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风鹤镇，沿官道向南一路前行，不到盏茶功夫，便来到落雁坡。
落雁坡是一道奇峰林立的山林，斜斜的狭长的坡道随地势起伏，径直延伸出一条长河的边缘。长河蜿蜒在崇山峻林间，一道匹练似的瀑布自山顶倾泄而下。哗哗水流声势浩大。
几个人策马冲进山林，一片针叶林密布整个落雁坡，健马奔腾，惊起数只飞鸟。林间小道上落满枯枝败叶，柳如烟勒停马儿，对两个女子说道：“这里深山老林，我们要多小心路匪打劫。”
罗香雪笑了笑道：“有你在，还怕什么强盗匪徒啊，要真是遇到了，不用你动手，我摆平他们也绰绰有余。”
柳玉梅对罗香雪刮目相看，道：“大哥大姐都是身怀绝技的人，一般都山贼，哪是你们的对手。这片林子很大，早些年确实听说有打劫的，这条道是四川到关中的必经之路，常年有很多贩夫走卒过路。近些年，倒没听过有打劫的。”
几个人在林子入口处逗留半晌，又打马赶起路来。日上三竿，阳光明媚，树林子里仅存的一点寒意也被阳光蒸发。马蹄声响彻林中，偶尔惊起一只野兔撒退疯跑开去。
柳玉梅见到野兔逃窜，眼睛一亮，喊道：“哇，野兔！”
柳如烟笑道：“发现了也追不上，兔子跑得太快了。”
“我想去抓，野兔子肉太香了。”
“怎么，你吃过呀？”
“以前，养父在山上劳作，抓了一只兔子，我们拔了毛，烤着吃，那叫一个香啊！”
“你瞧，一晃就不见影了，等回了老家，大哥给你抓。”
罗香雪看着兄妹俩，嘴角浮起一丝暖暖的笑容。
“我们快赶路吧，争取在天黑前赶回关中，今天八成是到不了家，我们只能投宿客店。”
几个人打马更疾，马在林中奔腾，屁股后一溜烟带起一路枯叶。一行人前后呼应马蹄翻腾，以这样的速度驰行，应该在午后时分能抵达“浪水滩”。浪水滩是四川和关中交界的一个河谷滩涂，位与渭水下游，因浪急而得名。洪水期浪高三尺，湍流漩涡让过往船只胆寒几分，稍有不慎，就要被卷入巨大漩涡中，轻则船只飘摇人立不稳，重则船只倾覆人员落水葬于渭水之中。
三人不觉间已奔出密林，前面是一条崎岖的下山路，随处可见细碎落石，依然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山路两旁是齐人深的灌木林，山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山脚下可见一片密集的房子，应是一个村庄。
时近晌午，看见房屋，便能感受到一些烟火气。
柳如烟勒缰慢了下来，回头对两人说道：“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在村子里歇歇脚，看看有没有酒店食肆，先打尖填填肚子。”
柳玉梅道：“我们出发时，娘让带了一些鸡蛋馒头可以在路上充饥。要不，我们先吃一点？”她从肩上解下包袱，拿出几个鸡蛋馒头递给罗香雪和柳如烟。几个人下了马，站在路边吃起来。食物早就凉了，吃下肚里就不觉得饿了。
罗香雪感叹道：“老伯和婶婶真是好人！”
柳如烟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就是小妹的再生父母，以后得好好孝顺人家。”后面一句话是说给柳玉梅听的。
“大哥，放心吧，我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会好好对他们的，给他们养老，让他们能安享晚年。”柳如烟沉默着说道。
柳玉梅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大哥，香雪姐先前说要来四川这边落脚，你们是真的，还是说笑？”
柳如烟别了别嘴，淡淡说道：“爹娘已经不在了，在哪里落脚安家也没什么分别，只要你香雪姐喜欢，在哪里都可以。”
柳玉梅瞄着罗香雪，说道：“香雪姐，你怎么打算呢？”
罗香雪沉默半晌，抬头望天，说道：“我不能算是江湖中人，只是曾向往江湖上的事，流浪了一段时间，恰巧在路上遇到了你的大哥，我们的相处中，渐渐生出感情，虽然有过不愉快，甚至是难以解开的结，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俗话说，夫唱妇随，这一生我愿常是伴他左右，他去哪我就去哪！”她说完，情意绵绵地看着柳如烟。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表白，让柳如烟大为感动，心里一热，脸上居然显出几分羞赫。尤其是罗香雪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更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柳玉梅听得羡煞不已，嫣然笑道：“大哥，人家女孩子都说的这么明白，你咋还害羞了呢？我看香雪姐对你用情极深，你可不能辜负了香雪姐一番真情。能找到香雪姐这样的好女子，是你的福气。”她眼睛调皮地眨了眨“我看不如回到家后，择个良辰吉日，你们就拜堂成亲，我这个妹妹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说完，格格直笑，她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来回流转。
