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调香师在这里待得久了,也总会有点自己的兴趣,比如这个。”
说着,调香师如同演示一般,喝了一口手里金杯中的酒水。
“用毒花给酒水增加风味,而酒水里的其余辅料,则保证这毒花不仅不会伤害人体,反而很有好处。这就是医学和调香的美妙之处啊。”
马雷·马雷也附和着:“在日荫城,就算是随便哪个士兵,也都对怎么用毒有两手研究。这种用毒花酿酒的手艺他们也都会。”
“就是用这种酒,才让他们不被毒沼泽里逸散的毒气造成长期损伤。只不过咱们现在喝的更好一些,是调香师们自酿的。”
说到最后,马雷·马雷还显得非常善解人意:“如果您喝不惯,我们可以换下去,用普通的酒。”
“不,这倒没什么。尝个新鲜也挺好。”
说着,蓝恩将酒水倒进了自己的金杯里。
不过,他拦住了想给绒布球也倒一杯的调香师。
“猫舌头可是很敏感啊,”将对方伸过来的酒壶请回去的猎魔人笑着说,“它可从来不喝酒的。”
“招待不周。”马雷·马雷则十分谦逊的说,“我们日荫城实在是没有接到您要过来的消息。但是请别失望。至少在下午,我想请您观礼,马雷家对埃隆梅尔的行刑。”
“是啊!”长桌对面的调香师点头附和,语气中带着追忆,“在以往,刑罚慎重。马雷家初建的时候,他的先祖每次动用重刑,王城都会派来监督官。来确保整个流程的合法合规。”
“后来大司法官在火山设立官邸,格密尔火山离日荫城更近,大司法官又是执掌司法的官职,后来的监督官就都由火山官邸派过来了。”
“但现在王朝乱成这个样子,火山官邸肯定是不会有人来这儿管这些小事了。要不是王城派了使者过来,马雷家的这次行刑可能还有点不合规矩啊。”
这位老资历的调香师好像十分殷勤的想要推荐自己手上的酒水,频频给蓝恩和马雷·马雷添满。
大体算是一次很普通的欢迎性质的宴会,蓝恩没想找茬,马雷家也不敢给代表王城的使者脸色看,于是气氛当然坏不了。
而在宴饮尽兴过后,马雷·马雷在说了最后一段祝酒词,并且和蓝恩干杯之后,从长桌的座位上起身。
于是作陪的老调香师和蓝恩也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
“咳咳,”马雷·马雷按着面具咳嗽一声,“时间差不多了,各位,请移步吧。而我得先做下准备。”
“这是马雷家族的传统。”老调香师跟着站了起来,“马雷家以王朝处刑者的身份立足、传承至今。凡是重刑犯,都得让马雷家的人亲自动手才行。这里面也有一套礼仪和规矩。”
他伸出手向蓝恩做出‘请’的姿态,显然是接替了日荫城主,当起了接待者的角色。
这份自然而然的举动,倒是让蓝恩对日荫城里这些调香师的地位有了更深的理解。
马雷家族拥有怪异的遗传病,每一代人都在黄金树之民中属于非常短命的类型。
正常的黄金树之民,在黄金律法时代是永生的,只有因为外在因素才会导致肉体死亡、归树。
但是马雷家的遗传病则显然不好对付,以至于在古老的过去就跟调香师们签了合同。雇佣了一批调香师成为专职的家族医师。
来为马雷家的病人们减小痛苦,并且尽力延长寿命。
但是,身为城主的马雷家的人,一茬一茬的出生、死去。可日荫城里的士兵、调香师们却依旧永生。
乃至于照顾过马雷家初代家主的调香师,现在还在照顾马雷·马雷。
这让日荫城这座位于亚坛高原偏远角落的中型城堡,竟然有了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马雷家家主’的意思。
这当然也就导致了某些问题,比如这里的调香师很有威望,即便是马雷·马雷这个城堡主人,平常跟他们交流也是以商量居多。
有活儿当然会干,但是尽量避免发生隔阂与冲突。
在老调香师的带领下,蓝恩和绒布球在城堡里下了一层,来到了城堡的中层位置。
这里有个不小的露台,露台上摆放着绞刑架、斩首架等等刑罚的用具。
并且周遭整理的很规矩,并不像是寻常城堡里的处刑场所一样,因为秽气和血刺呼啦而少有人打理。
这也算是马雷家作为处刑者一族,对于自己最大职责的重视表现吧。
说是处刑场,但是因为马雷家族特殊的身份原因,其实应该还兼顾了仪式场地和表演场地的作用。
因此周边的城墙上还有不少的木质步道被搭建起来,居高临下作为观礼的看台。
当蓝恩过来的时候,那些木质步道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有调香师、有士兵,还有单纯的城堡内的仆人。
大家都想在这个动乱的时代,看到恶人被制裁。
尤其是像埃隆梅尔这样,犯罪性质极其恶劣的犯人,受到处刑者的明正典刑。
蓝恩被带到这里后,那个老调香师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去忙了。
猎魔人看见他走上木质步道,跟一群调香师碰头交谈起来。
蓝恩站在平台上的人群之后,靠着墙双手抱胸。绒布球在旁边自个儿找了个堆积木箱的地方,嘿咻窜上去之后,往箱子角上一坐,抻着头晃着腿,好奇心满满。
没让周围观礼的人久等,日荫城的士兵们就押着身上缠满铁棘的埃隆梅尔上来了。
犯人一出场,顿时就跟炸了锅一样!
