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说书声告一段落,一名身穿锦衣的年轻公子立即起身击掌,大声喝采,接着便将一把铜钱撒在地上。
说书声目光一亮,连忙跪在地上捡钱,锦衣公子见状肆意大笑,笑着笑着,却看到一名身姿曼妙,容颜俏丽的绿衫佳人缓缓而来,坐在了靠窗的一个位子。
犹如鬣狗看到猎物,猫儿闻到鱼腥,锦衣公子丢了魂般走向对方,在对方看来时,蓦地醒过神来,笑着说道:“姑娘有礼。”
“公子有礼。”绿衫女子起身回礼。
锦衣公子呵呵一笑,询问说:“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华山女妖的故事?”
绿衫女子摇了摇头:“不曾听闻,华山有女妖吗?”
“有啊,传说中,这女妖穷凶极恶,张牙舞爪。”
锦衣公子说着,突然抬起双手,五指成钩,并加大了音量,吓得绿衣女子全身一颤,向后仰倒。
趁此机会,他赶紧抓住对方手掌,关切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绿衣女子脸颊一红,试图抽出手掌,却发现自己越抽对方便攥的越紧,只好说道:“我没事,公子,你可以松开了。”
锦衣公子摇头道:“小姐,你这手相,有点问题啊……”
“我看不是手相有问题,是人心有问题。”忽然间,一道带着些娃娃音的男声响起。
锦衣公子与绿衫女子共同循声望去,但见一名头戴圆帽,身穿补丁长衫,腰间系着一根褐色腰带的年轻人大步前来,站定于窗台前方。
十几步外,方桌前端。
秦尧嗑着瓜子看向这粗衣布衫的少年,脸上倏而闪过一抹笑意。
经典的英雄救美……
自己要等的人,出现了!
“沉香,你少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锦衣公子轻喝道。
沉香微微一笑,忽然毫无征兆的冲向对方,吓得锦衣公子连忙松开女子手掌,却发现这厮竟停在了那女子身旁。
“快走吧,华山女妖很可怕,色中饿鬼更可怕。”以此方式分开两人后,沉香立即向女子说道。
“谢谢你。”绿衫女子诚挚道谢,旋即匆忙离去。
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那锦衣公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把他给我赶出去。”
话音刚落,便有三名随从挺身而出,将沉香生生推搡出酒楼。
酒楼内。
秦尧端起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却没有帮沉香出头,而是将一缕神识附在对方身上,看着他连轴转般辛勤工作,看着他在工作期间还不忘帮助他人,以及看着他,听说赌坊有人身死,怀疑被打死的是老爹,匆忙前去查看,最终将亲爹背在身上,一步一个脚印的回家。
看到这里,他也吃完了桌上的东西,遂将银钱放在桌案上,瞬间消失在酒楼中。
半晌。
气喘吁吁的沉香背着亲爹走进家中,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脏污不堪的床榻上,忽然悲从心来。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一个爹,烂赌又烂醉,跟在他后面有操不完心,受不尽的苦。
“老天爷,为什么我生下来就要穷一辈子,苦一辈子呢?
为什么我就要受人欺负,受人白眼呢?
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真的不想,我该怎么做?该从哪里开始改变呢?”
当一滴滴泪水在没有哭声衬托下摔在地上,被夕阳余晖照亮的房间内,只有一声充满不甘的呢喃。
“兴许,我可以帮你。”
就在他心中的不甘逐渐转变为怨念时,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自院外传来。
沉香面色微怔,连忙擦去脸上泪水,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期待走出厢房,一路直行至大门口。
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色长衫,身材魁梧健硕,宛如魔神般的身影,出现在夕阳背景下,极其直观的带给他一丝丝强大压迫感。
“您……您是?”
“吾乃天庭御使秦尧。”秦尧笑着回应道。
“天庭?御使?”沉香蓦地瞪大双眼,满脸惊愕。
秦尧点点头:“刘沉香,你确定想要改变命运吗?”
