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一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锦儿是王妃的人,她不想说,自己也不会替她当这个出头鸟。
春杏左右不过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犯不着和她呛起来最后还得罪了王妃。
正院,玉珠一走,春杏也回了院里,她想去找王妃上上眼药,可还没靠近正厅,张妈妈忽然从一旁走了出来。
张妈妈是王妃的奶娘,生了一张严肃的容长脸,不怒自威,一双倒三角的细长眼更是看谁谁抖,院里哪个小丫鬟不惧张妈妈?
可春杏自诩是王妃身边贴身大丫头,对张妈妈敬大于惧。
迎面碰上,春杏福了福身算是问好。
张妈妈“嗯”了一声,春杏打量着她似乎没什么事,正准备从一旁侧身过去,不曾想刚迈动步子,人就被拦了下来。
张妈妈盯着她,说:
“王妃吩咐你去前院给玉珠送东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春杏一顿,忙解释道:
“玉珠走得慢,我出去正巧赶上了,原是想一道送去……偏她是个有主意的,瞧见王妃赏赐便喜不自胜,说什么也不肯我跟着,大概是觉得自个儿如今独占前院,不想让我去认个脸熟,便让锦儿拿了赏赐自顾回去了,我这才回来向王妃复命。”
一番话颠倒黑白,若不是张妈妈的干女儿翠芜偷偷瞧见了来通风报信,张妈妈都要信了!
这个春杏,惯会这些搬弄是非的伎俩。
张妈妈鼻间溢出一点轻哼,没说信还是不信:
“行了,我去与王妃说就是,屋里红茹伺候着,你且去歇着吧。”
春杏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但也不敢贸然反驳,只好应了是,忸怩着走了。
直到人没了影儿,张妈妈这才往屋里去了。
将方才院里院外的事情一说,王妃的表情登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砰!”王妃一巴掌拍在罗汉桌上。
这里没有外人,她辛苦维持的清贵风范此时荡然无存,声音都因怒意有些变了调:
“她倒是长本事了,做起本王妃的主了,叫她去送个赏,还能闹这么一出!”
她少有自称本王妃,往往这时候,都是气头上。
身边正剥核桃的红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张妈妈顺了顺王妃的背,这才继续道:
“王妃,依我看,春杏那丫头是早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日后随意打了罚了也就是了,再不行,拿了错处打发出去也不过是您一句话的功夫。可那玉珠,却是个人物。”
王妃很快冷静了下来:“张妈妈此话何意?”
张妈妈眼眸微眯:“王妃当真觉着,那玉珠是听不懂春杏的夹枪带棒?”
“装傻充楞谁不会?可能耐得下性子,吃得了讥讽,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叫人吃瘪,那丫头所求定然不小,王妃若是愿意听老奴一句劝,下次用的药,最好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的药?那岂不是……绝嗣药?!红茹听得心惊肉跳,好在王妃和张妈妈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没人注意到红茹瞬间的不自然。
王妃秀眉轻蹙,似是有所不忍:“可,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张妈妈语气带了丝急切:
“我的好姑娘,那玉珠不过是个玩意儿,现在是能拿捏住了,可她表面瞧着安分老实,心里却是个顶顶机灵的,今日若是春杏真叫玉珠吃瘪那就罢了,偏生玉珠棋高一招,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姑娘!”
王妃若有所思,想想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张妈妈,这才抬举了通房一日,我就眼巴巴地送绝嗣药过去,叫旁人如何看我?”
“况且,这事儿到底有损阴德,莫说如今她只是个通房,就是往后做了姨娘,得了王爷喜爱生了孩子,我也是名正言顺的母亲,谁也越不过我去。”
王妃说完,张妈妈还欲再劝,王妃直接一抬手,做了定论:
“好了,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张妈妈你出去吧。”
张妈妈口中苦涩,最后还是讷讷应了,转身离开。
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王妃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目光落在依旧安安静静剥核桃的红茹身上,忽而问:“春杏平日里也这般?”
这般是那般?红茹故作不解:“奴婢不懂,王妃想知道什么?”
她笑嘻嘻地,好似说的不过是寻常事一般:
“若说春杏从前有没有如此莽撞,那必定是没有的,也许是王妃闲时打趣说的抬她为通房,她当了真,这才生了几分糊涂心思,要奴婢说,王妃身边的丫鬟没有一个是孬的,且都有自己的盘算哩!”
王妃沉吟片刻,忽而说:“那你心里有什么盘算?”
红茹立马哀怨道:“哎哟,我的好姑娘,别说你不知道,我唯一的盘算就是跟着姑娘您吃香的喝辣的,做一个快活的大丫鬟呀。”
王妃霎时笑了,人一开怀起来,原本只有三四分的颜色也明媚了几分。
她伸出手指去戳红茹的额头,主仆二人闹作一团。
前院。
玉珠和锦儿才走进前院,远远就看见了站在书房外探头探脑的两道身影。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还互相拉着手,像是互相给彼此打气似的。
玉珠打眼一瞧,就认出了两人,锦儿便在此时小声问:“姑娘,那两个看样子是来找你的?”
玉珠颔首。
两个都是浆洗房的,一个是浆洗房的副管事,人称卢婆子,另一个年纪小些的则是卢婆子的干女儿金钏。
高门大院里,下人婆子们认干亲的不少,丫头们想给自己找个靠山,婆子们也顺势为之寻个靠谱的养老送终。
起先玉珠刚来这儿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这条路,可惜府里有点身份譬如张妈妈,她根本没机会接近,差些的则是都因为她的样貌,打着给她说亲的主意。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往上爬,当个不愁吃喝不会遭人惦记的王爷通房。
听见脚步声,金钏第一个回头,瞧见了玉珠,喜得猛扯了一把卢婆子:“干娘,她来了她来了!”
卢婆子年纪不小,被扯了一下正要恼,见她们等的人来了,也懒得与金钏计较,连忙拉着干女儿往玉珠跟前凑,一张老脸笑得仿佛一朵菊花:
“玉珠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今儿给王妃娘娘请安可还顺利?”
待看见锦儿手里捧着的衣裳首饰后,卢婆子更是喜笑颜开,夸张道:“哎哟!这些不会都是王妃娘娘们的赏赐吧?!老婆子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衣裳和耳坠儿!”
“我当初就说,玉珠姑娘生得像那个天上的神仙一般,如今可真是有大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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