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看!
沙发上的这个女人叫做小美,她的宝贝狗子刚刚被别人的肥仔猫欺负了,她现在很不开心。
那一刻。
阿旺大王离奥古斯特的饭盆只有0.000001毫米,但在一分钟之后,奥古斯特即将反败为胜。
“不说别的,这么胖的狸花猫,等年纪大了,关节腰椎什么的,都会受到影响。”
“你不想让它多陪你几年么?”
伊莲娜小姐语气平淡。
她绕开了阿旺到底为什么没有脂肪肝这个让兽医先生抓破脑袋的世界难题,把问题重新抛回给了顾为经。
奥古斯特又是用大狗头在安娜的怀里轻蹭,又是伸出舌头,在女主人的手腕上舔啊舔,看上去憨态可掬的模样。
汪!
这就是为什么犬类动物的平均智商要远高于猫咪的原因.jpg!
史宾格犬早已掌握了身为王牌大舔狗的终极修养——不要怕,只要舔的好,伊莲娜小姐就会出手。
奥古斯特没有能淦过阿旺。
但安娜成功占领了和顾为经对话的道德高地。
“你不能再这么放任自流下去,让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见顾为经终于被怼的哑口无言,女人满意的做出了终极的锐评——
“你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做法!”
“阿旺以后的以后的一日三餐,进食量至少要比现在少一半……”
“而且它得多运动运动。以前多活泼的猫啊,现在懒洋洋的……”
“不能走到哪里去都让人抱!没有我的允许,外出的时候,不许抱它……”
“如果一天运动的好,晚上可以和奥古斯特一样,稍微吃一点,但只能吃一小盘……”
顾为经把目光移向侧面。
他看着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陡然之间变得残酷了起来,正埋着头趴在餐盘之间快乐淦饭的猫猫。
不知不觉。
那无比欢畅举杯痛饮的时光过去了。
人生就到了要必须减肥的季节。
他叹了口气。
“好吧,让它吃完这顿,从明天开始吧。”他同情的说道。
“不。”
安娜摇摇头,以冷漠无情的口吻说道:“从现在开始,晚上吃这么多,明天更难消化。它每个星期都要瘦下半磅,这样,一个月就可以瘦两磅。”
女人也看向那只肥肥胖胖的猫。
“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
战!
……
喵,喵,喵喵喵。
一口小骨粉,一口牛肉条,生活多美好!
喵,喵,喵喵喵。
一口小骨粉,一口鲜牛奶,生活多美好!
喵,喵,喵喵喵。
橘色的狸花猫趴在垫子上,舒服的打了个嗝,蠢乎乎的狗子不吃,阿旺吃啊!奥古斯特吃的它要吃,奥古斯特不吃的它也要吃。
都是我的!
这就是阿旺,这就是这里的大王。
趴在奥古斯特的垫子上,用着奥古斯特的盘子,舔着奥古斯特的牛奶。
“Life is so Beautiful!”
忽然,狸花猫觉得自己肩颊骨后面的溜猫链一紧,一股力量把它朝着心爱的骨粉牛肉双拼饭反方向拖起。
“喵!”
阿旺两只后腿立在地上,前爪一顿王八拳似的乱抓,想要去保护自己的晚餐,它扭头回去望。
小顾子谋反啦!
护驾,护驾。
女人弯腰把那个盘子拖走,把一个小碗放到了旁边,轻轻倒了盘子里的不到四分之一,她想了想,又伸出手指从碗里挑出了几粒干猫粮出来拿走。
“带它去洗个澡。”
“我刚刚询问了宠物医生。”
“他说狸花猫是比较容易发胖的种类,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它们容易一整天都在吃东西。一只健康的成年狸花猫每天的摄入能量应该是200Kcal,大约是60到70克的样子。”
“对于沙发土豆类型的猫应该略少一点,对于想要减肥的猫应该要再少一点。”
“这只猫既是沙发土豆,又想要减肥。”
“所以以后每一天,总共就喂它这么多,就足够了。我们要每天都按时给它量个体重,制作一张体重变化的折线图。”
伊莲娜小姐对顾为经说道。
阿旺看着护工大妈过来把它的宵夜端走,猫咪不可能听懂女人在说什么,但它也许从安娜身上的冰冷的感觉上嗅到了什么。
昔日。
她就是带着这样的感觉,闯进了阿旺的领地,夺走了阿旺每日快乐淦自助餐的生活。
或着。
光是护工大妈把一大盆冻干牛肉从面前端走的行为,在阿旺的心中,就足以让它感到心碎。
“喵。”
毒妇!
毒妇!
不,你这毒妇!求求啦,起码也要让它去把这餐饭给淦完嘛。
奥古斯特看着上蹿下跳,喵喵直叫,还是被男女混合双打给拖走了的阿旺。它咧开嘴,晃晃尾巴,优哉游哉的溜达到了餐盘之前。
一下一下舔起了牛奶。
在这场闹腾的‘世界大战’里,找到了一个安详的角落。
——
《左传》文公元年,冬十月,以宫甲围为成王,王请食熊蹯(熊掌)而死。
“弗听!”
