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知道王小壮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他的这突如其来的枪响，无疑标志了这个代号为“鬣狗”的行动，已经彻底地失败了。
邹城和刘琴按照之前勘察过的线路迅速撤退，他们来不及照顾其他的队员。因为很快，邹城就发现他们已经深深地处在了日军的层层包围之中。
到处都充满了哨声，大队的日本宪兵从四面八方涌向了这里，他们的脚步声像死神催命的音符，越来越近。
邹城掏出自己的毛瑟手枪，随便扔进了一个院子里，边走便道：“琴，你的枪呢！？”
“在这！”刘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面旗袍，她把枪插在了大腿上的枪袋里。
“一起脱下来，扔掉，快！”邹城感觉都快看见日本人的脸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好像正有一只无形的套，套向自己的脖子。刘琴不敢怠慢，立刻掀起面旗袍，从里面把一只袖珍的德国造手枪和枪套一起拆了下来，交给了邹城，邹城刚刚把它们扔过弄堂的高墙，前面的弄堂拐角立刻就出现了一面挂在刺刀上的太阳军旗。
“嘿！”对面七八个带着宪兵袖标的日本兵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示意两人靠墙站好，马上有人上来就是从上到下把两人搜了个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日本兵们没有空跟他们耗时间，看上去他们也在争分夺秒，见着两人身上没有武器，领头地立刻挥一挥手，把他们放行了。
几乎是劫后余生，邹城和刘琴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要是慢两秒的话，他们现在估计已经成了两具尸体他们不可能让日本人活捉。一个是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当战俘，而另一个则是十分清楚身为一个女人，落在日本人手里会有怎样的样子。
这样的检查不止一次，邹城从日本人的封锁圈里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而这个时候，他和刘琴早已经远离了苏州河岸，和他们的住所南辕北辙，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直到这个时候，邹城才意识到，他们可能是中了敌人的圈套。刘琴这一路上也在嘀咕，日本人的反应速度不可能会有这么快。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能做到支援地如此神速，简直堪称救火典范。
这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行动目标，并对他们的行动计划了如指掌。
“我们之中有叛徒！”刘琴斩钉截铁道。
邹城想也没想，立刻否认，“不可能！谁是叛徒？”
“我不知道！”刘琴摇头道，“但是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没有人出卖我们，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
“如果真有叛徒的话，一定不是我们这队人。”邹城肯定道：“否则，我们两个根本逃不出来！”
“不错！”刘琴同意邹城的分析，如果是他们这队人有问题，日本人应该早就掌握到了几个人的信息，对于他们来说，那是灭顶之灾，轮不到他们在这里惊心动魄。
邹城左思右想，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上线。可是他想不通的一点是，既然上线有问题，那日本人为什么不一早对他们采取行动，一定要放在今天！而且，上线阻止了行动队的第一次行动，原因又是什么？
真的是因为这些日本军官里有一个日共？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个理由现在看上去根本站不住脚。
邹城感觉脑袋都快炸了，刘琴忽然神色古怪，缓缓地道：“还有一个人也可能有问题！”
邹城转过头，看着刘琴，他的脑海里也忽然又闪现出一个人影来，“钟艳红！”
对，钟艳红。
这个行动计划，提出的人正是钟艳红，就算不是她提出来的，怂恿行动队的也是她。她有出问题的时间，她和周亮负责内勤联络工作，她的岗位在码头。她值白班，周亮值晚班。她有整整一周的白天，和日本人产生各种联系。
“不会的……不会的……”邹城摇头，他不是不想怀疑钟艳红，而是理智告诉他，在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能乱想，先把头绪理出来。
“你去哪？”刘琴看见邹城往住所相反的方向走，连忙问道。
“码头！”邹城低声道，他要去看一看，此时此刻的钟艳红，正在干些什么。
可是另邹城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比他们更先一步到了码头。
离得远远地，日本人一车一车地往码头赶去。等他们到了码头，那里已经被宪兵队和特高科封锁了。几个便衣冷冰冰地溜达在码头的附近，让邹城他们不敢靠近。邹城不太死心，他找了个空当，钻进了码头货仓的二楼，在那里，他看见了几个船老大被日本人带到了河岸上，挨着个全部就地枪毙，离着他们不到十米的河面上，一艘熊熊燃烧的火船正在缓缓地下沉。那条船邹城认识，他今天上午还上去过一次那就是周亮和钟艳红的岗位，他们的电台就放在那艘船上。
行动队谋划了整整一周，而日本人却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现在，连电台都没有了，他们存在于沪城的意义，几乎等同于零。
邹城有些失魂落魄地从货仓里出来，刘琴在瑟瑟的寒风中也等得焦急。
邹城一路无话，他面对着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缺少过的失败，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深深的不甘、愤怒和莫名其妙。他自认为他的小队已经算是精英，他们不像在虔城里的那支敢死队，他们有勇无谋。而自己的队伍则不同，他们是经历过特训的，他们不仅经历过特训，他们还是特训中的精英。
这绝不是技术上的失误，日本人明显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全盘情报，只是在静静地等他们上钩，然后一网打尽。
而直到最后一刻，邹城还以为他们志在必得。
到底特么地差在哪里了呢！
上线且不去说了，钟艳红是不是叛徒？她现在是死是活？周亮和张宜生、张德贵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王小壮！他一定是发现了日本人的阴谋，他开枪，毫不犹豫地用自己做赌注，来确保同伴的安全。他现在，又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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