柳如烟略尴尬地笑了笑：“小妹，我们先回到家拜祭过爹娘再说！”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柳玉梅追问。
“这要看你香雪姐的意思。”柳如烟依然有些羞赫。
“香雪姐，你愿意嫁给我大哥么？”柳玉梅目光又落在罗香雪脸上，这会儿，罗香雪脸颊绯红，眼睛接连眨动，不知该如何应她的话。
柳玉梅微微一笑，算是明白了他俩的心思，随即道：“看来你们俩都没意见，那小妹就做你们的证婚人，回到老家就给你们操办婚事。”
罗香雪终于说道：“但凭小妹做主了！”说着别过脸去，暗自窃喜。
柳如烟说道：“好了，小妹，我们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们抓紧赶路吧，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关中。”
几个人策马朝山下奔去。
晌午时分，来到村口，但见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已到了午饭时间。大家走了半天，也是稍感疲乏，方才简单填了肚皮充饥，倒不觉得十分饥渴。柳如烟见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写道“牛家湾村”。他笑了笑，对两人说道：“这村名叫牛家湾。先前我们来时，并未经过这里。走，我们找家客栈打尖歇脚。”
罗香雪道：“我现在还不饿，倒想喝杯清茶。”
柳玉梅说道：“香雪姐，走了半天，咋能不饿呢？先前我们只是简单吃了点，也不能饱腹，我们还是吃饱喝好，否则前方路上说不定找不到客店呢？”
柳如烟笑了笑道：“玉梅说的对，好歹吃一点。前面兴许还有两个镇子，但我们抵达的话，应该要到日落时候了。所以，现在填饱肚子是当务之急。”
几个人一边朝前走，一边四处打望，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乡迎面过来，见这几个江湖装扮的人，短暂的骇然后，正欲加快脚步离开。柳如烟见状，明白他是被惊扰到了，忙招呼道：“老乡，你别怕，我们是路过此地，想打听一下，这村子里可有吃饭的地方？”他笑脸相迎言语恳切。
老乡停下脚步心头一怔，怯怯地打量这几个人，说道：“呃，你们要找客店……前面村东头有家酒楼，你们过去吧！”他指着东面山脚下的一片青瓦房舍。依稀可见一面幡布招牌迎风飘展。
谢过老乡，几个人牵着马径直朝那边走去。
果然，一家两层阁楼酒家坐落在竹林边，正是晌午，堂上稀疏坐了几桌客人。门口迎客的小儿急忙走了过来：“几位客官里边请！”小儿笑盈盈地迎了进去。
几个人找了张桌子落坐，柳如烟问道：“有什么吃的？”
小儿躬身笑道：“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柳如烟道：“打尖，上点酒菜来。”
小儿介绍道：“店里有炒菜凉菜蒸菜。”他递上来菜谱，各式菜品一应俱全。
柳如烟看了看，将菜谱递给罗香雪说道：“你们看看喜欢吃点什么？”
罗香雪暼一眼，又将菜谱递给柳玉梅：“还是小妹点菜吧，喜欢吃啥随便点。”她笑了笑，看着柳玉梅。
柳玉梅看了看，道：“看你们俩，咋还客套起来了？那我就点几个家常菜吧。要份白切牛肉，一碟鱼皮花生，一盘香芋烧鸡，再来一瓶古城烧吧！”她将菜谱递回到小儿手上，小二应了一声稍候，转身快步走了开去。
柳如烟有些吃惊地道：“古城烧？你能喝这样烈的酒？”罗香雪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呃，大哥，这酒是为你要的，那日在赵公子家看你酒量不错，看来你平时没少喝啊？”柳玉梅瞅着他笑道。
柳如烟道：“我哪有什么酒量，那日恰巧遇到你相亲，心里高兴，不小心多贪了几杯，不知不觉就醉了。平时我很少喝酒的。”罗香雪忍不住扑哧一笑，温柔地看着他。
柳玉梅也笑了，一本正经地道：“那天我只当你有心事，才把自己灌醉的。今儿个小妹陪你喝几杯。”
柳如烟奇道：“小妹，你不是不能喝酒的嘛？若不能喝，就别勉强，我们还要赶路呢！”
柳玉梅道：“今天我高兴，就破例陪大哥嫂子喝几杯。”她这声嫂子叫出口，方自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不过，仍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罗香雪笑得更换欢心了，脸上红霞扑腾。
柳如烟也深情地看着罗香雪，四目相对，两人心里都起了涟漪。
柳玉梅接着道：“你们已经定了亲，很快香雪姐就是我大嫂了，我提前练练口，以后叫起来才顺口嘛。”
这时，酒菜已端上桌，柳玉梅拔开瓶塞，为柳如烟和罗香雪斟满。她举起杯，说道：“这第一杯，我敬大哥嫂子，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和和美美，幸福绵长。”说完，他仰头一口吞下喉咙，但觉一阵火烧火燎在嗓子里翻腾。
柳如烟瞧她模样，忙劝道：“你慢点喝！”柳玉梅摆摆手表示无碍。
柳如烟和罗香雪碰了杯，一齐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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