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之处，尽是血腥！
哪怕是这批钢铁巨兽的指挥者寇仲，其心神都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那只提着霸刀的右手，此刻都控制不住在颤抖。
当铁浮屠部队列阵之时，那他们就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骑兵，而是一堵连绵不绝、闪烁无尽寒光的钢铁丛林。
骑兵跟战马融为一体，在战场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肉之躯，只有这冷冰冰的杀戮机器，进行着最简单而直接的屠杀。
“铁浮屠并非用于机动作战或者是追击敌人，它设计的初衷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正面突破，然后，摧毁面前的一切。”
鲁妙子的声音似乎犹在耳畔回荡，寇仲抬眼望着溃不成军的瓦岗军残部，敌军的士气在交战的那一刻就开始崩塌溃散。
直到现在...
蒲山公营的军心宣告着彻底瓦解。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一切只是由百余铁骑造成的，但凡是经历过今日这场战役的将领兵士，皆会终生难忘。
今日种种深深刻入梦魇一般，环绕在这些人的心间，令他们在每每入梦后，都会猛然惊醒过来，如坠深渊。
铁浮屠以严密的队形发起墙式冲锋，前后左右衔接紧密，犹如一堵向前推进的铁墙洪流，将面前阻挡的敌军全部吞噬。
这种密集阵型能够最大程度上发挥重骑军的冲击力，任何试图阻挡的步兵跟骑兵都会如麦草一样被收割、碾碎。
“凿穿战术。”
“目标直指敌军阵型的核心——中军帅旗所在，通过无可阻挡的冲击强行凿穿敌阵，配合两翼轻骑冲杀，纵横无双。”
李密的蒲山公营刚一接触铁浮屠，便仿佛成为铁蹄之下的杂草，这些瓦岗军的兵士们从未见过如此强悍霸道的重骑军。
这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李密脸色煞白。
这支黑甲重骑如今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虽不过百余骑，可蒲山公营用尽任何办法都难以阻挡面前这头钢铁巨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怕的骑兵？！”
李密咬牙切齿。
哪怕是他这个主帅，眼下都隐隐有些失去战心跟战意，更何况是其麾下这群才刚刚才经历过败阵的瓦岗兵士？
古时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今日的战意若再枯竭，那李密不久前以自刎相激而起的那股劲头，恐怕在以后就再难被提起。
哪怕日后顺利投奔关中李阀，他李密也注定要跟一方霸主无缘，彻底失势，就只能沦为仰人鼻息的那种卑贱之徒。
瞬间。
李密心神稳定。
面对着黑甲重骑，李密拒绝手下提议的暂退之举：“若是区区百余骑，就能让我李密退却，日后岂不是要沦为笑谈？”
“邙山大战时，我退了。”
“邴元真跟单雄信等贼子选择投诚，今日我李密实在不愿再退，我倒是要看看这些披甲怪物究竟是不是刀枪难入！”
事实证明，试试就要逝世。
当后世之人提起今日这场大战时，关注点皆放在那震动天下的铁浮屠重骑，极少会有人在意战败身亡的蒲山公李密。
实际上，李密尚有退路，无论是返回荥阳固守坚城，亦或者是选择投奔李阀，都是能让他存活下去的选项。
