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面色复杂。
她竟不知,王府里还有这样姿容的丫鬟,说是丫鬟,可那一身皮子和样貌,就是她和林侧妃打从娘胎里金尊玉贵地养都没养出来。
张妈妈快步走到了王妃身边,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俯身轻声将刚才玉珠的那番话与王妃说了。
这丫鬟自己说,是从小寄住的舅舅家遭了难,舅舅没了,舅母又重病不起,还有两个表弟无人照料,才萌生了来伺候主子的念想。
若是不能够,便会继续老老实实在浆洗房洗衣裳做苦工。
“玉珠,你说你舅母快病死了,她如今住在何处?”王妃轻启薄唇,声音不辨喜怒。
玉珠本来就是跪着,闻言迅速磕了一个头,才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王妃的话,奴婢舅母如今住在城西麻子巷,往东数第四棵大槐树底下就是,不敢隐瞒王妃。”
王妃轻“嗯”了一声,和张妈妈对了个眼神,示意她派人去。
玉珠安安静静跪在厅中,王妃已经进了屋里,想来是要等张妈妈派人去打探回来才会继续见她。
麻子巷离这儿不远,脚程快的小厮半个时辰就跑个来回。
玉珠没有撒谎,原身从前确实寄人篱下住在舅舅家,不过那舅母黑心肝,从小对她非打即骂。
去年舅舅死了,舅母直接十吊钱将她发卖了出去,原身也是运气好加上貌美嘴甜,才能辗转卖来了宁王府。
那个舅母,几天前还来信管她要钱治病呢!
半个时辰后。
王妃从屋里出来,重新坐回上首,张妈妈站在她身侧,见玉珠依旧恭恭敬敬跪着,面上没有半点埋怨,对王妃点了点头。
张妈妈清清嗓子:“你既已知晓王妃在为王爷选人,就该明白做了王爷的通房,若非王妃允许,是决计不能孕育王爷子嗣的。”
玉珠忙不迭磕头:“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只求王妃仁慈,能借银子为奴婢的舅母医治!”
闻言,王妃拧了拧眉:“我看了花名册,你是去年被卖来王府的,你舅母既然卖了你,你又为何愿意给她治病?”
玉珠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履历造假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随即,她面上露出几分凄苦:“王妃有所不知,奴婢的舅舅就是去年过世的,那时舅母一人抚养奴婢和两个表弟,独木难支,奴婢便自卖为奴,只愿舅母和两个表弟能好生活下去、以报答舅舅舅母一家大恩大德,可谁曾想,如今奴婢的舅母突发恶疾,身染重病……”
这番话她苦练几天,现在说出来比唱的还好听,不知情的人听了也要为之动容。
王妃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没再过问。
张妈妈继续说:“王妃也不是那起子心狠的,若王爷当真瞧得上你,每次伺候后,喝一碗避子汤就是了。”
玉珠又是一阵磕头。
张妈妈盯着她撑在地上的手指,眉心拧起,她侧身对王妃低声道:“这玉珠的手,怕是……”
一经提醒,王妃也注意到了玉珠的手指,许是浆洗房日日泡水浆洗,个个都肿成了萝卜大,红肿得不成样子。
美人有瑕,终是憾事。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这丫头平日里没偷奸耍滑,是个老实做事的。
如果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玉珠只怕会笑出来。
原身妥妥的小姐身丫鬟命,一点痕迹都明显地不行,哪里用得着刻意营造,泡两天冷水就成这样了。
“春杏,去取两盒玉容膏来。”王妃吩咐道。
被唤做春杏的丫鬟连忙应下,只是离开时,不动声色瞪了一眼地上俯身跪着的玉珠。
本来还想着府里丫头都不行,自己恰好能补上这个缺,没曾想半路杀出来个浆洗房的贱丫头!
等着瞧吧,真以为通房是个好当的差事?
收了玉容膏、一根金簪、一只银镯,两身绫罗衣裳、一双缎面鞋和十两银子,玉珠险些眼泪都滚出来了。
不是演的,是真情流露。
这入职福利待遇,谁敢说一个不好?
更别提还有独居的员工宿舍!
宁王府占地面积大,主子少,她一个通房也能自己住一个房间!就在前院书房的耳房。
玉珠看向王妃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玉珠在王府待了一年,礼仪规矩都懂,张妈妈恶补了一下王爷跟前的忌讳,这才离开了后正院,领着她一路往前院走去:
“打今儿起,你就去前院伺候王爷,每日辰时一刻来王妃院里请安……”
张妈妈嘴上说着规矩,眼角余光不忘打量着身侧玉珠的神态,见她欣喜归欣喜,却没有半点野心,张妈妈心中暗自肯定,至少不是个心比天高的丫头。
很快,张妈妈带着玉珠、以及一个帮玉珠搬赏赐的小丫头到了前院书房。
白日里宁王一般不在府中,门口的小厮竹砚见是王妃身边的张妈妈,连忙快步迎了上来。
“什么事劳动张妈妈亲自跑一趟?”竹砚面上堆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摆明了只是客套。
王爷对王妃实在平平,张妈妈心疼王妃,也不愿多和前院的人打交道,简单说明了玉珠的身份,还破例留下了那小丫鬟,人就回后院复命去了。
留下玉珠和小丫鬟锦儿两个大眼瞪小眼。
张妈妈一走,竹砚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
他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玉珠身上,转身就往里头走,留下极其平淡的一句:“跟我来。”
玉珠立即跟上,见小丫鬟抱着一堆东西快撑不住了,还主动去拿了玉容膏和装银两首饰的匣子。
锦儿悄悄瞥了玉珠一眼。
将东西一一放下,锦儿就跟着竹砚去领玉珠的一应用具,而玉珠也趁此机会好好巡视了一下自己的员工宿舍。
这里说是书房,实则是个院子,宁王如果不去后院,就会睡在这儿。
正厅左右是厢房,东厢房是卧房,西厢房是书房,玉珠的住处就是东厢房旁边的耳房里。
小小一间,目测只有十平米不到,可胜在宁王如今只有她一个通房,这是她一个人的住处,以后要是多了同事估计就得挤一挤了。
按理来说,通房本身就是半个丫鬟,不配丫鬟伺候,可谁叫她现在是王妃提拔上来的王府唯一通房,府上满打满算也才五位主子,拨一个丫鬟而已,不算太过分。
锦儿一回来,玉珠就将十两银子原封不动地交给她,让她去送给自己舅母。
感受到手里银子的分量,锦儿一顿,犹豫着看向玉珠:“……姑娘,这些是王妃上次的全部银子了,您全都要给您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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