沉香强忍住心头想要质疑的话,重重颔首:“是,我非常非常想要改变现状,改变自身命运。我不想再受苦了,更不想再被人欺负。”
秦尧俯视着这相对自己来说,宛若豆芽菜般的少年,笑着说道:“拜我为父,做我的契子,你的命运将在这一刻改变。”
沉香愕然。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竟会听到这种回答。
事实上,秦尧也考虑过收沉香为徒,但转念一想,义父的身份反而比师父更亲近。
而家人的身份,对于没被疼爱过的沉香来说,也注定高于恩师,义父的父字,或许可以截断他对舅舅的美好幻想!
“怎么,你不同意?”
片刻后,秦尧轻声问道。
沉香如梦初醒,连忙说道:“我……我不是不同意,只是想不通,小子何德何能。”
哪怕对方所谓天庭御使的身份是假的,但从对方身上的黑色锦衣来看,这位注定非富即贵。
如此一位贵人,怎么会收自己做干儿子呢?
换句话说,他沉香配吗?
秦尧抬手指向挂在刘家门口,在风中更显残败的红灯笼,说道:“此物,可做你认父的孝敬。”
基于对原剧的了解,他无需像原著中的天使踏雪一样,带着沉香四处寻找宝莲灯踪迹。
毕竟,自从三圣母被镇压后,便将宝莲灯留在了刘家,代替自己守护着相公与孩子!
“此物……一个红灯笼?”
沉香顺着他手指望去,脸上顿时布满惊愕神情。
“你可别小看这红灯笼,它其中藏着天界七重天琼花宫一盏宫灯,名曰,宝莲灯。
我这趟下界,便是奉王母娘娘之命,前来追回宝莲灯。”秦尧说道。
沉香喃喃说道:“您真是天界御使?”
秦尧笑了笑,心念一动,足下忽然凝聚出一片金云:“小子,上来,我带你去转转。”
沉香晕晕乎乎的走上金云,旋即便发现自己在金云托举下升空而起,脚下的家园变得越来越小。
当他来到高空时,偷偷掐了掐自己大腿,结果疼的龇牙咧嘴,由此证明了自己绝非是在做梦。
秦尧将他这小动作尽收眼底,却并未对此打趣什么,反而是逐渐加速,带着他飞出泸州城,掠过无垠荒野,最终缓缓落在一片大海前。
当金云在脚下散去后,呼吸着自海面上吹来的咸湿海风,沉香晕晕乎乎的脑袋突然清醒了许多,面色复杂地说道:“您真是神仙啊!”
“那当然,我既然要收你做契子,就不会从一开始就骗你。包括我的身份,包括关于宝莲灯的真相。”秦尧远眺碧海蓝天,笑着说道。
沉香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不解。
以您的实力来说,不可能取不下来宝莲灯吧?
换句话说,您有无数种可能得到宝莲灯,为何还要收我做契子呢?”
秦尧解释道:“因为你善,因为你孝,因为你懂得感恩。
在现身前,我已经观察你一整天了,你的种种表现全都落在了我眼里,从而令我产生了收你为契子的念头。
倘若你是如那宝公子一样的人,我根本不会见你,而是会拿了宝莲灯离开。”
沉香恍然大悟,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沙滩上,三跪九叩:“孩儿沉香,拜见义父大人。”
秦尧笑着将其扶了起来,正欲开口,突然听到对面的契子腹鸣如鼓。
沉香有些尴尬,悻悻地说道:“我这一天光顾着忙了,没来及吃饭。”
秦尧莞尔一笑,足下生云,载着他飞天而起:“走吧,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转眼间。
筋斗云风驰电掣般来到泸州城上空,秦尧抓住沉香衣襟,带着他自云头闪现至悦来居大门口。
“沉香,站住!”
可就在父子俩准备跨门而入时,一名青壮蓦然出现,大声喝道。
沉香循声望去,眉头微皱:“二狗,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二狗冷笑道:“宝少爷吩咐了,从此往后,不允许你再进悦来居讨饭吃。”
沉香:“……”
“今天,他不是来讨饭吃的。”秦尧忽然说道。
二狗早就发现了这位衣冠楚楚,却又宛若魔神般的存在,并不敢像对待沉香那般不敬:
“这位贵人,您或许有所不知,沉香就是一个扫把星,生来便克死了娘,又导致亲爹对生活彻底绝望,烂赌买醉,我劝您还是离他远点吧。”
沉香白净的脸颊微微一抽,默默握紧双拳,却没有反驳什么。
秦尧装作掏向怀中,实则却是自神国内取出一块金砖,转手递送至沉香面前:“去,拍他!”