这位枭雄本还有看似不错的退路，可偏偏选择最没有生路的那个选项，那就是尝试去击溃在平原上疾驰而来的铁浮屠。
勇气可嘉，但是生命更可贵。
最终。
蒲山公李密身首异处。
这位曾搅弄中原之地局势、掌管天下第一起义军的枭雄，就以这种方式惨淡结束他辉煌但又短暂的一生。
寇仲并未开口劝降对方，而是选择以最体面的方式让李密阵亡在这沙场之上，马革裹尸还，似乎就是最好的归宿。
树倒猢狲散。
整个蒲山公营随着李密的身亡而宣告瓦解，寇仲收服俘虏降将，其最在意的是那位蛇蝎军师沈落雁。
“李密邙山之败，在于性急，以及用人不当，瓦岗翟让旧臣不敢重用，甚至连这俏军师沈落雁都不想委以重用。”
“今日果，前日因。”
“今日因，后日果。”
寇仲他丝毫没有大获全胜的喜悦，反而表现得相当冷静，今日这场大战，实际上跟他这个统帅的关系并不大。
这完全就是陆泽的功劳，甚至在寇仲离开岭南之前，陆泽就将铁浮屠重骑的相关特性以及详细战法都原本告知给他。
哪怕今日指挥统帅的另有其人，只要不是猪头来指挥，拥有铁浮屠这种利器，大概都能将败军之将的李密给击败。
战场迅速被清扫完毕。
那支藏在暗中用以配合的骑兵出现，主帅之人乃是李靖，之前跟寇仲见过，两位统帅皆是点头致意。
李靖神态略显凝重，他在刚刚亲眼见证着铁浮屠锻造出来以后的第一次大战，仅仅百余骑，就能改写一场大战的结局。
若是重骑的数量再翻倍，亦或者是成千上万的铁浮屠，待联袂冲击之时，那种场面，不知又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李兄。”
“为何你看起来如此低落？”
李靖闻言，叹了口气：“此等重骑兵堪称沙场之上的无双杀器，在李某看来，这铁浮屠会显得有违天和。”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个道理，我李靖自然懂得，只是，这铁浮屠的出现着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鬼斧神工之物。”
“降落凡尘之中。”
“此物，绝非常人能够掌控。”
今日，只是百余骑的铁浮屠，就将李密的蒲山公营精锐给砍瓜切菜，使得仅剩的那点军心彻底涣散。
寇仲认可的点了点头：“确实，这铁浮屠每一件的造价都颇高，而且所配套的清洵驹各个都得是良驹级别。”
“所以根本就不可能量产，哪怕是江南的底蕴，充其量就是保持在千余骑的数量，建制规模只会维持这个数量。”
李靖感慨万千，哪怕只是千余骑铁浮屠，都足以左右一场大规模战役的胜负，甚至去改变这个天下的布局。
这是骑兵里当之无愧的皇帝，是所有骑兵跟步卒的噩梦，各方势力麾下名动天下的战骑，在铁浮屠面前皆如稚童一般。
“对了。”
“李密的尸首要如何处理？”
寇仲询问如何处理李密尸首，他的目光落向不远处，那是翟娇所在，后者如今情绪稍有崩溃，正在林间无声的哭泣着。
自瓦岗事变以来，翟娇家破人亡，父亲翟让身亡于大龙头府，她更是一路的颠沛流离，只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得报大仇。
今日李密身亡，那积攒在心里的情绪再度翻涌而上，关于大龙头府里的一切又浮现心头，翟娇忍不住落泪。
李靖思索片刻，道：“李密毕竟是一方诸侯，而且是瓦岗领袖，不如带回荥阳好生安葬，也方便接管瓦岗残余部众。”
便在这时，翟娇走过来，表示要带走李密的尸首，将其碎尸万段，以释恨意：“如此轻松死去，真是便宜了这狗贼！”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但不管是李靖还是寇仲，都不同意翟娇如此泄私愤的行为，毕竟人都死去，泄愤尸首，实在有违天和。
而且...
