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的密信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石子,云璃心中的疑虑慢慢清晰。
三皇子云琛,那个看似浮躁的兄长,竟真是幕后推手?还有他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影子——那位温文尔雅的二皇兄云璘?
那“凤主天下”的预言,若成,可借她这“凤命”打压太子的地位;若败,也可将她这嫡公主彻底清除,让太子分心,无论结局如何,太子都会因她而受到不小的风波,但他却能从中获利。
只是,证据呢?单凭一个幕僚的行踪、一个僧人的银钱往来,动摇不了一位炙手可热的皇子。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云璃倚在窗边,毫无睡意。皇觉寺后山禅院……那里究竟藏着什么?谢珩的人在外围调查,进展缓慢,在宫内的她更是束手束脚。
一种无力感静静抓住了她。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的、清苦的冷香毫无预兆地萦绕鼻尖。
云璃猛地一怔,霍然转身。
月光未能照亮的角落阴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显现。谢珩没有穿着那身月白常服,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昭阳殿的所有守卫,出现在她的内室。
“你……”云璃心头剧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指尖抵住冰凉的窗台。
他竟敢夜闯公主寝殿!
谢珩的神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决断的锐利。“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守株待兔,并非良策。”
云璃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他等不及细水长流的调查,他要主动出击。
“国师的意思是?”
“皇觉寺,后山禅院。”谢珩言简意赅,“今夜,慧明离寺,前往三皇子府。此刻,是探查的最佳时机。”
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私探皇家寺院,尤其是可能与皇子有关的禁地,后果不堪设想。
“你我同去?”云璃蹙眉。
“我一人足够。”谢珩道,“但需要公主殿下,在此为我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明。”
云璃立刻领会。
若他夜探皇觉寺之事败露,他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不在观星台。那么还有什么比深夜被公主急召入宫“商讨”更合理的借口呢?虽然这同样会引来非议,但比起私探禁地的罪名,已是最小代价。
这是在将她彻底拉下水!云璃快速权衡利弊。
谢珩若出事,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盟友。他是她查明预言、摆脱棋局的关键,若失去谢珩,那么在她身上的预言还可以被大做文章,她已无退路。
“好。”她几乎没有犹豫,“需要本宫如何配合?”
谢珩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如此迅速的决断有些许意外,随即道:“半个时辰后,派人以你的名义,持此物前往观星台寻我,言称公主急症,需我入宫诊治。”他递过一枚小巧的、刻着奇异符文的玉牌,触手温润,显然是某种信物。“届时,我自会安排好替身随来人入宫。而实际上……”
他已身在皇觉寺。
云璃接过玉牌,紧紧攥在手心,那玉牌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小心。”她低声道,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谢珩身影微顿,没有回应。他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随即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连同那清冷的香气也一同散去,就像从未出现过。
室内重新归于平静,只有云璃手中那枚玉牌,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布局。
她唤来知秋,低声吩咐一番,又故意打翻了一杯茶水,弄湿了衣袖,制造出些许动静,引得外间值守的宫人探头询问,被她以“梦魇惊悸,不慎打翻茶盏”为由打发。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云璃坐在榻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玉牌,心绪不宁。
她既担心谢珩在皇觉寺遭遇不测,又忧虑这番布置能否瞒天过海。
而此刻的皇觉寺后山,万籁俱寂,唯有山风掠过松涛响起的沙沙声。
谢珩的身影如同黑夜中的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几处看似寻常、实则暗含奇门遁甲的警戒,接近了那座独立的禅院。
越是靠近,他心口那熟悉的刺痛感便越是明显,好像在警示着他什么。
他屏息凝神,将翻涌的气血与脑海中闪烁的破碎画面强行压下。
禅院静得反常,连虫鸣都消失了。
他没有走正门,绕至禅院后方,慧明禅房的窗户是唯一可能的突破口。他指尖微动,一缕精纯真气无声透入,准备拨开内栓。
就在内栓即将移开的电光火花间,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直觉让他汗毛倒竖!
他想也不想,身形如猛地向后暴退一步!
“嗡——!”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他原本立足之地的石板猛地翻转,露出下面布满毒液的陷坑!与此同时,两侧墙壁无声滑开数个孔洞,并非弩箭,而是喷出大股浓稠的、带着刺鼻腥味的绿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是毒瘴!
谢珩瞳孔紧缩,对方不仅设伏,手段还如此阴毒!他立即闭气,袖袍鼓荡,真气外放形成护体气罩,将毒烟暂时隔绝在外。
更要命的是,毒烟似乎能引动他心口的旧疾,那刺痛陡然加重,如同有只手在他胸腔内狠狠攥紧揉搓,谢珩眼前阵阵发黑,身形不由一滞。
就在这瞬息间的迟滞,四道黑影如猎豹般从毒烟中扑出!他们亦身着夜行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出手狠辣刁钻,配合默契,刀光剑影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他所有退路封死!
这些绝非普通护卫或武僧,而是经验丰富、不畏生死的专业杀手!
谢珩强忍心口剧痛和眩晕,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内闪避,指尖连连点出,凝练的真气如同无形利刃,精准地击向对方要害,逼得他们无法近身。
他必须尽快脱身,潜入禅房!
然而,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攻击更加疯狂,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死死将他缠住。其中一人更是拼着硬受他一指,刀锋诡异地一转,划向他的左臂!
“嗤——”衣帛破裂声响起,尽管谢珩已极力闪躲,刀尖仍在他左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
伤口处传来麻痹感,刀上淬了毒!
谢珩闷哼一声,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不再保留,体内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周身气势极具攀升,一股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
他并指如剑,速度快到极致,瞬间点中两名杀手的穴道,使其当场僵立,同时一脚将另一人踹飞,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最后一名杀手见势不妙,刚要后退,谢珩已闪至身前,一掌拍在他胸口。
那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鲜血狂喷。
强行运功加剧了伤势和毒素扩散,谢珩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他不敢耽搁,迅速服下一颗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咬牙封住左臂穴道止血,随即毫不犹豫地翻身闯入禅房。
房内,那股甜腻的安神香几乎令人作呕。心口的刺痛和脑海中的幻象因这香气的刺激,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突然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蒲团上。他移开蒲团,轻轻敲击地面,传来空洞的回响。揭开一块活动的地砖,一个小小见方的暗格呈现眼前,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封密信,以及一个用符纸紧紧包裹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木偶。
就在他伸手欲取的刹那——
“咻!”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于风声的破空声自身后袭来!
目标并非他本身,而是他伸向暗格的手!
谢珩想也不想,手腕一翻,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枚乌黑的、泛着幽蓝光泽的菱形飞镖“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他手边的地板!
他猛地回头,只见禅房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立着一个身形瘦削、面容阴鸷的老者,他并非僧人打扮,穿着寻常布衣,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毒蛇,死死锁定着谢珩。
“阁下好身手,好胆量。”老者声音沙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可惜,来了,就留下吧。”
话音未落,老者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干枯的手掌带着腥风,直拍谢珩面门!掌风凌厉,竟隐含风雷之声!
谢珩心头一沉,这老者武功之高,远超方才那些杀手!他身受重伤,毒素未清,心神受扰,这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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