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还活着,或许也就不会有我了。”
林江年轻声开口,叹了口气。
他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如今的林江年,依旧不清楚当初那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晚的破庙中?
倘若那位没有早逝,或许如今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林江年。
一切,只能说都是命。
李老前辈看着林江年,啧啧感慨:“可惜了,你小子就是没什么志气,但凡你能有你那位兄弟一半的志向,你爹就算拼着遗臭万年的名声,也得给你搏件龙袍穿穿!”
林江年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的确,这很符合林恒重的人设。
若林江年当真有此志向,又有当皇帝的才能。作为临王的林恒重自然也不介意为了自己的孩子去争上一争。
可若林江年没有这等志向和能力,即便是争得了天下,恐怕也传不了几代,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某遗臭万年的‘司马’姓氏,就已经是前车之鉴。
而这时,李老前辈又逐渐收起脸上笑容,他看向林江年,目光有些复杂神情:“不过,一切都还不好说。如今这天底下,已经没人能挡得住你们临王府。权力这东西,往往都会让人膨胀”
“假如,你小子日后对这大宁江山产生了兴趣。看在老夫昔日指点你武学的情谊份上,可否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前辈尽管说。”
李老前辈深深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沉声道:“这大宁天下的主子是谁,老夫并不关心。但,老夫还是有一个调教……无论如何,这大宁的江山,都得姓李!”
“?”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让我改姓?”
林江年愣了一下,随即满脸严肃果决,断然拒绝:“这绝对不可能。”
“你想改姓,你爹都不会答应!”
李老前辈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想坐稳那个位置,就得娶你的那个女娃……”
“还有你们的孩子,也必须是王朝的下一任皇帝,大宁王朝的姓氏和血脉不能断!”
“如此一来,便还可保证大宁王朝的血脉延续。至于这江山如何,那就随你们父子折腾了!”
对李老前辈而言,他早已不问世事多年。若非是京城这一场变故,念在与林恒重多年情谊的份上,他也不可能出山帮忙。
不过,虽说他早已对朝廷没有多少感情。无论这王朝的下一任主子是谁,他都不太关心。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当年曾距离那位置最近的男人,对李老前辈而言,他身上依旧流淌着李家的血脉。
因此,若是想百年后去面见李家的列祖列宗,有些事情,他终究还是要去做。
就比如说……保住李家的血脉!
“……”
林江年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打上他未来还没出生孩子的主意了?
不过想想,也的确正常。
要是这大宁王朝江山真的易主,势必会引发更大的动荡。作为大宁王朝的子民,也不太可能接受外来的统治者。
无论是许家,还是林家,想要坐上那个位置,都势必要背上遗臭万年的名声。
因此,李老前辈提出的条件,反而也是对林江年最有利的条件。
当然,前提是林江年对那个位置感兴趣。
不过,即便林江年对皇位不感兴趣,可等到他扶持李飘渺登基上位后,李缥缈成了大宁王朝的第一位女帝。
这同样意味着,日后这大宁王朝的江山,也自然是由他和缥缈的孩子来继承。
如此一来,这大宁王朝江山,也算是四舍五入某种意义上成他林家的血脉了!
“嘿!”
这么一想,林江年还真发现了一条新思路。
不过,刚浮现起这个念头,林江年又叹了口气。
只是可惜,如今他和缥缈的孩子还没个影。
上次一别,已过去几月。二人之间也就只有离别的那一晚,长公主主动的有些疯狂。
也不知道,一次能不能中?
林江年派出过许多王府情报人员前往前线,能知晓李缥缈在前线军中的近况。但关于李缥缈有没有怀孕的消息就不清楚了,李缥缈身边护卫高手众多,即便是临王府的眼线也很难接近。
想要一探究竟,可没那么容易。
正当院中,林江年与李老前辈闲聊之际。两人前方不远处的大殿门口,先前已经离开养心殿的赵相又去而复返,出现在两人眼前。
他面色微沉,目光凝重,缓步走到二人身前。
“赵相,别来无恙啊?!”
李老前辈率先开口,他望着视线中这位熟悉的老友,语气轻松。
二人,算得上是多年前认识的好友了。
虽不算知己,但在十几年前时,二人曾同在朝中共事,关系也算颇为要好。
赵相目光落在李老前辈身上,沉声道:“如今朝堂局势混乱,陛下时日无多。当今能主持大局之人,只有王爷!”
“陛下无后,于情于理,遵循祖制,理应当由王爷继承大统!”
面对赵相的劝谏,李老前辈摇头,笑道:“老夫已远离朝堂十几年,早志不在此,这皇位也已不是老夫的执念和目标。”
“赵相,还是另举他人吧。”
赵相语气微沉:“当今天下,正值国难危急时刻。唯有王爷方能主持大局,平定叛乱,稳固朝纲。”
“也只有王爷继承大统,方才能安抚天下百姓之心,还请王爷切莫推脱!”
但任由赵相如何劝谏,李老前辈却是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赵相无须再劝,老夫早已无心于此,断了此念头了。”
在如意楼内扫地的这十几年,早已将他当年的心性磨灭。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为了争一口气,而争强好胜的他。
这皇位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更重要的是,当今天子无后,而他时至今日依旧未婚,同样无后。就算是争得了这皇位,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此,无论赵相如何劝说,李老前辈都心意已决。
赵相心头猛然一沉:“难道老天要亡我大宁朝吗?”
“若无人继承大统,许王反贼岂会善罢甘休?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谁说无人继承大统?”
李老前辈瞥了旁边的林江年一眼:“陛下不是已经下了旨意么?”