‘嗡’的一下,议论声和叫骂声,乃至于哭喊声都爆发出来!
人群之中,有人想要直接冲上去攻击埃隆梅尔。那眼神中的愤怒和狂暴不是假的。
看样子是受害者的家属一类。
但是日荫城士兵还是尽忠职守,组成防线压制住了混乱的人潮。
没有让人潮中汹涌的情绪,冲撞了马雷家族赖以立身的处刑仪式和法律本身。
“肃,咳咳!肃静!”
一下带着气肺颤音的爆喝,凭借着威严与身份,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马雷家的当代家主,马雷·马雷在押送埃隆梅尔的队伍之后跟着走出来。
他身上的装束大体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在腰上别了一把装在鞘里的华丽刺剑。
同时,身后有两个仆人,抱着一个古朴的长条木盒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但是却并不都是冲着咒骂、诅咒埃隆梅尔去的。
“行刑剑!马雷家行刑剑被请出来了!”
“好!处刑他吧!”
“最严厉的刑罚!就该用马雷家行刑剑来!”
马雷家的家传宝剑,似乎代表着处刑之中最严重的一种。
因此人群看见那长条木盒子的同时,就一片叫好声。
甚至不少人举手欢呼,人们的手臂,还有脖子上挂着的颈手枷似的厚木板,都跟着飘荡起来,遮挡视线。
绒布球都在木箱的上面站起身来。
身为一个小战狂,它对于声望隆重的传说级武器当然也很好奇,想看看到底什么样。
但是就在绒布球还想着要不要往前跳一跳,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一道细微的声音制止了它。
“别激动,绒布球。”
“喵?”
三花小猫先是下意识的轻轻叫了一声,随即就反应过来: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自己所能听见的低声细语必然不是通过耳朵。
低头一看,小猫果然看见,离它所在的木箱子堆不远处的蓝恩,手上一个冷白色的魔法符号正在他的遮掩下逐渐消失。
变式的【亚克西法印】,已经施展完毕了。
于是绒布球又像是刚才一样,一屁股坐在了箱子角上,仿若无事。
“老大,怎么了喵?”
“事情不对劲。”而正通过法印,隔着好几步远进行沟通的蓝恩,则朝着城墙上那些木质步道的方向,看似无意的摆了摆头,跟活动脖子似的。
“那些调香师,他们身上的香粉味道更重了。跟王城里的调香师比起来,好像他们把自己都给腌入味儿了一样。”
“虽然刚一进日荫城,我就感觉他们身上的香粉味道重。但是香粉里的成分,据我分析跟王城调香师大差不差。可是现在……他们好像突然在身上带了一种不太常见的香料。”
说到这份上,绒布球都明白了。
于是小猫朝着猎魔人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随即就身形矫健的从木箱堆上,径直轻飘飘的跳到了木质步道上。
并且好像在抢占好位置一样,从人群中往前挤。
而那正是调香师聚集的几个地方之一。
在处刑台上,埃隆梅尔被押解到位。
他浑身铁棘,此外还有格外粗的几根铁棘,将他的双手和腿脚锁在地面的拉环上。
马雷·马雷也走上处刑台。
但他在面具下的眉头一皱,对着押解完犯人准备下去的士兵问道:“你们没把他的盔甲扒下来?”
但是路过城主的士兵也一脸懵:“不是说,在行刑剑下,这盔甲跟没有也没分别,就、就不用费劲了吗?”
“谁这么跟你说的?”
“调香师啊。”
“……”马雷·马雷沉默一下,随后还是摇摇头,“没事了,你下去吧。”
虽然对于调香师们竟然在这种关乎马雷家族立身之本的处刑仪式,都行事敷衍的态度有所不满。
但是马雷·马雷还是想要先把这次处刑完成了再说。
于是也不拖沓,日荫城主的左手拿着一枚如同碎光组成的黄金树圣印记。
属于黄金律法的纹章,随着马雷·马雷的低头祈祷,而在他的身前一闪而逝,带着灿烂的金光。
处刑台底下的人群们也双手合拢、面色虔诚。
但是金光过后,日荫城主的身体却骤然僵硬起来!
因为本来该呼应着他的祷告,将受刑人压制住的处刑台法阵……并没有跟着亮起来!更别说把埃隆梅尔圈在里面压制住!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本该被处刑的埃隆梅尔!
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纸包,在他阴沉的笑声中,被他一撕两半!接着用劲拍手!
浓烈的香味和粉尘,随着他撕开纸包、拍打双手的动作而铺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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