史官奥古斯特言曰:“熊掌难熟,汪。”
——
几个月后。
德国。
下萨克森州。
火车轨道边的露天的咖啡馆里,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
他们看上去年龄各异,年轻的白领正在对着手里星空色的Mac book air的键盘一阵的敲击,眉头微皱,手边放着一杯卡布奇诺咖啡,一只行李袋,还有一只上面印着ZDF(德国电视二台)三个字母的便携式麦克风。
靠着墙坐着的大叔则悠闲许多,手持那只装配有白色长焦镜头,看上去十分专业的摄像机对着远方的森林,十分耐心的等待着。
他并不真的拍照,只是想消遣等待的时光。
每当森林之中有鸟类飞起的时候,都会在嘴里轻轻发出“Tu”的一声爆破音,如果他不是有口香糖没吐干净的话,那他可能闲暇时分是一个打猎的爱好者。
只当那么一两次,林子里有大只灰雁甚至是松鸭飞起的时候,大叔才会真的按下快门。
偶尔除了观察那些鸟类以外,拿起全画幅照相机的大叔也会把注意力投向露天咖啡厅的另外一面,手指推一推眼角处的鱼尾纹,想要在曾经看过的新闻里找到对应的脸。
一个男人正独自坐在角落处,他独身一个人,却在桌子上点了两杯饮料。
欧洲人极爱饮酒,这家咖啡店像是欧洲有些咖啡店一样,有含有酒精的饮料提供。
男人点了一杯兑了牛奶但不额外加糖的苦咖啡,桌子对面则放着一杯插着吸管的鸡尾酒,红扑扑的樱桃漂浮在柠檬色的酒面上。
他看上去是在等人。
当然。
大叔知道,在这个上午,会出现在下萨克森州马林县铁道边的这家露天咖啡馆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接到消息正在等人。
这个男人和杯子里的那杯鸡尾酒一样,都有一种被岁月萃取后的独特风情。
不光是因为在德国的夏天,他极少见的依旧穿整齐的三件套正装,皮鞋擦着锃亮,几乎可以当做低头时映照面颊的镜子,袖口处的扣子系的一丝不苟。
同样。
也是因为在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已经过去的时刻,这个男人竟然还真的在读咖啡店的阅读架上那些装饰作用可能已经超过实用作用的报纸。
他整张脸和小半个身体都遮掩在了大篇幅的报纸之中。
从大叔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男人腰背挺直,时不时的翻上一两页,整个人自有一番宁静而坚硬的气度。
他和大家一起坐在这家咖啡厅里。但对方的存在,仿佛让这简陋的小店的一角,瞬间穿越成为了上个世纪的中叶的巴黎圣米歇尔广场边,那些文人知识精英们常常汇聚的咖啡店。
即使这里喝咖啡的客人彼此大都不认识彼此。
你也能够单独凭借气质。
一下子就感受到对方的与众不同。
“实在太……太太太太太……Old School啦!”
大叔在心中赞叹。
似乎依靠着敏锐的直觉,嗅出了别人注视他的目光,对方把报纸放下,侧头用探究的视线看了过来。
他这才第一次看清对方的脸。
和他想象的那样,报纸后面的是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了。十几二十多乃至三十岁的年轻人,摆出一幅这样的姿态,未免让人觉得过于的拿腔拿调。
但对于本身就被岁月淬炼出了老报纸一样,既松弛又硬挺的独特气质的老先生来说,不显得衰老也不显得做作。
一切都来的刚刚好。
那是一个亚洲人。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幅细框的茶色眼镜,头上带着一顶老式的英伦报童帽,帽檐微微压低,刚刚好遮住前额,朝着大叔温和的微笑。
大叔心中一动。
他被这个笑容所蕴含着的温和的力量所打动,下意识的抓住了相机,又有些犹疑,出于礼貌,他又不知道是否方便当面按下快门。
老人也看到了大叔手里的相机,淡茶色镜框之后,闪出了锐利的光。
他端详了片刻,终于点点头,朝这边主动竖了个大拇指,这是同属于打鸟爱好者之间惺惺相吸的笑容。
大叔也忍不住笑了。
他有了一种被前辈认可的轻松感。
摄影师抓住相机,不为别的,单纯只是想要记录一下生活之中这个让人感动的瞬间。
就在这个时候。
露天咖啡馆边的铁路忽然隐隐的震颤了起来,那是有机车即将开来的表现。
“酷——”
“喳——”
“酷——喳——酷-喳-酷-喳。”
“酷喳酷喳酷喳。”
逐渐清晰的铁道之声像是发令枪打响的信号,瞬息之间,露天咖啡馆里的宁静舒缓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人们纷纷转过头,站起身。
正在办公的白领合上了电脑,记者则拿起枪一般,抓起了身边的话筒。
连大叔也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举起了那只全画幅相机,把拨轮转到了M档,最后一次的检查起了曝光光圈和快门时间的相关参数。
