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宁王不咸不淡地吩咐。
“是!”玉珠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架势,像是早就准备站起来了似的。
虽然没什么仪态地跪坐着也很轻松,但能站着谁乐意跪着?
宁王挑眉,【这丫鬟怎么又蠢又机灵的,但愿她能明白本王的意思,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不要肖想更多。】
玉珠就差点头表示自己绝对明白了。
不就是碍于王妃和崔家的压力,不得不装作‘宠幸’她的样子吗?她懂,要怎么装,她绝对配合照做。
她站在宁王跟前,两只手交叠着缩在袖子里,低眉顺眼,一副王爷说东她就绝不往西的乖顺样子。
只是姿态虽然乖觉,人却太过狐媚妖娆。
那一身雪白发光的皮子,灯火下肤如凝脂,微垂的狐狸眼眼睫浓密纤长,在眼下落下两道扇形的阴影,还无意识地微微颤动着,颇有一种暗戳戳勾引人的味道。
宁王眉心拧了拧,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落到空落落的半开门扉上。
“关上门。”宁王吐出几个字,玉珠略带狐疑地照做。
“往右看。”宁王继续说。
右边有什么?
这间屋子是宁王寝屋,也是他在府里待的最多的地方,布置豪华得能亮瞎玉珠的眼睛。
黑酸枝万字纹地板上铺着栽绒毯,压了一张紫檀木嵌云母屏风作为隔断,上悬一副缂丝雪夜访戴图,透过屏风还能看见一张湘妃竹茶架,和几只建窑兔毫盏、一匣子北苑龙团贡茶……
玉珠一头雾水,很低调很奢华很有内涵,然后呢?
不是,现代古代的老板都一样地不张嘴让属下猜吗?
玉珠心累。
要不是她能听到心声,换一个丫鬟来不得被嫌弃死,没准哪天被剁了手脚都不知道是哪里得罪这位爷了。
宁王的心声响起:【她还愣着做什么?柜子里有褥子,难不成还要本王去给她铺在地上?】
哈,你不说,谁知道那边柜子里有褥子要她打地铺?
玉珠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福了福身:“王爷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说着,她转身就往那屏风的方向走,走到茶架对面的柜子前,打开了柜门,果然看见了里面有两张备用的褥子。
她抱着取了出来,一转身,就对上了宁王有些意外的表情:【没想到这丫鬟还挺聪明,一个眼神就明白本王的意思了,不错,比那个蠢王妃好点。】
玉珠微微一笑,心里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一句话不说,就等着人猜,谁能明白你的心思?
行,他是王爷他说了算,她做好自己的小职员就行,天大地大活着最大。
这会儿还是夏天,屋子里还摆着冰山,柜子里备用的褥子显然厚不到哪里去。
玉珠直接铺了一层在地毯上,用手按了按感受了一下厚度,想了想还是两层都铺了上去,软一点,她也少受点罪,这假侍寝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天。
这么想着,身后那道幽幽的心声又响了起来:【她竟然一点儿也没抗拒,说打地铺就打地铺了?难道她来本王身边……是另有所图?!】
玉珠铺褥子的手一顿,好险没气笑了,难道还得蓄意勾引一下,显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纯粹一些?
褥子铺好,外头的晚膳也已经撤掉了。
玉珠绕过屏风,刻意凑到了宁王爷身边,露出了一个娇滴滴羞怯怯的笑:“王爷,地上又凉又硬,你真的忍心让奴婢睡在地上?奴婢可是王妃派来服侍王爷的,王爷就算不喜欢奴婢,让奴婢回去睡也就是了……”
宁王心声怒不可遏:【果然,这个女人就是馋本王的身子,下作!】
“放肆!”宁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此刻的玉珠表面抖了一抖,实则完全不怕。
她哀戚的小眼神飘忽了一下,这才蠕蠕开口:“……是奴婢僭越了,奴婢这就去地上睡……”
走完流程,吹了灯,玉珠终于躺在了铺好双层褥子的地毯上。
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焦灼万分,陌生的环境里,不远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地板又是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舒服,玉珠本以为自己会咸鱼翻一会儿才能睡着,没想到一沾褥子,她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床榻上的宁王爷没有睁开眼,就能听见身侧地上那道过分均匀的呼吸声。
【这女人怎么睡得这么快?她怎么睡得着的?】
【在本王的屋子里睡觉,她可真是心大,就不怕本王把她拖出去砍了。】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王妃从哪里寻摸来的,难道是崔家带来的陪房?也是,崔家想要找这样的女人不是难事。】
一道一道声音接连响起,吵得睡梦中的玉珠下意识翻了个身,背对着聒噪的宁王床榻。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宁王鬼使神差地睁开了眼。
他想看看刚才是不是那个小丫鬟装睡醒了,一偏头,看见的画面却让他心神一动。
月光如练,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间流淌而入,在地板上蜿蜒出一道朦胧的光河,女人侧卧在清辉边缘,像一株丰盈饱满、不堪夜露重压的海棠。
乌发瀑布般倾斜在褥子上,散开一大片浓重的墨色,更显得她脖颈处的肌肤宛如玉色,有几缕发丝缠绕在她肩颈之间,平添了几分慵懒和随意。
一袭青碧色的罗衣薄的几乎透光,松垮地拢在身上,勾勒出腰窝深邃的阴影和起伏的浑圆轮廓,隐在其下的肌肤温润细腻,透着一股内敛而丰沛的柔光,仿佛熟透的蜜桃,沉甸甸的坠在枝头,活色生香。
宁王收回视线,默念了几句佛偈,平心静气。
天光大亮。
昨晚有人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有人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正院里,王妃听着小厮的回禀,心中五味杂陈。
三年了。
自嫁给宁王三年,宁王从未碰过她,起初她以为宁王不近女色,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可后来,一个又一个美人入府,宁王依旧没有留宿在任何一个院子里。
京中不是没有风言风语,说宁王成家三年,府中竟然没有一个孕信传出,是不是身子有损,可太医连年诊脉都说宁王身强体壮,子嗣一事不必担心。
王妃就猜到,宁王或许不喜欢女子……
可今日,为何今日那个玉珠,宁王留下了?难道当真是因为,宁王喜欢的其实是娇艳婀娜的女子,才会对明媒正娶的后院妻妾不假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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