李辞宁先前已经召见过赵相,那么,赵相必定知晓李辞宁决定传位给李缥缈的事情。但赵相眼下如此言论,显然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李老前辈的话才刚说出口,便见赵相目光深邃而阴沉,愤慨而言:“女子为帝,必是祸乱朝纲之策!”
“陛下糊涂啊,怎能做出如此决断?”
这位三朝元老,如今朝堂上权势滔天的宰相,显然并不支持李缥缈为帝。
准确来说,是不支持女子为帝!
在他看来,这已经违背了祖宗的祖训!
赵相作为坚定的传统派,他的思想也代表了天底下绝大部分的守旧派。在他们眼里,女子岂能为帝?
这岂不是倒反天罡,颠覆朝纲的愚蠢行为?
哪怕长公主能力出众,的确算得上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可……
她终究是女儿身!
因此,赵相并不赞同陛下的行为。
在他眼里,眼前的李老前辈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李老前辈作为先帝皇弟,当年便是皇位的有力竞争人选。李老前辈这些年在朝堂之上依旧颇有名声,加上他作为皇室血脉。
若是陛下驾崩,于情于理,李老前辈都是最好的继承人选。
李老前辈若是登基,也可安抚民心,令天下人信服。
“赵相,话可就不是这么说的。”
这时,旁边的林江年开口打断他施法:“谁说女子为帝就会祸乱朝纲了?赵相你这是迂腐守旧的思想,论才能,论治国水平,长公主殿下不见得会比谁差。”
“更重要的是,如今天子无后,正所谓兄终妹及,陛下若是驾崩,最该继承皇位的,自然就是长公主!”
闻言,赵相猛然回头,盯着林江年,沉声道:“长公主殿下是女子,自古岂有女子为帝的道理?”
林江年反驳:“谁规定女子不能为帝了?我大宁王朝祖训之中,也似乎没有如此规矩吧?”
林江年的话让赵相目光愈沉,一时哑然。
但很快,他便又怒气冲冲:“自古祖宗规训便是如此,自古就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岂能破例?”
林江年冷笑反问:“自古没有,难道就一定对么?”
“如今长公主殿下便是最合适的继承人选,除了长公主殿下之外,赵相心中可还有别的合适人选?”
“若有,还请赵相说出来。要能让本世子心服口服,本世子绝无二话。”
林江年的话,让赵相脸色更为难看。
他要是能找出更好的继承人选来,何必如此纠结?
最适合继承的人就在眼前,可如今王爷早已没了心气。除了眼前这位王爷之外,当今还有谁能继承大统?
赵相心中的确已经选不出人来。
可林江年这针锋相对的话,却让赵相心中火气更足。
今晚陛下病危,顾全大局的赵相本无意与林江年计较那些儿女私情的私事。可眼前此子竟然三番两次如此冲撞他,也让赵相心中多了几分火气。
此子勾搭他女儿,如今还如此顶撞他。
欺人太甚!
“自古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便是祖宗知晓女子为帝,必定祸乱朝纲。如今朝廷内忧外患,虎视眈眈,一旦若是让长公主殿下登基为帝,你可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
赵相盯着林江年:“你可知天底下会有多少人反对?你可知我大宁王朝各州郡多少拥兵自重的刺史?若他们以此反对朝廷,趁机起兵生事,届时该如何?”
“更重要的是,长公主殿下登基称帝,岂不是正好给了许王叛军‘靖难’的借口?若他们以王朝正统自称,拥立李元称帝登基。挥兵南下,届时,又该如何?”
“这个责任,你能担当的起吗?”
“……”
赵相语气低沉,声音也愈发激动。
这些都是朝廷如今面临的困境,拥立女子登基为帝,受到的阻碍和困难远比想象中要严峻,这根本不是如今的朝廷能够应付的事情。
仅凭他们这些人,就算是能稳得住朝堂,也稳不住天下各方势力。
谁会愿意臣服女帝?
一旦天下各处的势力借机起兵闹事,以如今的朝廷,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
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赵相不敢,也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面对赵相如此情绪激动的质问,林江年却很坦然,他平静地望着眼前的赵相,开口道:“我临王府自会全力支持长公主殿下登基,同时也将出兵协助长公主殿下平定北方许王叛军。”
“至于赵相所言的,天下各方势力那边会趁机起兵谋反,赵相也大可不必担忧……”
“有临王府在,这天底下,没人敢反!”
“也没人能反的了!”
林江年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震耳欲聋般,在赵相耳边响起。
赵相愣在原地,他那略显浑浊的目光猛然抬起,盯着林江年,死死盯着他,似想看出些什么。
良久,赵相眼神底好似有了恍然般的神情。
他低沉开口,声音似有些惊愕:“这就是你们临王府的计划?!”
“这是你们早就谋划好的计划?”
“……你们从一开始,就想扶持长公主殿下登基称帝?对吧?”
面对赵相的质问,林江年平静点头:“没错。”
“这是长公主与临王府的计划!”
林江年看了他一眼:“自然,这也是陛下的计划!”
一瞬间,赵相好似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他恍然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难怪,难怪了……”
“原来,一切都是这样……”
这一刻的赵相,恍然大悟。
他先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比如林江年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入宫,长公主殿下为何会去往前线,陛下他先前为何会……此刻,赵相豁然开朗。
他怔怔站在原地,消化着这突然得知的消息。
正在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时,身后,大殿内突然传来一个急匆匆踉跄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声公嗓子,带着深深哭腔的声音响起。
“王爷,赵相,不好了!!”
“陛下他,不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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