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色的秋风伶俐地穿梭在这片少有的翠山绿林中。八月,上帝似乎非常乐意扮演一位写意的艺术家,被他随手打翻的红与黄顺着山坡倾泻而下。
湿润的泥土很满意细雨带给它的芬芳,而纷飞的桑叶将它切出的一束束光束挥洒在荫间。秋意图中,一架悬浮机载着一位青年轻声滑过。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驱走了试图留他驻足的落叶,青年只是注视着前方,对身边的美丽不削一顾,最后消失在树荫里。这里彷如一滩湖塘,被投入一粒石子卷起微微涟漪,随后便回归宁静。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在若隐若现的小路尽头,一座岗亭突兀而现,上面盘曲的青藤是它有些年头的证明。岗亭里一胖一瘦两个守卫端了端枪,神情严肃——能光明正大地来到这里的人,不是他们能有权拦下或请求出示证件的,这个岗亭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横栏徐徐上升,而青年却刹住了悬浮机,将它停靠在岗亭后,迈入了横栏背面的道路。纤瘦的守卫吞了口唾沫,眼珠不禁打量这个青年——小牛皮鞋配上牛仔裤及衬衫马甲,教科书式的五官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剑眉更是为他的活力添上一股凛冽的锐气......这就是“殁影”的那个国家英雄庆吗?感叹一番后,守卫再度恢复成一个军人的身姿。
一改之前的火急火燎,庆在林荫下闲庭信步,但心中的汹涌却无声地从眉宇间流露。
途穷道尽,一座与这自然格格不入的钢铁大门镶嵌在山壁上,门体上的管道里不断流动着荧光色的液体,这门就像恶魔的血口,令人不寒而栗。门眼上射出一道银色的光束,上下扫描着庆。
“验证完毕,庆,允许进入”
从齿轮中挤出的声音冰冷麻木,随之打开的,是同样冰冷的钢铁门。一阵阴风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里逃出来,掀开庆的衣襟,露出脖子上藏在马甲里的十字架,但庆的模样怎么都不像信教的。不耐等待,门才开到及腰的高度时,庆屈身跨步,一脚迈入门后,迈入后的瞬间大门“哐当!!!”地砸了下来。
一条长廊从大门直线延伸,最后聚合成一个点,两边的水泥壁上时暗时明的白炽灯发出无力的呻吟,与之为伴的就是庆的皮鞋踏出的踢踏声,两种声音纠缠在一起,回荡在无尽的长廊里......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庆已经这么走了数十分钟了,隧道的深处是连蟑螂都不会住下的地方。
就快到了......
终于,走廊的尽头,一扇长满青苔的木门安静地嵌在墙上,而用来锁住它的,也只是一把上了铁锈的古董大头锁。之前夸张的路程上压抑的情景让人怀疑这里关的是不是恶魔,然而这一扇腐朽的门板却毫无疑问地回答了“否”。
庆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扯下门上的大头锁,结束了它的任务。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这是一间十平米的小屋,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盏白炽吊灯。庆带上了房门,望向躺在床上的那人。
“庆,干嘛来这?战争结束了?”那人没回头,却知道来访者是庆。
“晙,我...我...”庆甚至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竟已泣不成声,一手抓住胸前的十字架,生怕被她看见眼前的这一切。
“又来...别哭了,”晙抬手捂住耳朵“吵死了!”
庆平复了下情绪“我...我下周就要上方舟去新地了...”庆就像个孩子在向家长道歉一样。
“无所谓了,好好活着就行...”晙冷淡地回答“别学我们...”
“不!没有‘我们’!没有了!!!”庆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几乎尖叫地咆哮道。音落,晙就像触碰了弹簧一样,纵身而起,疾步跨到灯光下,露出那张英俊的面容——白皙的皮肤,画出来似的面容柔和又不失凛冽,一头耀眼的金发令人永远忘不了他,更别提刘海下面那双比金发更加璀璨的蓝宝石般的眼瞳。
“你的意思是...他也...?...”晙虽然早已猜到了结局,但当那真的来临时,却又无力相信。瘫坐在地上,晙企图寻找希望,但除了无数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到——这个诡异的房间只有一种花纹:眼睛。不知道是雕刻的,还是影像合成,这里有着成千上万只眼睛,无时无刻地注视着晙,用它们那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贯穿人的身心。但晙对此没什么感觉,当然,庆也一样。
两人就这么一泣一坐,任由时间从身边溜走...
.......
“哈——!”臃肿的守卫终于按捺不住寂寞,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这里真的闷死了!”嘴边不忘抱怨一句。
“打起精神来!真受不了了,就去看看风景,平静下心情!别忘记我们看守的是谁!”纤瘦的守卫一口提醒。
“你说他?!你别说!要真是要用人来守他,再来一个连怕都不够!”胖守卫拍拍脖子不屑道“你那天是没来旁听,在法庭上,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法官还没落锤,唰!!脑袋就飞了!这还没完,喷出的血还没落地,旁边的几个议员身上也被开了好几个洞!!那些个护卫枪还没举起,就被打断了手和腿!!最后还是“殁影”的人来了,才阻止住他!这是真正的恶魔!!”瘦守卫听得出神了,丝毫没注意到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还记得关他的那个黑咕隆咚的全是眼睛的房间吗?本来都被禁止使用了的,因为被关进去的人都疯了!他呢?进去都一年多了!每次给他送餐的时候,看他还不吃得美滋滋的!你说说......”
胖守卫刚打开自己的话匣子,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我知道这是个无聊的工作,但军人是吃得了任何苦的吧?”庆的脸上带着一丝隐匿的微笑。
“是!长官!”两人迅速立正肃立,连汗都不敢让它流下来。
庆缓缓推出自己的悬浮机,一缕阳光正好映在他的脸上。庆缓缓吊起胸前的十字架,将它比在阳光下,谁都读不出他眼里的故事“对不起啊...让您失望了...”乘上悬浮机,庆留下一个寂寞的身影后,消失在树荫里。
2070年,新世界资源战争爆发,没有任何国家幸免于难。战火疯狂持续了史无前例的二十二年。收割了无数草草人命后,终于随着阿曼瑞卡的失守,世界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但,人们永远不会知道是谁将这个世界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战争是贪婪的,它带走好人,留下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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