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
    云来听不见了。
    结界后面传来什么声音她都听不见了。
    很快,她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鼻尖的味道也跟着一同消失。
    凭着最后一点感觉。
    云来还是在见山誓死拼命扑向结界的最后一刻,准确无误抓到了他。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好像是生命的流逝。
    也好像是身体在消融。
    更多的是相融。
    一种冰冷触感的相融。
    融入到了她的体内,然后在她的识海里逐渐种下了根......
    黑暗席卷全身。
    浑身上下的失重感逐渐加重。
    思绪,脑海。
    已然失去所有知觉。
    ————————————
    晴空万里。
    蓝天白云。
    无尽山上还是一片废墟。
    地面被焚烧的不成样子,密林也早已光秃秃只剩下了被焚烧的痕迹。
    山下的村镇被烧空了,好在人都还活着。
    从城镇上来的道路绵延百里内几乎没有一处好的。
    饶是如此,这条破烂的大路上还是来了很多的人。
    这些人穿着普通,手里拿着手机或者拿个相机,一路拍拍拍,又或是说笑着,再者满脸悲伤朝着山上去。
    偶尔有那么几个穿着跟他们不同的人,也只是停下多看两眼周围的环境后,忍不住擦去眼底流转的泪匆忙上山。
    从白日到晚上,从晚上到凌晨。
    再从凌晨到白日。
    人群络绎不绝。
    无尽山上。
    身着道袍的小道士们不断地唱诵着超度经文。
    过往的人群朝他们鞠躬,然后走到了香炉前,拈香跪拜。
    香炉里插着很多的香。
    袅袅青烟,一路往上。
    每个拈香的人,将香贴住头顶后,都在念叨。
    “祖师爷,请保佑我们早日找到云先生,保佑云先生平安。”
    “请保佑云先生一定安然无恙。”
    “请各方神明保佑云先生。”
    过往来的每个人都要念叨上那么一嘴。
    念啊念。
    念叨的人真多啊。
    短短数月。
    张为民老态了许多。
    他叹气,不经意间擦去眼角的泪,转身悠悠离开。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人们都还记得那场天雷。
    惊心动魄的烙印在了所有国民的内心里。
    那场天雷几乎劈没了所有的邪祟。
    偶有躲过的,也都是幸运没有被雷部众神扫过的。
    但经那一次,华夏内邪祟再也没有冒头过。
    托云来的福,众人都活了下来。
    虽说重伤的重伤,轻伤的轻伤,残废的残废。
    可,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可惜啊。
    云来跟着那场天雷消失了。
    与云来一同消失的,还有圣教的教主,见山。
    雷电横扫过后,雷部众神离开。
    大地回归到本真。
    天空重新多了色彩。
    绿光乍现与天幕足足挂了一月有余。
    可惜。
    那场雷打的华国很多地龙气散了不少。
    好在,祁家家主祁肆意主动出面将自身的紫龙之气借了出去。
    道协跟灵组合力出面稳住了溃散的龙气。
    这才阻挡了国外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借题发挥。
    更因为道协跟灵组还有无尽山的通力合作,修行界的霍乱才逐渐稳定下来。
    而全国各地的人们也在那场灾难后,自发出去寻找云来。
    很长一段时间。
    谁都没有找到云来,也没有找到见山。
    大家心中都清楚,那场天雷如此凶猛,百鬼妖魔都被劈的什么都不剩,更何况是云来与见山。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活要见尸,死要见人。
    人见不到,尸也没有。
    怎么可以说人不在了呢?
    找啊找。
    又是三月有余。
    崔催催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长空多了白发。
    杨道全失去了快乐。
    景州他们也没了笑容。
    常乘风跟着黄又又回东北了。
    走之前告诉众人,他们会联合北方的仙家合力寻找云来的踪迹。
    一旦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宁清妍放弃了寻找沈木栖。
    转而跟着燕兆丰走了。
    名义上说是招安了宁清妍,实际上是燕兆丰怕宁清妍在京都这块大过他。
    宁清妍自己心中也清楚现在的处境。
    思来想去之下归到了燕兆丰的手下。
    但她有个条件。
    那就是铁骑部队必须全部出动寻找云来。
    燕兆丰同意了。
    崔催催跟长空又带着兰二牛给老方他们立了碑。
    虽说感情没那么深厚,可老方到底救过他们一命。
    兰二牛也回去了。
    就连一直跟在云来身边的阿红也开始整日不沾家了。
    京都买下来的那座大院空了下来。
    杂草还生长着,却没人打理了。
    杨道全他们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过来打扫大院。
    崔催催跟长空偶尔回来一趟,处理完杂草,打扫完房间,便又匆匆起身踏上寻找云来的路程。
    渐渐地。
    渐渐地。
    所有人的日子看上去都像是步入了正轨。
    实际上,
    所有人都在想云来到底会在哪里。
    同时,也都在期盼着,有朝一日,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娃面带笑容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也曾找去过汉城。
    找去过茗山。
    可茗山那里的玄清观不知怎的,听说关闭了。
    一夜之间,观内道人连带着小道士们都销声匿迹了。
    独独留下了后山的那两座上了锁的塔。
    人们看着塔陷入了好奇。
    分明是伏魔塔与锁妖塔。
    可此刻他们却感受不到这两座塔与普通塔有何特殊不同。
    崔催催跟长空在塔前守了三四日。
    确实感受不到伏魔塔与锁妖塔的异动。
    二人离开前往云来曾提到过百鬼倾巢的后山。
    在那里,不止他们二人,很多人都看见了那曾因为恶战而下来的残地战场。
    那个黑漆漆的百鬼洞。
    即便现在已经没了百鬼,他们也能感受到可怕。
    真是不敢想,当年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如何抵挡住这些企图倾巢的百鬼的。
    崔长二人站在玄清观的山顶往下看。
    人烟消失。
    白玄师兄他们都不见了。
    玄清观也就此消失了。
    可大家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云来。
    桑家人全网发布寻人启事。
    但凡能找到云来的,桑家愿意拿出百分之五十的家产。
    然,没什么用。
    桑家得到的也不过是谩骂和对云来不公平待遇的愤懑输出。
    宣城的其他集团联合京都发起了共同寻找云来的活动。
    无论花费多少钱,多少人力,多少关系。
    只要能找到云来。
    他们什么都愿意。
    哪怕拱手让出集团。
    灵组一边处理善后,一边联合国外开展寻找云来的任务。
    自欺欺人。
    人在国内消失的,国外找什么呢?