驶来的火车惊动了森林里的鸟雀,大篷大篷的各色飞鸟从火车驶来的方向飞起,刚刚还在对打鸟抱有十足性质的大叔,此刻却根本不为所动。
他抓住相机,手肘支在桌子表面,以提供稳定的防抖。
整个人安静的像是一位匍匐在草丛之中猎人。
唯有那位老先生。
在一片或喧嚣,或忙碌,或紧张的气氛里,唯有他一动不动。
他不急不缓的把那份报纸迭好放在桌子上,整理整理了手腕的袖角,靠在月亮椅的织物椅背上。
老人一边看着天光,看着飞鸟,一边慢慢饮着加了奶的苦咖啡。
犹如一位渊渟岳峙的大宗师。
……
几十秒钟后。
那辆喷吐着大量烟雾的慢速火车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它先是慢慢的减速,终于在咖啡馆对面的简易站台间听下。
整个火车和轨道项目并不属于整个德铁的一环,而是属于那个新建的博物馆的资产。
做为整个博物馆配套的旅游资源。
萨克森方面同意按照当年汉诺威王国1850年代的规划,整修出了那条沿着北德的莱讷河的河畔,从帕滕森城到马林城堡的几十公里的轻型铁路,做为“十九世纪风情旅游”的一部分。
伊莲娜家族也从库房里拉出来了沉封很久的火车。
是的。
没错。
伊莲娜家族是有火车的。
对于十九世纪欧洲人来说,火车是日常生活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欧洲大贵族世家们想跟皇帝搞好关系,有共同爱好很重要。
女人们开沙龙。
而男人们除了一起打个猎以外,就是一起玩游艇参加个帆船赛什么的,就是一起玩火车了。
家族豪华专列从来是面子的象征。更何况,他们家当年在欧洲和别人合伙修铁路发了大财,还持有过欧洲大型铁路公司的股份。
家族大玩具除了那艘明叫“雪绒花号”的蒸汽游艇以外,还有这列四节的专列,现在被重新从头到尾的整修了一遍以后,就派上了用途。
当然。
再怎么十九世纪风情,现在拉火车也不能是以前那种往炉子里铲煤烧的蒸汽机。博物馆在修建之初,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完全保留当年的原汁原味。
但是环保法规过不了。
所以。
最前方那个呼呼呼喷汽的其实是现代化的改装的牵引机,喷的单纯就是水蒸汽。
虽然如今可以通过萨克森州的A7号高速公路,到达马林城堡所在地区,下高速公路之后,随便再开一小段州级公路就到了。
时间充裕的游客,还是会喜欢尝试做这么一躺慢悠悠慢悠悠从帕滕森坐这一趟复古列车过来。
火车停下。
这种小站没有复杂的站台,完全是十九世纪乡村小站的风格,列车上的客人们从车上依次走下车。
车门在铁道的另外一面。
就像那个角落处的老人手中的报纸挡住了大叔探究的视线一样,这列琥珀色车厢上还有花体字母的伊莲娜家族纹章的火车也挡住了这边所有人探究的视线。
人们不管怎么着急,怎样好奇。
从拿着麦克风的记者,到端着相机的大叔,人人只能伸着脖子,非常耐心的等待着。
就在这时。
一阵悠扬的声响从铁路对面传来,那个声音美妙而醇厚,让咖啡店里的忙碌而紧张的众人纷纷呆住。
握着摄像机变焦环的大叔极快的转过脸,看向了角落处的老人。
不知怎么的。
这样的声音让摄影师想起了这位老先生。
如果说这位戴着帽子的老人的气质是坚硬中带着一点点的松弛,那么这样的音乐声也是如此——
清亮之中,带着微微的沙哑。
就像夕阳里,一个历经沧桑的大叔靠在篝火边的马鞍边,孤独的吹起了一首只有一个人听的老口琴。
对!
这是口琴的声音,还不是如今很常见的蓝调口琴,而是那种非常老式的复古口琴。
“真的是太……太太太太Old School了!”
大叔听着那种苏格兰乡村风格的音乐,又一次忍不住的发出了完全相同的感慨。
那位看报纸的老先生还仅仅是让人觉得回到了上世纪的巴黎,表现出的是一种二十世纪顶多十九世纪晚期的风情。
而这样的阳光、火车以及口琴声。
直接就把时间推回到了南北战争后期的美国西部。那是发财梦、西部热、淘金热以及后来约翰·洛克菲勒,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富有的人之一所创立的标准石油公司所代表的时代。
那同样是江洋大盗,火车劫匪,牛仔、赏金猎人和小镇警长所代表的岁月。
是比利小子和平克顿警探所代表的年代。
人们在正午之下拔枪对射,枪快的那个人获得正义,枪慢的那个人获得死亡。
据说。
当年西部最风骚的几个传奇枪手就会这么干。他们坐着火车来到某处小镇的站台,仇家已经在站台上埋伏好了他。
传奇枪手从火车上下来。
他站在轨道对面,不紧不慢的吹奏吹一曲即兴的口琴之声。
那样的声音和火车启动时的汽笛声混杂在一起,将是仇家一生之中耳朵听到的最后声音。
西部人称呼那样的声音为“地狱的口哨”。
因为随着火车开过。
仇家便会踉跄的倒地,一人眉心之上多出一个弹孔。
(爱腐竹小说网http://www.ifz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