体工学、脖颈发出“咔咔咔”的轻响,转过了头。
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张美到极致,也怪异到极致的脸。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神明最完美的造物,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但她的双眼,却是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瞳孔和眼白的……星空。
那里面仿佛蕴藏着无数旋涡状的星云和冰冷的、遥远的星光,任何与之对视的人,都会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瞬间吸入那无尽的宇宙深渊之中。
阿莱和艾莉只是看了一眼,便瞬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精神出现了短暂的抽离,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你……能看见?”
一道声音,并非从“先知”的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沈歌的脑海里响起。
这声音不分男女,空灵、飘渺,带着一种非人的、高维生物俯瞰低维生物般的漠然。
“你很特别,外来者。你喝下了我的‘恩赐’,却没有被它同化。你的灵魂,坚韧得不像这个时代应有的产物。”
“先知”的星空之眼,静静地“凝视”着沈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血肉,窥视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你身上,有‘外界’的味道……有‘旧时代’的铁锈味……甚至……还有一丝……‘祂们’的气息……”
“告诉我,外来者。”脑海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探寻新奇玩具般的兴趣。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面对“先知”那足以剥离灵魂的审视,沈歌的大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被强制降频的迟滞感。
他的记忆像倒带的胶片,开始不受控制地闪回:榕市特策部的大楼、破碎的梦境世界、,蔓延的菌毯和血肉“融化”的诡王……
这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凶险,一旦他的记忆被读取,他最大的秘密将被彻底暴露。
届时,他将彻底失去所有主动权,沦为对方研究的标本。
就在沈歌的精神防线即将被撕开一道口子的瞬间,他体内沉寂的诡能骤然爆发,一股源自“始祖诡异细胞”的、充满了“吞噬”的特性本能,被彻底激发,对于任何试图窥探其领地的行为,都报以最暴虐的反击。
轰!
一股无形的、纯粹由“吞噬”特性构成的诡能侵蚀,从沈歌的识海深处,悍然迎上了“先知”的探查!
“先知”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
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极度的、类似于计算机在进行超负荷运算时即将宕机的错愕与呆滞。
她那双包罗万象的星空之眼,内部旋转的星云猛地一滞,甚至出现了短暂的“乱码”般的闪烁。
脑海中的声音也第一次带上了强烈的情绪波动:“不可能……你的灵魂深处……那是什么……那是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深渊……”
她试图窥探沈歌的灵魂,却像是把手伸进了一个黑洞。
她的精神力被疯狂地撕扯、吞噬,不但一无所获,反而差点被那股原始的、纯粹的毁灭意志所反向侵蚀。
那道探查的精神触须,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跪坐在周围的十几个信徒,齐齐发出一声闷哼,有七八个人甚至当场七窍流血,昏死过去。他们与“先知”相连的精神网络,在这次对冲中遭受了池鱼之殃。
整个“圣殿”都因为这次短暂的精神交锋,而发出了不安的、低沉的嗡鸣。穹顶那颗巨大的眼球,也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阿莱和艾莉猛地回过神来,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对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一片茫然。
“……”沈歌心中顿时有些好笑,虽说他体内的“始祖诡异细胞”并不完整,但那至少也是一半的一半。
最原始的“吞噬”之力,你得庆幸我现在不是巅峰七阶的能力,不然把你整个“吞噬”了都没问题。
“先知”重新稳住了心神,但她“看”向沈歌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视,而是充满了忌惮,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良久的沉默。
那种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先知”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歌,她那双宛如星空的眼眸深处,无数星云在缓慢而无序地旋转,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比复杂的推演。
最终,她缓缓地抬起了手。那是一只同样完美无瑕的手,但指甲却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色。
她没有指向沈歌,而是指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那片无尽的浓雾。
“你们来时的路。”一个新的声音响起。这次是从她的口中亲口说出,声音清冷、空灵,每一个音节都像一片雪花,落在人的心头。
“迷雾……是‘墙’,也是‘摇篮’。它能隔绝‘外面’,也能孕育‘里面’。”
她的话语很慢,而且充满了跳跃性,仿佛在陈述一些理所当然、但凡人却无法理解的公理。
“你们……吵醒了‘摇篮’里的东西。用……你们船里,不该有的‘回音’。”
沈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在这样的“未知”的存在面前,任何主动的询问都可能暴露自己的无知,从而失去先手。
不过,他确实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凡他不是失去了力量,按照他以往的习惯,现在应该会说“请说人话”、“谜语人滚出哥谭”这种话。
“‘回音’在寻找源头。‘摇篮’里……正好有一块‘空缺’的拼图在回应它。”
“先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沈歌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股精神威压变得沉重了许多。
“你们要把‘回音’,送回到‘空缺’里去。让拼图……完整。”
阿莱和艾莉听得云里雾里,她们完全不明白“回音”、“摇篮”、“拼图”这些词汇代表着什么,但一种莫名的恐惧却攫住了她们的心脏。
那种感觉,就像在听两个医生,用你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平静地讨论着你的……绝症。
“为什么是我们?”沈歌终于开口了,他的问题简单而直接。
“先知”的星空之眼转向他。
“因为……只有你们的‘回音’,是那块‘拼图’唯一认可的钥匙。别的声音进去,只会被碾碎。”
她顿了顿,那空灵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们……和它……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句话,让沈歌的瞳孔猛地一缩。
“交易。”
先知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帮我,把那块‘空缺’填上。我会给你们‘坐标’。一个……在这片大海上,绝对‘安全’的坐标。”
绝对安全。
在这片疯狂的大海中,这四个字,拥有着近乎超常的诱惑力。
她没有提及食物和淡水,因为那已是题中应有之义,她直接抛出了一个任何航海者都无法拒绝的筹码。
沈歌看着她。
这个交易充满了无数的未知和致命的陷阱,她口中的“拼图完整”,究竟会引发什么?是让某个恐怖的东西彻底安息,还是……让某个更恐怖的东西,彻底“诞生”?