    就这样。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举国上下迈入正轨。
    无尽山修建完毕,再一次迎来了罗天大醮。
    这一次的罗天大醮,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以张为民为首的一众道人高功联合华国境内所有道观弟子进行了极其盛大的罗天大醮。
    从请的一千二百圣供奉到了三千六百星位。
    罗天大醮也改为了国家级别的普天大醮。
    人,是真的多啊。
    从山顶往下看,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崔催催长空他们都接到了邀请。
    张为民邀请他们为天下为国家为云来祈福。
    二人接受了邀请。
    黄又又,常乘风,宁清妍,兰二牛也从各自所在地奔赴而来。
    这次。
    人员齐全,安生和平。
    普天大醮顺利进行。
    泛泛之音穿透天地。
    超度之声净化了尘世间残留下的最后一缕邪念。
    还是白虹贯日,云彩叠峦。
    可对比起上次。
    这次普天大醮祈福已然圆满,功德无量。
    卸下厚重的法衣。
    崔催催神情落寞。
    堂前热闹非凡,人们上香供奉,小道士们摆弄东西,焚香诵经,招呼过往来回的福主。
    从客房走出。
    崔催催一路走到大堂外。
    堂外。
    还是那群人。
    最会说笑的杨道全拉着众人活跃气氛。
    张兰丰道人手中在忙活,却还是忍不住停下步子打趣他们混世来的。
    长荣还在跟宁清妍他们对抗。
    话里话外,哪管你是鬼还是妖,不饶你就是。
    兰二牛憨厚的拍打着脑袋,笑嘻嘻的跟黄又又搭话。
    众人,你说一嘴我说一嘴,好不熟络,好不欢快。
    长空身上还着着法衣,余光瞥到崔催催,他扭头笑着招手:“崔小子,快来,就等你呢。”
    望着梦幻的一幕。
    崔催催哎了一声,迈脚追上前。
    却又因为没注意过往人群,撞了来人一下。
    他眉头锁住,不好意思往后退,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朝着被撞的那人看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阳光有些刺眼。
    那人在光下,让他有些看不清样貌。
    “没事,人多,小心点走路。”
    如水流般的清冷声,轻缓缓的流出。
    崔催催恍惚了一下。
    再次顶光朝着对面那人看去。
    可日光映衬,确实眼花看不清!
    好一会儿,他也才只能看见对面那人扯了一个笑容,再次柔和缓声道:“那些人是你的朋友吧?他们好像在等你,快去吧。”
    说罢。
    那人掂了垫袖子,笑盈盈的离开了。
    崔催催眯了眯眼睛,又揉了揉眼角。
    迈步朝着长空他们走去。
    长空奇怪盯着崔催催。
    出声问道:“小崔,你跟谁说话呢?”
    崔催催手指方才站的地方,不甚在意:“跑太快撞到了一姑娘。今天天气太好了,我眼睛老是看不清东西,刚才那姑娘长什么样我都没看清呢。”
    说着。
    崔催催转身看向方才那人离开的地方。
    杨道全仰头也朝着那地儿看去。
    空旷旷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下了一块印章。
    印章不算大,有手掌那么宽大。
    通体碧玉,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
    崔催催愣了一下。
    长空也怔住了。
    这法印...
    “观主法印!”
    长空先发声。
    崔催催却疯了一般跑到那法印前一把将法印捞起,慌忙去找方才那道身影!
    长空激动的抱过法印,眼中泪水横流,却还是止不住颤抖朝着众人道:“是云小友的观主法印!是云小友的观主法印!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随着长空的声音穿透。
    空旷的道路上,树叶沙沙作响,花鸟虫鸣齐语。
    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娃双手背在身后,面带温和笑容一路朝着山下去。
    ————————
    在那山下无人问津路过的山涧有着那么一座道观。
    小小的,方方的,毫不起眼。
    却是她终其一生的归宿。
    在那里,有她的师兄师弟,有她的师傅师叔。
    而她。
    会是这座道观新的观主。
    十年。
    二十年。
    亦或是百年。
    她都将与之共存。
    直至,新的天道人降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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