沉香愕然。
二狗看着那块闪闪发光的金砖,眼眸更是瞪得犹如铜铃一般。
这时,门前争端也引起了掌柜注意,令其急匆匆赶出店铺,却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平滑介入。
“义父,我……”
“你什么你,男儿当有血性。以前是没人给你撑腰,你不敢将血性释放出来。
现在有了,你若是还不敢,岂不丢人?
去,拍他,往嘴上拍,打死了我负责。”秦尧打断说。
沉香心头浮现出一阵复杂情绪,手指颤抖地接过金砖,一步步走向二狗。
二狗见势不妙,转身便欲逃走,结果却听到那魁梧身影道:“你敢跑,这块金砖就是你的买命钱,我想在泸州城内,应该足够了吧?”
闻言,二狗顿时僵在原地,犹如被点了定身穴一般。
“啪。”
沉香手持金砖,一砖狠狠拍在二狗脸上,鲜血顿时自鼻间涌出,脸颊更是迅速浮肿起来。
“啪!”
见状,沉香将金砖换了只手,再度拍向二狗另一侧脸颊,将其嘴角抽出一道鲜红血迹。
“义父……”
然而沉香到底是心善,看着他如此可怜,便再也下不去手了,回头喊道。
秦尧点点头,转身看向掌柜的:“打了这厮,我们还不能进悦来居吃饭?”
掌柜的深深一躬,满脸堆笑:“当然可以,贵人请跟我来。”
秦尧笑道:“好。”
“义父,金砖。”沉香急忙来到他面前,双手奉上金砖。
“送你了。”
秦尧摆手道:“从此往后,谁在对你出言不逊,就拿这块金砖拍他。不过别再像今日这般心软了,牙都没打下来。”
沉香:“……”
掌柜的心神一颤,竟不敢再直视这位贵客,只是默默在心中说道:“沉香这是转运了啊。”
不多时。
当沉香略显拘谨的坐在饭桌上,只是伸手夹着自己面前菜肴时,秦尧忽然说道:
“你紧张什么,大大方方的,想吃什么就站起来夹,别扭扭捏捏的给我丢人。”
沉香心神轻颤,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义父,谢谢你。”
从小到大,他亲爹都没这么“管”过他,因此这种滋味对他而言直插内心,精准命中了心头渴望。
秦尧摆了摆手,道:“说谢就太见外了,赶紧吃吧。”
“谁打了我的兄弟?”
转眼间,就在沉香大快朵颐之际,先前试图调戏良家女子的锦衣公子大步而来,目光不断在店中巡视着,最终凝视向秦尧这一桌。
“宝公子。”
柜台后方,掌柜的面色骤变,连忙跑出柜台,迎至其面前。
“老张,你让开。”宝公子喝令道。
掌柜的却不断摇头,连拽带拖,强行将其带出店铺,旋即说道:“宝公子,你不知道二狗是被什么打的吗?”
宝公子道:“我没问是被什么打的,我只知道有人敢打他,就是在折我的面子。”
“我的少爷诶。”
掌柜的急切道:“二狗是被一块金砖打的,实打实的金砖。
这块砖,别说是打二狗了,都能买你我的命了。
您可千万别去惹那财神爷,惹不起的。”
宝公子:“……”
向来都是别人惹不起他,如今却风水轮流转,变成了自己惹不起别人。
“那位,到底什么来头?”片刻后,他突然低声问道。
掌柜的摇头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肯定来头不小。
沉香现在是对方的干儿子,你以后也别再那么对沉香了。”
宝公子:“……”
这人生际遇,真是难以言说。
一个卑微入尘的穷小子,怎么就突然得了这么大的造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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