而她许诺的“安全”,又是以谁为参照物的“安全”?是对人类的安全,还是对……她这种存在的安全?
这里没有答案。
就像面对一道深渊,你永远不知道跳下去是解脱,还是另一种永无止境的坠落。
“需要……我们做什么?”沈歌问出第二个问题。
“先知”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银色长发像活物般微微飘动。
“我不知道。”她说。
“我只知道,当钥匙……靠近锁孔的时候,它自己……会转动。”
这句没头没尾、如同神谕般的话,让阿莱和艾莉彻底陷入了混乱。她们求助般地看向沈歌,却发现沈歌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好。”
沈歌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交易达成,没有契约,没有誓言。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言语本身,就是一种牢不可破的规则。
“先知”微微颔首,随后,她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从始至终都如同雕塑般的白袍守卫之一。
“引路。”她轻声命令。
那名守卫无声地躬身,随后走到了沈歌面前。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团柔和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从他指尖飞出,缓缓地悬浮在沈歌的面前。
“它会带你们,去往‘摇篮’的中心。”守卫的声音同样低沉而没有感情:“它熄灭之前,你们必须出来。”
沈歌看了一眼那团忽明忽暗的光点,这不仅是向导,更是……一个计时器,萤火虫版的沙漏计时器。
当它的光源消失,意味着计时结束。
沈歌不再停留,带着依旧处在震撼与不安中的阿莱和艾莉,转身走出了这座“活着的”圣殿。
当他们回到外围,重新见到凯尔和罗卡时,两个少年立刻迎了上来,询问情况。
沈歌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一切稍后再说。
他们解开缆绳,回到了“一号方舟”上,凯尔和罗卡第一时间检查了船底,那些诡异的丝线已经消失了。
“我们……真的要去吗?”阿莱看着沈歌,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刚才在圣殿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沈歌看着悬浮在船首的那团光点,点点头:“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也想看看,能被她称为‘空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告诉阿莱等人自己的猜测和担忧,因为他知道有些恐惧一旦说出口,就会像孢子一样在所有人的心中生根发芽,摧毁他们本就不堪一击的士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独自面对这一切。
在光点的指引下,罗卡掌舵,“一号方舟”缓缓地驶离了龟壳的边缘,朝着更深、更浓的雾气中心,驶去。
这一次,周围再也没有了那些诱人的幻象和悲伤的歌声。雾气变得厚重、粘稠,甚至带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海水也不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一种混杂着些许荧光的、深沉的墨绿色。
他们像行驶在某个巨兽的血管之中。
随着不断的深入,那团引路的光点,开始以一个极其缓慢,但却不可逆转的速度,变得黯淡下来。
在光点只剩下最后薄薄一层光晕时,“一号方舟”的船首,轻轻地触碰到了一片……无形的“墙壁”。
以船首为界,前方的一切声音、光线、甚至连雾气,都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平面彻底切断、吞噬了。
那里,是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信息的、甚至连“虚无”都无法形容的……空缺。
这里,就是“摇篮”的中心。
那块,等待着钥匙的“拼图”。
“停船。”
沈歌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锚链垂入那墨绿色的海水中,却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更没有传来落底的沉重声响。
所有人都聚集在船首,屏住呼吸,凝视着前方那片诡异的区域。
它就在那里,距离船头不足半米。一道无形的、笔直的、仿佛能分割现实的“界线”。
界线这一侧,雾气流动,光点明灭,他们脚下的甲板有真实的触感;
而界线那一侧,则是一片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不传递任何声音的“无”。
它不像是黑暗,黑暗至少能被光照亮。
“这就是……‘空缺’?”艾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面对这样违反了基本物理法则的景象,任何勇气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歌没有回答,他默默地观察着。
那团引路的光点在接触到这片区域的边缘时,光芒黯淡的速度陡然加快,它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冰,生命在飞速流逝。
(爱腐竹小说网http://www.ifz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