沈落雁还守在李密尸首的旁边。
沈军师亲眼见着主公李密身首异处，她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一样，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木然，呆滞的坐在原地。
寇仲出现在沈落雁身边：“你那未婚夫徐世绩，带着残部直奔西边而去，想来是到关中投奔李阀。”
“你呢？”
“接下来又是什么打算？”
寇仲笑道：“阀主以及我师父都对沈军师你倍为推崇，若是能降我宋阀，以后定能施展平生所学。”
“而且，沈军师你跟我阀阀主也是老熟人，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所以就给我个痛快话吧。”
沈落雁眼神里终于出现情绪波动，女人嗓音沙哑：“听说他婚礼很盛大，六月十五那天的岭南山城，一定很热闹吧？”
寇仲如实道：“是的，异常热闹。”
“我沈落雁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我未婚夫徐世绩既选择投降李阀，那我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够选择降宋呢？”
沈落雁摇了摇头，竟是选择拒绝。
寇仲似乎早就料到沈落雁会有如此决定，他并未感到诧异，只是将陆泽教给他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转告给面前这女人。
“那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吧。”
上面这句是陆泽的原话，寇仲善意的指了指翟娇所在的方向，补充道：“你最好赶紧跑，否则翟娇肯定要折辱你的。”
“她刚刚还说呢，要将你扒光，然后带回到那荥阳城去，以此来慰藉翟让以及大龙头府众将的在天之灵。”
沈落雁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寇仲并不是在故意诓她，翟娇在刚刚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以至于现在望向沈落雁的眼神里都带着难掩的仇恨。
“等等。”
“我可以先暂时的考虑一下。”
寇仲闻言，当即乐了。
“军师刚刚不是还说，想要找你那未婚夫去的吗？这态度转变还真快，泽少他确实是很了解你的脾气跟性格。”
“啧啧。”
“祝你好运啊沈军师。”
......
汕涌道口一战，在发生的第二天就传遍天下，陆泽并未想着隐藏铁浮屠，他就是要用这一战来造就新一轮的大势。
“宋阀偏居岭南之地，如今山城虽一统江南，可在北地诸雄的眼中，却依旧不如那盘踞关中、底蕴深厚的李阀。”
“最大原因，便在于骑军。”
“李世民他统帅的玄甲黑骑，深谙风林火山之道，在沙场之上纵横无双，那玄甲骑兵，号称是精锐里的精锐。”
“如今，我宋阀同样展现出惊艳天下的骑军，两千骑兵就彻底覆灭李密的蒲山公营，摘走李密的脑袋。”
陆泽笑道：“我就是要造就大势，告知北地的诸雄跟百姓们，宋阀逐鹿中原的野心跟实力，天下第一。”
“哪怕是最不被人看好的骑军，如今都有极度强悍的实力。”
天水堡内。
宋智看着战报，感慨万千：“阀主应该也是想要用这一战震慑域外异族之人，为师道的高句丽之行增添底气。”
“阀主您从来都是走一步望五步，除却以上这两个原因之外，想来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陆泽笑着点头：“此役当中，最为人震惊的自然是百余重骑，铁浮屠的存在，注定是要为人知晓。”
“二叔，你置身处地的想一想，若你是李渊、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等人，难道不想得到如此凶悍的重骑？”
“飞马牧场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宋智眼里闪烁精光：“阀主想来是早早就在飞马牧场做好安排，难道是想要以牧场来做文章，以坑一坑北地诸雄？”
“是的。”陆泽补充道，“而且，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已经得到杨公宝库，这批铁浮屠，就是自宝库里所得之战甲。”
“再加上鲁妙子就在飞马牧场，以牧场子虚乌有的假库做文章，以此来公然坑杀那些对宋阀有敌意之人。”
“而且还能够掩饰关中的那真库。”
铁浮屠的出现根本就难以解释，陆泽要利用铁浮屠混淆视听，从而掩饰住在长安城跃马桥下的那一座真宝库。
当然。
此举的风险确实很大。
北地诸雄、佛门魔宗、以及那些异族势力都会将注意力放在陆泽的身上，一着不慎，就会引得飞马牧场出现大差池。
“今年年前，我会前往飞马牧场，届时南地提前做好准备，待屠龙棋局后，开始真正蛰伏，以山城、江都、荥阳为络。
“等我们搞完这一次大的，便开始真正的养精蓄锐。”
陆泽眺望着北地。
“很快。”
“便是真正的北伐之期。”
“如今这一切只是大战前的序幕。”
......
汕涌道口一战，举世皆惊。
但这场风波尚且没有过去，关于江南王陆泽得到杨公宝库的消息，就开始在天下疯传，甚至连百姓都知晓这件事情。
“和氏璧。”
“杨公宝库。”
“得一便可得天下。”
“如今竟然有人能得到全部？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天命之主，谁又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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